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社會染缸 “董強那小子如果長了毛比猴還精，他很懂得揣摩人的心里，在他最牛的時候曾經宣布，只接受五十萬以上的借款，低于這個數字的一概不接受，錢多的人自然是好說一點了，可是家里只有個幾萬塊的，就只好私底下聯合起來集中到一個人的名下去把錢送給他們。”
李順說著突然站了起來，過了一會把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拉了進來：“金記者，這位是顧老師，原來就在強盛集團負責融資工作，他對這方面的情況比較熟悉。”
也許是李順在外邊和顧老師都介紹過金帥的身份了，顧老師也不拘謹，邊喝茶邊和金帥聊了起來：“反正我已經不在強盛集團干了，下個月就去省城投奔我女兒，臨走之前把我心中的苦水倒一倒，給你們記者增加一個素材，好好的揭露一下集資案的問題，給大家敲一個警鐘，也給政府提一個醒，千萬不能再任由下邊人這么胡搞了。”
顧老師是強盛集團通過網絡招聘來到這里的，由于教學質量高，在學生家長當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在學校教了兩年書之后，董強就把他調到了總部與幾個人共同搞起集資的工作來了。
“現在回過頭來看，我感覺強盛集團融資的問題應該在三年前就出現了。因為從那時起，強盛集團就在學生家長內部開始了接二連三的融資。”
顧老師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頭：“我剛去到融資辦公室不久，董強就在一次會上宣布要實行大規模的融資，對外公開的年利息是百分之三十，這個消息一出來之后，頓時在學校的教師里引起了轟動，有些老師正事都不干了，四處去找錢，畢竟當時國有銀行貸款的年利息才只有百分之八，這么大的差價沒有人會不動心的。”
顧老師咂巴咂巴嘴，就仿佛在品味著他們這些人釀成的苦酒：“看到要集資的人很多，董強又放出消息稱，只有于三年前在學校建設項目進行投資的老師才有資格進行集資。于是，許多老師又紛紛找這些有資格的老師去幫忙。最后，這個原定8個月融資計劃，不到三個月就完成了，同時還對第一批的集資提前還本付息了。”
說到這里顧老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都是貪欲惹的禍呀，為了更好地給教師們灌輸理財觀念，董強還專門請了理財投資公司人員來給教職員工們上課。我們就這樣逐步被洗腦了。”
金帥問道：“那么這筆錢都去了哪里呢？”
顧老師苦笑了一下：“像我這種小人物怎么會知道錢去了哪里，我只是聽人講過，董強把這筆錢都投入到海東省的向陽市搞房地產去了，后來那邊的項目出問題了，被當地法院給查封了，消息傳到義州后，就再也沒有人來集資了，不僅如此，原先集資的人還上門來催債，強盛集團的資金鏈終于斷了。”
金帥笑了，這個當老師的還懂得資金鏈，其實他哪里知道金融是一門很復雜的學問，這已經不能用資金鏈這個名詞來形容了，確切的說董強的所作所為還帶有某種詐騙的行為。
“這件事情發生之后政府有什么表態沒有？”
李順說道：“董強看到再也借不到錢了，他也沒有了辦法，最后說了實話，說是他借到的這些錢都按照嚴市長的指示，投入到海東省的向陽市了。后來我們聽說這件事情是省里有個大人物下的指示，向陽市是中央五號首長的老家，市政府的有關文件也提出要加強兩地之間的經濟協作，盡最大可能的幫助向陽市的經濟發展。”
李順說的這倒是一個新情況，金帥也沒想到一件集資案背后竟然會有這么錯綜復雜的關系，根據李玥調查來的材料和李順講的這些話，金帥基本上可以理出一個思路來了。
花園市因為弄虛作假成為全省經濟發展最快的市，前一任市委書記劉山高和市長嚴成都是省委書記呂忠良的老部下，自己的省里出了這么一個明星市，呂忠良自然是要和老領導匯報了。而五號首長又因為自己家鄉的經濟一直搞不上去，聽到花園市的經濟搞得這么好，自然是要花園市幫一幫向陽市的忙了，這也是符合中央當時提出的關于加強區域間經濟合作精神的。
牛吹出去了，五號首長又當成真的了，呂忠良自然是不好意思或者說不敢不答應，于是就讓他的老部下嚴成具體辦理這件事情。而花園市的經濟是吹上去的，僅僅依靠財政收入是不可能去幫助向陽市的，嚴成自然是要多方面想辦法。
這個時候，董強的強盛教育集團成立了，他們走的是先要名后要利這條路，靠辦教育是賺不到大錢的，于是嚴成和董強才一拍即合，利用董強在教育方面的巨大影響力以高額回報為誘惑，從當地融得巨額的資金投入到向陽市去。
如果向陽市的房地產項目管理得好，即便是董強賺不了什么大錢，但也總不至于虧本，最起碼呂忠良一伙人的目的達到了，可以在五號首長面前買個好。可誰知道，董強小打小鬧的依靠這些教師也許還行，但要管理這么一大筆資金，沒有一個專業的團隊是根本不行的，所以他的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金帥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太棘手了，他仿佛有些明白了，總理為什么會這樣做，這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集資案問題了，而是牽扯到高層的政治層面上。
“縣政府和市政府在集資案發生之后，都采取了什么樣的措施？”
李順的臉瞬間漲得彤紅：“縣政府采取的是推諉態度，他們說董強集資并沒有經過縣政府的批準，他投資到向陽市，縣政府也不知道，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要由市政府出面，而我們去找到市政府的時候，卻聽說嚴市長被撤職了，市里也不知道怎么辦，說要聽省里的，就這樣一級推一級，看來，搞不好還有可能把我們推到中央去呢。”
金帥點了點頭：“政府工作失誤造成的損失是不能轉嫁到老百姓頭上的，市政府的態度是很不正確的，你們這些債權人合法的權益必須要得到保證，但是超出法律規定的利息是不受保護的。”
“這我們都知道，我們現在所希望的是把本錢還給我們就可以了，利息就算了，畢竟這也是因為我們太貪了，也算是我們的一個教訓吧。”
金帥笑了：“看來李老板倒是很能想得開，不過，你的想法能代表絕大多數債權人嗎？”
李順苦笑了一下：“你看看這些茶館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強盛集團的債權人，我們經常在一起聊，大家都是這個想法，實在不行，按照比例能夠返還百分之八十也就可以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熊暉說道：“李老板，你的企業在這次集資當中沒有受到影響嗎？”
“怎么沒有，我是一個小生意人，借出去的三百萬塊錢其中有一百萬是我利用廠房做抵押從銀行貸的，再有一個月這筆貸款就到期了，如果還不上，廠子就要被銀行收走，我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窮光蛋了。現在工人也聽說了這件事情，他們的情緒也很不穩定，現在我是一個星期給他們開一次工資，否則的話廠子就要停工了。”
“這種情況很多嗎？”
“多，義州縣幾乎所有的企業都和我的情況差不多，不僅如此，還有好多把個人的住房都抵押給銀行了，一旦房子被收回去了，這些人可就慘咯，到時候大家可都要去市政府討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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