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韶沉吟著解釋道:“不是這畫卷世界里的姑蘇城被震動,而是這畫卷神器本身、這個世界所依附的法寶。怎么形容呢,我說過它越來越像是屬于自己的世界,變得越來越鮮活,我甚至漸漸能夠感應到這個姑蘇世界所依附的神器存在。…而你是神器之主,它就融入你的形神之中。你受到沖擊受傷時,我感覺這件神器仿佛也被震動,仿佛會飛出去保護你。”
話說到這里,成天樂愣住了,開始仔細觀詳起這幅畫卷來。當然不是拿在手中看,因為他本人已進入畫卷世界,而畫卷又在他的形神之中,從某種意義上說,此刻他就是畫卷、畫卷就是他。成天樂已經將這幅畫以及畫中的世界看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包括一草一木。
當一個人太熟悉某種事物的時候,往往就不必再去多想,因為它始終存在著,無時無刻都能感覺到。成天樂得到并祭煉畫卷這么多年,有一件事很奇妙,甚至會令很多人想不通。對修行人而言,這首先是一件法寶、一件神器,他卻從來沒有以之與人斗法,無論曾遭遇什么的兇險。
剛開始的時候成天樂并不知情,就算發現畫卷的神奇之處,也仍然不想將之意外損毀。可是后來得知它是一件神器,而且也清楚這件神器可以用來斗法,他從未這么做過。其實就現在已知的手段,這件神器在斗法中可以怎么用,梅蘭德已經用他那幅山河畫卷做了很好的演示。
只要是梅蘭德那幅畫卷能做到的,成天樂這幅畫卷皆能做到,而且妙用威力只會更大!
在梅蘭德在與任道直演法時,用自己的畫卷展示了另一種妙用,將飛天而起的畢方困入千山萬水中;那么成天樂也可用同樣的手法將對手困入畫中姑蘇城。在梅蘭德斗李逸風時。也曾經展開畫卷為屏風,抵擋對方的法力攻擊;成天樂那幅神奇的畫卷也完全可以祭出來成為一道山水人煙屏風,替他抵擋各種攻擊。
但哪怕這畫卷是一件無堅不摧的神器,成天樂依然沒有這么施展過。
成天樂前幾天遭遇犀渠獸的攻擊,是自己硬撞突圍的,哪怕受傷也不會祭出畫卷。畫卷里的姑蘇世界、世界中的小韶不應受到任何傷害或驚擾,成天樂連想都不會想這種問題。身為“妖修”哪怕祭出本命法寶玄牝珠,他也不會讓畫卷有一絲受損的可能。
但他是神器之主,將畫卷融入形神中祭煉經年。與畫卷早已有不可分割的心神感應,這神奇的畫卷甚至比他的本命法寶更像本命法寶,或者說就等于另一件本命法寶了。妖物的本命法寶當然是妖丹、大成妖修則是玄牝珠。有很多妖修在生死危急關頭,玄牝珠會自動飛出來保護原身,因為性命若沒有了。玄牝珠又有何用、同樣會隨原身消失的。
成天樂與犀渠獸沖撞只受輕傷,本命玄牝珠當然也會隨之震動,而那融入形神的畫卷也有微弱的感應,被小韶察覺出來了。但成天樂此刻思考的并不是畫卷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應,他清楚原因,這就像人突然看見飛蛾撲向面門,會很自然的伸手去擋一般。
他在想的問題是――小韶是怎么感覺到的。又為什么能?這畫卷還有什么妙用?
如此一件神器落到他手里,他還有幸能成為神器之主,在很多人看來恐怕都會覺得有些可惜了。成天樂迄今為止,不過是進入畫卷世界中修煉。并同時耗費那么多時日、情懷去打造這個現實中并不存在的世界。
打造這畫卷的前輩仙家恐不會這么無聊,若是追求元神世界的逍遙享受,妄境中種種便可滿足,何必借助這畫卷世界來現實呢?若僅僅是用來輔助修行。實際上是可有可無的,成天樂沒有畫卷一樣可以修煉。如果是為了倒映人煙風景。那么姑蘇就在世間,用不著耗費法力跑到畫卷中。至于畫卷世界之靈小韶的出現,反倒是個意外。
隨著此番行游,畫卷世界給成天樂和小韶的感受也越來越鮮活。見成天樂沉思不語,小韶又輕聲道:“最近我常常有一種感覺,這個畫卷世界很可能變成完全真實的,就像你對我說過的小昆侖洞天結界。到了那一天,我應該就可以自如出入,而對于你也不僅再是元神世界。”
成天樂微微皺眉道:“可是那樣的話,畫卷世界中的其他人呢?比如畫卷世界中也有一個吳燕青,他如果出去了,世上豈不是有了兩個吳燕青?這就像鏡中人走了出來,不太可能吧?”
小韶也微微蹙眉道:“是啊,我想不通的也是這個問題,因為這種感覺很奇妙、難以理解。畫卷世界本身就是紅塵人煙之影,只不過是自成一界的推衍,因你的到來而改變。你進入畫卷世界之后,畫卷世界里并沒有兩個成天樂,你還是你。”
成天樂:“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畫卷之外的現實世界里并沒有你――我的小韶。我也希望能將這神器祭煉到那一天,若真如你的感覺,那么你應該是唯一可以那么走出去的人。”
小韶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前道:“我也希望是這樣。”
成天樂摟住她的肩頭道:“一定會是這樣的。”想著祭煉畫卷神器更多的妙用,兩人在甜蜜溫存中相擁。
成天樂在橫斷山中走得比較遠,一直到了云南邊境,也路過了甄詩蕊和胡衛華從小生活的那個山村,還特意去看了一番。這里已是熱帶雨林,有各種猛獸出沒,但都沒有再遭遇像犀渠獸那樣的兇險。成天樂走出橫斷山脈從云南進入了廣西境內,這里依然是山區,但與成天樂走的蠻荒卻是兩個概念,有很多人煙市鎮分布。
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也很多老少邊窮地區依然處于相對貧困落后的狀態,無法與繁華的江南相比。成天樂在山區中就見到了不少這樣的地方,有很多尚未完全開發的鄉村城鎮,保留著傳統的習俗與生活風貌,充滿了古樸的氣息,保留著尚未受到太對污染的原生態。
這天經過一個相對熱鬧、看上去有些現代化的縣城,成天樂突然想起家鄉了。不是現在的家鄉,這里的情形分明帶著很多他少年時家鄉的影子。這個縣城沒有通高鐵,高速公路也尚未修通,對外的交通主要依靠幾條在山中蜿蜒的省道與國道。
長途汽車站的客車有些老舊,車身上并沒有廣告,土黃的顏色,車尾有些地方漆皮都已經脫落了,車中座位上的人造革蒙面也可見破損。車站并不大,而且這里很多人的習慣并不是進站買票上車,就是站在公路旁像打車一樣招手。
長途車出站后,也會在公路邊隨時停下來拉人,乘客上車給錢,如果座位已經滿了,就在過道上放幾個小馬扎讓人坐下,并叮囑這些人在過檢查站的時候盡量低下頭,不要讓人看見超載。這種長途客車一般都是私人承包的,一個司機加一個相當于售票員的人幫忙,往往都是自家親戚。
通過車站售票發車承運,需要交給車站一定的管理費用,所以他們也更愿意在路上自行沿途拉人。而當地出行的很多人也圖個方便,不想多跑路去車站,就在路上招手攔,一路下來倒也熱鬧,車中亦是魚龍混雜。
以成天樂的本事,趕路也不著坐車,可他想見證的就是世間種種,所以也從車站買票乘車了。車廂里的人很擁擠、環境比較污濁,若天不冷就會打開車窗吹風。山區公路上的長途客車速度不可能很快,不像高鐵那般便捷,這班車的目的地是一個地級市,途中要走整整一個白天,天黑之后才能到地方,中午還要停車吃飯。
長途客車在起伏的山路上間或發出踩油門的轟鳴聲,下午一點多鐘在路邊停了下來。這里前后不著村,只有路邊一家孤零零的飯店,向四周望去則一片原野和菜地。不久前剛剛經過了一個鎮子,那里有很多家飯店和商店,車卻沒有停,又開了十幾公里跑到了這里。
這樣的飯店當然都與長途客車的承包者有固定的合作關系,一般都是當地有些辦法也有些身家的人,就在公路旁邊開出一片可以停車的場院,蓋一家飯店經營。大屋里放十來張桌子、很老式的長條凳,后面是廚房,通常都是飯店老板家的親戚們幫廚。
大屋的一角還有個小柜臺,相當于一個小賣鋪,出售礦泉水、餅干、面包、泡面等物,如果有人不想花太多錢正式點菜,也可以在這里買桶裝方便面,飯店提供開水泡好。大屋旁邊還有一個小屋,里面放著三張桌子,那是司機和售票員吃飯的地方,他們用餐當然是免費的。
只要司機把車停到這兒來,除非乘客不想吃飯或者只吃自己帶的東西,若用餐消費也只能在這里。而司乘人員不僅免費用餐,根據情況或多或少還能在飯店拿一筆好處,各趟長途客車往往都有各自的定點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