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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節立場(1)

  二奶奶回了喜桂院,她的丫鬟丁香、冬青服侍她換了家常的褙子。

  葛媽媽親自沏了碧螺春端到二奶奶手邊,卻見二奶奶神色泱泱的,好像心里有事,就笑著低聲問她:“奶奶想什么?這樣入神…”

  二奶奶回神,接了葛媽媽的茶,淡淡說了句沒事。

  葛媽媽笑容悄斂,不放心看著二奶奶。二奶奶向來直爽,心里藏不住事。特別是身邊只有得意的丫鬟和葛媽媽時,更加不會掩飾自己的不快。

  怎么今日明明瞧著不喜,卻強撐說沒事?

  葛媽媽偷偷打量數眼二奶奶,只見她時而展眉淡笑,時而蹙眉沉思,這樣喜怒不定,倒是第一次見。

  二奶奶片刻才發現葛媽媽和兩個大丫鬟神色有異,都在小心翼翼看著她。

  她莞爾:“沒事,我就是在想大嫂的話。”

  大奶奶…

  二奶奶和大奶奶一向有罅,葛媽媽幾人都是知道的。聽到二奶奶說起大奶奶,幾個人頓時變得更加嚴肅,垂了眼瞼等著二下文。

  卻沒有人留意到,二奶奶今日說的是大嫂,而不是一向口中的“薛氏”。

  可話到嘴邊,二奶奶又咽了下去,精神疲軟般說了句:“我進內室趟趟,你們都去吧。”

  說著,起身進了內室。

  葛媽媽幾人一頭霧水。

  二奶奶略微小睡了會,剛起身,二小姐盛樂蕙就來了。

  她穿著粉藕色碎花對襟褙子。官綠色百褶襕裙,綰了雙髻,頭上戴著兩朵珠花,耳朵上塞了兩粒米珠。面容像二奶奶。白凈秀麗,不說國色天香,卻也是俊妍可人。

  剛滿十歲的蕙姐兒。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蓮,靜靜矗立也有誘人的芬芳。

  二奶奶猶記蕙姐兒在襁褓中的樣子,那么小,轉眼間就長成了大姑娘,到了待嫁年紀。

  今年五月前后,二奶奶跟盛夫人提過,想替蕙姐兒說門親事。盛夫人也答應了,還叫薛東瑗幫忙看看。

  結果事情尚未開始,盛家就糟了大難。

  先是盛修頤房里的庶子盛樂鈺病逝,而后又是公公丟官,盛家籠罩在一片沉寂的氣氛里。

  兒女親事。二奶奶再也不敢提起。

  看來只得等明年三爺盛修沐成親后,再跟盛夫人說蕙姐兒的事。

  想著,二奶奶沖女兒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的炕上,拉著女兒的手。見蕙姐兒小手冰涼,二奶奶不由嗔怪:“怎么這樣涼?不是讓你出門多穿些衣裳?你的乳娘都不管事的么?”

  說著,就要喊盛樂蕙的乳娘來問話。

  盛樂蕙從小見慣了母親一驚一乍的,并不上心,笑道:“娘。您不知道外頭有多冷。我一路走來,手才會這樣涼。您瞧,我穿得厚實說著呢…”

  說畢,就要掀起綾襖給二奶奶瞧。

  二奶奶瞪眼,忙把她的手摁下去,不準她掀衣。正要說她掀衣沒有大家小姐的矜持。外頭服侍的丫鬟高聲喊二爺回來了。

  二爺今日去了文靖長公主府,看望五姑父。

  自從二爺因為袁家那個小姐懷孕之事被盛昌侯打了一頓,就丟了都尉府校尉之職,一直歇在家里。平常也是和三兩朋友走馬章臺、千金買笑。而后又和盛家五姑丈夫、文靖長公主的長子夏大爺來往密切。

  一般去看望五姑父,都要逗留到很晚才歸,今日這么早回來,有些反常。

  二奶奶心里想著,起身迎了丈夫。

  蕙姐兒也跟在二奶奶身后,給二爺行禮。

  二爺心情不錯,看著蕙姐兒就更是高興,面頰含笑道:“蕙姐兒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二奶奶不喜歡二爺這樣問話。

  家里請了先生教蕓姐兒和蕙姐兒,可她們只是應景,認識幾個字罷了,哪里要她們學富五車?

  女人再多學問又能如何?把針黹女紅做好,才是本分。

  二爺沒有兒子,總是督促蕙姐兒念書,想把她教養成男兒般,令二奶奶心里不快。兒子的問題,成了二心病。哪怕是二爺對蕙姐兒學問上丁點關心,都能讓二奶奶神經質聯想到兒子。

  她臉色頓時不好看。

  二爺可能不明白,蕙姐兒卻是聰穎懂事。見父親問話,她心里暗道不好。果然見母親冷臉,蕙姐兒忙賠笑:“爹,如今天氣冷,我和大姐姐回稟了大伯母,已經辭了先生,只等明年三月份春暖花開再學,大伯母也同意了的。現如今我跟著七嬸學扎花呢。”

  二爺聽著,興趣減了一半。

  蕙姐兒從小在父母這等微妙關系下長大,雖然心思單純,對父母的揣摩卻是深入。她見父親神色有變,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接著又道:“爹,我過年再給您做兩雙雙梁鞋。您上次不是說,我做的鞋最合腳么?”

  一提這話,二爺又是眉眼舒展,微笑起來。

  蕙姐兒做鞋精致,二爺穿出去,有次跟夏大爺喝酒,同席有個人就夸他的鞋子做得巧妙,還問他是哪個針線上的。

  內宅女子的針線,自然不能示人。

  二爺雖用話搪塞,沒有說是十歲女兒做的,心里卻是吃了蜜似的甜。誰夸他女兒一句,比夸二爺百句都要受用。聽著蕙姐兒又要給他做鞋,二爺豈有不高興之理?

  他笑道:“也不著急穿,你慢慢做,別趕功夫,累著自己。”

  蕙姐兒展顏一笑,甜甜道是,二爺心頭些許不快就煙消云散了。

  二奶奶見他們父女和睦,原本心中的不舒服也一掃而去。

  “今日你大伯母還問,你如今針線如何了。我說你大有進益,你大伯母就說,讓你替誠哥兒繡條帕子…”二奶奶笑著對盛樂蕙道。

  不僅僅是盛樂蕙,就連二爺也錯愕望著二奶奶。

  平日里提起薛東瑗,總是咬牙切齒的,怎么今日還讓蕙姐兒給誠哥兒做帕子?

  二奶奶掃了眼他們父女的表情,忍不住好笑,眼底就有了幾縷明媚笑意。

  二爺見她沒有生氣找事,反而是俏麗微笑,心中更是驚訝。可妻子難得好心情,二爺就不會自討沒趣,問道:“今日唱的哪出啊?將相和?”

  二奶奶啐他:“我和大嫂又不是生死對頭!她如今管家,家里事事依仗她,給誠哥兒做條帕子怎么了?再說,蕙姐兒難道不是誠哥兒的親堂姐?”

  二爺愣了愣,而后才笑道:“我平日里總跟你說這個理,你定要反駁幾句,怎么今日想通了?”

  二奶奶原本就覺得自己一直把問題看得太嚴重,又被二爺這樣點破,臉上有些下不來,訕訕說了句:“我就是這樣….”

  頗有強詞奪理之味。

  二爺也不跟她爭辯,笑著跟她說起外頭的事,蕙姐兒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到了吃午飯的時辰,蕙姐兒就留在喜桂院一起用膳。

  二爺想起什么,眉開眼笑跟二奶奶道:“我聽五姑父的口氣,他快要做國丈了!”

  五姑父的女兒,就是文靖長公主的孫女夏若妍。

  二奶奶和蕙姐兒都有些吃驚。

  “國丈?難道太子爺選妃,選中了妍姐兒?”二奶奶問道。她也聽說前些日子陛下要為太子爺選妃。

  只是后來陛下身子不好,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二爺頷首:“十有吧。”

  二奶奶正想高興,可想著五姑奶奶那眼高于頂的模樣,高興勁又下去了。她撇撇嘴,道:“五姑奶奶從前就瞧不起咱們盛家。以后女兒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就更加瞧不上娘家了…”

  二爺搖頭笑了笑,沒有做聲。

  有些事,現在并不適合告訴妻子,所以二爺沒說。五姑奶奶對盛昌侯不好,可不一定對他盛修海不好。

  五姑女兒得了勢,也許是二爺的另一條出路。

  可以不依靠盛昌侯的出路。

  這些機密話,二爺自然不會現在告訴二奶奶。二性子,定會嚷得天下皆知。

  五姑奶奶和二爺的父親是一母同胞。盛昌侯不僅僅殺了五姑生母,還殺了二爺的生父。雖然給了他們侯府的身份地方,可血債仇怨,二爺和五姑奶奶是不可能忘卻的。

  二爺若是有了權勢,將來定會跟盛文暉翻臉,這才是五姑奶奶想要的。

  只要五姑女兒能成為太子妃,二爺就能看到明朗的前途。

  這是他今日這般高興的原因之一。

  飯后,二爺去了外院,蕙姐兒回房做針線,二奶奶則依著東次間臨窗大炕小憩片刻。

  到了下午申正三刻,去了盛夫人的元陽閣請安。

  東瑗也早早來了。

  有了早上那次談話,東瑗對二奶奶更是客氣,沖她微笑。

  二奶奶雖然還是不太適應,卻也強忍著和東瑗打招呼,笑容真誠。

  盛夫人見天氣冷,就留了她們在放了暖鼎的東次間說話。

  說著說著,盛夫人說起宮里盛貴妃娘娘的五皇子快要滿周歲了,話題就圍繞皇家展開。二奶奶不及東瑗和盛夫人對宮里事情清楚,一直默默聽著。她見東瑗和盛夫人沒有說到太子爺選妃之事,就把二爺中午告訴她的話,說給了盛夫人和東瑗聽。

  “選了妍姐兒?”盛夫人有些吃驚,看了眼東瑗,再看了眼二奶奶。

  二奶奶怕自己唯一的消息還是假的,忙不迭點頭:“二爺說,是五姑父親口告訴她的,有成的把握就是妍姐兒…”

  東瑗心里也是一愣。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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