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
東瑗感覺當頭一瓢冷水潑下來,讓她從頭頂直直涼到了腳心。
“二爺說的,可是實情?”東瑗好半晌才壓抑住自己的心情,沒有在二爺面前露出端倪來,只是逼問二爺。
東瑗敬重她的祖父。她不相信祖父會設計害盛修頤。
可是二爺的話一說出口,她的心跳得厲害,可見她潛意識里也是有幾分懷疑祖父的。
她既懷疑自己的親祖父,又擔心盛修頤,只差要奔潰了。她不想被二爺看出她的異樣,強打起精神。
二爺還是猶豫了半晌,思量了半晌,最終無可奈何說道:“自然是實情,大哥前日出去,是去了城西的觀音寺。我放出消息說,我看上了文靖長公主府里的女婢,暗通款曲生下了孩,養在外城觀音寺。大哥肯定是聽了這個傳言,親自去確認了…”
說罷,他懊惱垂下了頭。
盛修頤就是在城西觀音寺被人下了圈套,染上了人命官司吧?
從這件事開始,二爺盛修海就沒什么把握。
二爺幫五姑父也不過是仗著從前五姑父總是拿金銀相贈,讓二爺在外頭能活動開手腳,手頭不至于拘束。
事發前,五姑父對二爺說:“男漢大丈夫,與其這樣窩窩囊囊在盛家混日,不如放手一搏,混個瀟灑自在。倘若成功了,將來你就是盛昌侯府的世爺,未來的盛昌侯。尊榮唾手可得,總比現在這樣不明不白要強多了。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你仔細想想…”
“那要是失敗了呢?”二爺也反問過這句。
五姑父卻一再保證:“…趁著盛文暉那個老不死的不在家。你瞅準了時機在你們家老太婆面前鬧一鬧。你們家那老太婆不是總喜歡息事寧人嗎?她又端的菩薩心腸,知道盛文暉不待見你,自暉面前提你的事,只會讓盛修頤去打聽。只要盛修頤一入觀音寺。后面就是十拿九穩的事,絕對不會出岔。你要還是個爺們,就別畏手畏腳的!”
說的二爺真的心動了。
對這個家里的任何人,除了他的妻葛氏和女兒盛樂蕙,別的他沒有感情。不管是利用盛修頤還是欺騙盛夫人,二爺絲毫沒有愧疚。
直到薛東瑗站在他面前,說了這么一席話。二爺才心底生寒。
他不把盛修頤的事告訴薛東瑗,一口咬定與自己無關。可薛東瑗得不到她想要的,就會去和盛昌侯說,讓盛昌侯來逼問。
到時,不管二爺是否知情,盛昌侯都會借此機會要了二爺的命。
還是光明正大的整死二爺。
他把盛修頤的事如實告訴薛東瑗,薛東瑗保證不提及二爺,二爺雖然不信。卻多了份生機。
和盛昌侯相比,他寧愿相信一個婦人。所以才他如實相告。
這個婦人和盛夫人一樣,端的是菩薩心腸。總是以和睦家庭為重。二爺覺得可能她真的會替自己瞞下去。
東瑗聽了二爺的話,城西觀音寺幾個字反復確認了幾遍,才福了福身,跟二爺道謝告辭。
她沒有回靜攝院,而是直接去了外院三爺盛修沐那里。
三爺并不在家,東瑗就把話告訴三爺的丫鬟畫琴:“…你就說,世爺當初是去了城西觀音寺,為何兩日不歸?倘若三爺回來,讓三爺去我那里…”
畫琴不明所以,恭敬稱是。
東瑗就帶著丫鬟們回到了靜攝院。她一直想著二爺說的盛修頤被關進了大理寺。連陛下都不得過問,她的心就揪起來疼。
到底因為什么,讓盛修頤遭了這么大的磨難?她腳步不穩。
薔薇和尋芳攙扶著東瑗回到靜攝院時,羅媽媽急忙迎了出來,語帶焦急:“孟新平來了許久,急得不行。說是世爺的事…”
東瑗愣了下,才想起來福出去之后,用了他的本來姓名。
孟新平,就是薔薇的男人來福。
孟新平怎么這個時候來了?不僅僅是東瑗,薔薇也露出迷惘神色,。
薔薇倒是不相信孟新平一早清早是來找自己的。聽羅媽媽的口氣,孟新平來的很急,那么定是世爺的事了…
薔薇頓時心頭不安,不由預感不祥。
孟新平看到東瑗進門,看都不看薔薇一眼,徑直給東瑗行禮。
“大奶奶,小的有急事跟您說…”孟新平待東瑗坐下后,上前一步道。
東瑗心一下提起來:“你說…”
孟新平卻看了眼滿屋服侍的人。
薔薇明白過來,忙和羅媽媽一起,帶著滿屋服侍的丫鬟婆們出去。
“大奶奶,世爺今日下了大獄,還認罪畫押了,您知道嗎?”孟新平急忙問道。
“什么?”東瑗大驚,失措站了起來,厲聲問孟新平,“你說世爺認了罪?我們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世爺怎么會認罪?定是屈打成招!”
說完,東瑗又覺得不對。盛修頤平日里雖然沉悶,卻絕對是條硬漢,屈打他他也不會招。
只怕是早就下好的圈套,逼得他不得不招。
東瑗急得呼吸都不暢。
一時間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的公公和三爺盛修沐都不在府里,肯定是為了這件事出去周旋。二爺又不能依賴,薛家…因為二爺剛才的話,她連老侯爺都有了幾個懷疑。東瑗只覺得天旋地轉,完全沒了主意。
她跌坐在炕上,拳頭緊緊攥在一起,身不由發抖。
“大奶奶,如今這般,只怕侯爺也束手無策…”孟新平聲音有些低,“世爺自己供認不諱,陛下也不能替他遮掩。可世爺如果能給陛下寫個折,訴說冤情,或許還有轉機…大奶奶,您不是寫的一手好字嗎?”
孟新平從前跟著盛修頤,他聽盛修頤說過,薛東瑗寫得一手和他筆跡有九分相似的字。
這件事讓盛修頤特別驚喜,也特別得意,所以在孟新平面前提過。
東瑗也猛然醒悟過來。
的確,她寫了手和盛修頤十分相似的字,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只是…
她猛然回眸看著孟新平:“寫…寫些什么?”
孟新平一咬牙:“只說冤枉,等世爺見到了陛下,自然有話說…”
東瑗好不容易燃起希望的心,又有種被湮滅的失落。她看著孟新平,艱難道:“一旦我寫了折想法遞給陛下,你大約就會主動去替世爺頂罪,把罪過攬到自己身上吧?”
孟新平沒有驚訝,他重重點頭:“大奶奶,當初世爺和我就說好了的。倘若出了事,定是我出來認罪。況且這些事原本就是我管著,世爺根本不知情。的確是出了些人命官司,也是我治下不力,不應該是世爺承受這等冤枉!”
東瑗緩緩闔眼,不再說話。
用一條人命換一條人命嗎?
就算盛修頤平安無事,將來他們夫妻如何面對薔薇?
這種愧疚,會伴隨東瑗一生。她的家重要,薔薇的家不重要?
她的男人重要,薔薇的男人就應該去死?
東瑗搖頭:“此計不通…”頓了頓,她聲音緩和對孟新平道,“倘若晚夕侯爺還沒有回來,的確是回天無力,我再寫折。你先等在這里,不要走…”
若是直接拒絕孟新平,只怕他還有過激舉動。
東瑗不想和他說太多。
孟新平焦急道:“大奶奶,倘若等到晚上,有了變故怎么辦?如今所有人都是心急如焚啊….”
東瑗回眸,定定看著他:“等侯爺回來!”
孟新平還想說什么,最終忍住不語。
東瑗又派了丫鬟去外院打聽盛昌侯和三爺什么時候回府。
自鳴鐘響起,已經午初,東瑗越發難以忍受了。
她正要起身去元陽閣,外頭打探消息的小丫鬟急匆匆跑了進來:“大奶奶,大奶奶,世爺….三爺送世爺回來了….”
東瑗愣住,怕自己聽錯,問那小丫鬟:“你說什么?”
那小丫鬟忍不住驚喜,又重復了一遍。
回過神時,東瑗才提著裙裾就奔了出去。
盛修頤是被幾個小廝抬進來的。他闔眼,不知是昏睡還是昏迷,渾身的血跡。
東瑗咬唇,眼淚還是迷蒙了視線。
三爺跟在身后,一身狼狽憔悴,喊了聲大嫂。
東瑗忙讓把盛修頤抬進內室。
薔薇帶著幾個大丫鬟,和東瑗一起,把盛修頤的血衣退了下來。
盛修頤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血跡粘住了衣裳,根本褪不下來。
東瑗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珠,簌簌滾落。
幾個丫鬟無人不露泣容。
三爺在一旁不知該說什么,只是不停讓小廝去催,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和爹爹說了嗎?”東瑗哽咽著問三爺。
“爹爹知道。”三爺道,“大嫂,大哥只是昏迷,并不…并不礙事…”他想勸東瑗幾句,可發現安慰的話根本不知如何說出口。
盛修頤這情況,分明就是受了整日整夜的酷刑啊。
三爺眼眶也微濕,他的拳頭也是緊緊攥住。
年邁的老太醫被小廝拖著氣喘吁吁趕來,三爺才感覺自己透了口氣。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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