眾妖這三天四夜出不得巢穴,整個盆地完全已被冰雪覆蓋,溝壑與低洼處的積雪竟有數米之深。雪本是很松軟的,可是堆積了這么厚,其底部已經壓實板結如冰層一般。溫描俊暗暗慶幸啊,他們原本在密林中也準備了巢穴,可如今看來那種巢穴并不足以越冬,幸虧隨眾位高人遷到這里安營。
他們的洞府選擇在數丈高的巖壁石隙中,洞口并未被積雪掩埋,但一腳踏出去就陷進深雪里。再看那片曾經打麻將的草甸,已完全成了一片雪原,遠方的叢林在冰雪覆蓋下宛如起伏的白色丘陵,而那三十里方圓的湖面以及周邊的湖灘,更是呈現出前所未見的奇觀。
湖面已不是平的,狂風剛剛出現時卷起了巨浪,巨浪拍上湖灘隨即在急劇降溫的湖灘上凝結成冰,而湖面也在驚濤駭浪中不斷凝結,冰層在凝結過程中隨巨浪而碰撞碎裂,直至完全冰封,竟形成了一片類似冰塔林的景象。晶瑩剔透的冰造型各異,參差錯落,有不少冰柱冰堆有數丈之高。
湖面在巨浪中結冰漸漸徹底封凍,形成了奇異的冰塔林,而這冰塔林隨即又被積雪所覆蓋,只有頂端才露出雪面之上,簡直就像嚴寒中的奇幻世界。澤真等人也走出洞府遠望碧玉湖,暗暗倒抽一口涼氣,不知那積雪下的冰層有多厚,恐怕連陽光都照不透,冰層下的湖水中應該已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
在這么寒冷的氣溫中,就算以大法力在冰層上鑿出一個洞,涌出的湖水恐怕也會立刻封凍,想在此時入湖搜尋,非當世高手不可為,否則進去了也出不來。當風雪短暫停歇的時候,他們也看見了茫茫雪原上有人活動的痕跡,在這一片銀白世界里遠遠的很好辨認。任道直振翅飛了出去,他是想看看其中是否有曾向成天樂出手的兇徒?
恰在這時,遠處有一只鷹振翅飛來,剛剛飛出去的畢方一個盤旋,在半空將那只鷹截住喝道:“來者何人?”
黑鷹落地化為一身玄衣的燕無歡,他拱手道:“任道友,諸位高人,是我,大有宗總管燕無歡。成總遭遇的變故,大有宗上下十分遺憾,我當時就在現場卻未能挽回事態,亦萬分抱歉!混亂之中,也曾有大有宗弟子向成總出手,此非宗門之命,而是他們擅自妄為。
大有宗初創未久,新入門的弟子難免良莠不齊,正需借此機會好生整頓以嚴肅門規!劉總已下令,當ri凡擅自向成總出手者,請自行到萬變宗駐地領罪;否則若被查出,定當嚴懲!有幾人已被我查出,大有宗先行處置,這便命人送至此地。”
說話間就近有一隊妖修抗著七只妖獸的尸體穿越雪原而來,扔在眾人的營地外圍,然后行了一禮便退去。花膘膘等人暗暗驚嘆這位燕總管的手段,其實大有宗若不把人送來,將來若被萬變宗發現,一樣會出手宰了他們的。
但燕無歡此刻主動這么做,顯得很是光明磊落或者說很有耍光棍的風格,也避免了兩派之間可能因此產生的沖突,同時隱約傳達出一種信息——萬變宗殺氣太盛了,就連大有宗也不得不如此處置。花膘膘拱手還禮道:“有勞燕總管費心,大有宗何苦自造殺業呢?將他們送來便是,由我等來動手,說不定還能問清楚當時發生的情況。”
燕無歡答道:“他們既是大有宗弟子,造業之舉,也應由大有宗自擔,怎敢再勞各位高人親自動手。”
年秋葉突然問道:“燕總管,大有宗尚未撤離此地嗎?你們留在這里,還在等什么呢?”
燕無歡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道:“除了眾位高人以及追隨你們的同道,散居盆地各處的還有近三百位道友。他們有可能在冬ri里遇險,大有宗應提供救助。況且冰雪狂飚已至,大批門人再想撤離已經來不及,只能留在此地越冬,而大有宗也早有準備。若諸位高人有什么需要協助之處,也可燃煙火為號,大有宗弟子便會趕來。但發信號應在這種風暴暫歇之時,否則大有宗弟子也難以看見或趕至。”
說完這些,燕無歡便匆匆離去。望向盆地中那些于遠近活動的人,有不少都是大有宗弟子。他們從盆地各處紛紛鉆了出來,救助那些在冰雪中受困遇險的同道。三天四夜不歇的冰雪狂飚過去之后,有很多人才發現自己所營建的巢穴根本不適合越冬或者選錯了地方,依仗神通法力苦苦支撐了這么久,此刻好不容易能求援,被四處活動的大有宗弟子收攏、帶到事先準備好的地方。
澤真沉吟道:“就事論事,大有宗如此也是功德之舉。”
一直很少說話的武陵鄉長老高樸卻皺眉道:“看這個樣子,他們好像早就清楚這里會發生什么、提前就做了各種準備,并不僅僅是因為成總來到此地后的提醒。”
其弟高拙附和道:“是的,大有宗jing銳盡聚此地,在盆地中設立了眾多營地,遠超過了自身所需,再多容納兩、三百人沒有問題,好像早就清楚有大批人需要救助。”
高樸又說道:“若不是成總到來,向大家聲明了此地入冬后的兇險,各派高人又決定分批率隊撤離,那么今ri困守雪山中的同道不知還有多少。就算大有宗做了這手準備,也救助不了太多的人。”
高拙繼續附和道:“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就有所挑選了,可能早就重點關注了某些人,在他們遇險之后及時找到并施予恩惠。那么這些人將來也會對大有宗感恩戴德,要么加拜其門下效忠,要么成為江湖上的同盟。”
高樸:“看現在的景象,就更容易斷定了。各路修士在何處安營,大有宗弟子好像都很清楚、很方便就能找到他們,有些人甚至是在毫無標記的雪原上直接被挖出來的。”
高拙:“我們剛到此地時,就發現很多人安營之處是受大有宗的指引,大有宗告訴他們應該去哪些地方落腳。就算有些人沒有聽從,一定也受到了大有宗的監控,知道他們住在哪里,也清楚其中有什么樣的人屆時可能需要救助,等災難來臨之時便施以恩惠。”
這一對妖修兄弟在云端午之前便來到了雪山碧玉湖,他們也四處行走了解此地情況,對這一帶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清楚。這兩人平時雖說話不多,可是今ri一開口,就像唱雙簧似的將情況大體剖析明白,并做出了最符合實情的推斷。
澤真倒吸一口冷氣道:“如此說來,大有宗應早知此地的險情,卻故意不提前聲張,等到此時來施恩救人。若不是成總來到這里,遇險者恐怕就太多了,大有宗盡可挑揀對自己有用者或有意招攬者救助,剩下的人便只能自生自滅。”
仰玉人眉頭緊鎖道:“成總知道此地入冬后的狀況,自有其原由,但看現在這個樣子,大有宗又是怎么知道的?…若說救人,其實成總救的人比大有宗此刻多太多了!而如今還留在盆地中散居者,說實話,就算遇險也不值得同情!”
忽有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來道:“此地天時之險,也不是什么宗門隱秘,既然成總有機會得知,大有宗也未嘗不能。事情已很明顯,大有宗確實早就清楚雪山碧玉湖會陷入怎樣的險境,他們正等著這個機會去做好人呢。既做足準備挾難施恩,又怎會事先提醒眾人?
君不見世間就有不少人,聞災禍便暗自手舞足蹈、興奮莫名!因為有世人遭難,便意味著他們又有謀取名利之機,這一幕幕總在上演。有人每聞世間災變則大喜過望,恨不得彈冠而慶,即現身于眾人眼前時又收拾嘴臉,借所謂慈善之舉,竭盡博名挑望之能事。
善行不論何人所為,皆當為世人所敬!但有人卻待災起興,聞之驚喜難掩,其人則殊為可厭!而成總救人確實最多,撤離此地幸免于難者,可以說大部分都是為成總所救。我很了解成總,其人天xing純厚,從無那等yin損心眼!”
眾人急忙回頭,任道直驚訝道:“梅長老,您竟然已經到了?走到這么近的地方,我們才發現!”
來者正是手持飛螭爪的梅蘭德,從頭到腳都包裹著一身白色的皮裘,就連露在外面的眼睛也罩著一副反光的護目鏡,在雪地里幾乎分辨不出行跡。他不是從盆地入口方向走來的,而是莫名出現在眾人身后的高處,就沿著這條伸入谷地的山峰余脈,自犬牙交錯的亂石叢中走了出來,接近營地外圍的jing戒法陣時才開口說話。
梅蘭德飄然走到近前,收起飛螭爪向眾人行禮道:“這里的天氣不好,我是找了另一條路翻越雪山進來的,那入口處的通道已很難再通過。利用天時之變借助地氣靈樞潛行,本意就是不想讓太多人發現,為了盡量趕時間,來的多少有些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