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東瑗裁衣,一直忙到戌正時刻,才讓羅媽媽和橘香、橘紅、紫薇幫著收拾好炕幾上的針線、布料,薔薇服侍她去凈房洗漱。
一下午都在縫衣,低著頭,東瑗覺得脖子酸的很,身子也乏。
從凈房出來,讓薔薇幫著散了發,東瑗吩咐羅媽媽等人都去歇了,也放下幔帳躺下。
薔薇把燭火息了,歇在外間。今晚是她值夜。
下午幫著東瑗縫衣,薔薇也累得很,躺著須臾就腦袋里模糊起來。
次日自鳴鐘響起,主仆紛紛起床。
東瑗吃了早飯,去給盛夫人請安,發現盛昌侯也在。
他今日居然沒有去上朝。
見東瑗吃驚,盛夫人就笑道:“侯爺今日不太舒服。”
東瑗就知道,朝中發生了大事,盛昌侯也稱病不朝了。
她忙低聲問:“請太醫了么?爹爹現在好些了嗎?”
盛昌侯臉色不太好,不見了以往在人前的溫和,聲音嚴厲對東瑗道:“我無妨。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東瑗嚇一跳,心猛地提起來。
問什么?難不成問在文靖長公主府里的事?東瑗惴惴不安半坐在炕前的錦杌上,低聲道是。
“世子爺在外書房一連歇了兩夜,你可知曉?”盛昌侯聲音更加厲了。
東瑗驚愕,抬眸去看盛昌侯。見他神色如覆嚴霜,忙道:“媳婦不知…前日夜里是范姨娘屋里的日子,昨日夜里是薛姨娘,媳婦以為…”
“混賬!”盛昌侯一掌擊在炕幾上,震得茶盞亂響,“你是世子爺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咱們盛家的長媳,將來偌大的后宅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子嗣繁茂何等重要?世子爺不肯歇在姨娘處,你應該勸著,你卻居然裝作不知情?哪有大房長媳的度量與品德!”
東瑗活了兩世。第一次被人這樣聲色俱厲的罵著,她的臉刷的通紅。
她忙起身,給盛昌侯跪下,聲音沉穩道:“爹爹。是兒媳婦的疏忽!以后定會勸著世子爺,以子嗣大任為重!”
她沒有慌亂,沒有再狡辯,態度端正給盛昌侯認錯。
盛昌侯不顧青紅皂白劈頭蓋臉罵她,是他做公公的權利。這個年代,是君權、父權的年代,父親是一家之主。打罵甚至打殺盛修頤那個做兒子,都是在他的一念之間的權利,何況東瑗這個依附著盛修頤的兒媳婦?
東瑗沒有資格去反駁他。
哪怕公公說的不對,她都必須認下。
只是心里發澀,疼得緊。
一大清早承受這樣的委屈。
盛夫人見盛昌侯發火,她也不敢多言。而后見東瑗跪下認錯,她才敢出聲:“侯爺,原是妾身的不是。阿瑗新進門。有些規矩不知曉,我也忘了提點她。前夜頤哥兒歇在外書房,我就應該告訴阿瑗去勸著。我思量是不喜歡范姨娘才去外書房的。就忍著沒說。哪里想到…”
盛昌侯看了盛夫人一眼,示意她不準再多說。
盛夫人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薛氏,你過門也一個多月,該有的規矩都要立起來。上事宗廟,下繼后世,是你身為宗族長媳的重任。丈夫跟前恭順體貼,妾室跟前公正威嚴,方是你應行之道。”盛昌侯聲音斂了些許嚴厲,告誡東瑗道。
是叫她不能違逆丈夫,不能跟妾室爭風吃醋嗎?
東瑗直著后背。給盛昌侯磕頭:“兒媳婦謹記爹爹教誨。”
盛昌侯見她這樣,頓了頓,才道:“起身吧。”
屋里服侍盛夫人的康媽媽就忙扶起東瑗。
“先回去歇了吧。”盛夫人柔聲道。
東瑗道是,又給盛夫人和盛昌侯行了禮,才退了出去。
剛剛步出元陽閣,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珠就禁不住紛紛滑落。上次回去。祖母告訴她盛家和薛家的政治關系,她就應該想到遲早有一日要在盛家受委屈。雖然有過心里準備,可是沒有想到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一大清早被盛昌侯這樣罵。
滾落下來的淚珠,東瑗忙掏了帕子拭去,眼眶卻是紅的。
尚未走過元陽閣東邊的抄手游廊,就聽到抄手游廊盡頭有腳步聲。東瑗抬眸望去,穿著天藍色繭綢直裰的盛修沐和天青色奈良稠直裰的盛修頤兄弟二人并肩走來。
東瑗眼中的淚尚未斂去,她忙垂首,給盛修頤和盛修沐行禮。
盛修沐給她還禮,喊了聲大嫂。
東瑗應了。
盛修頤聲音似一潭不見起伏的碧水,問她:“給娘請安了?”眼睛卻看著她。雖然瞧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方才卻把她眼淚婆娑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心猛然沉了沉。
東瑗低聲道是。
彼此行禮后,錯身而過。
待東瑗主仆走遠,盛修沐低聲對盛修頤道:“方才大嫂哭著呢…”
盛修頤扭頭看了他,目光特別的陰寒。
盛修沐笑著閉了嘴,不敢再說什么。兩人進了盛夫人的元陽閣。
康媽媽正在門口攔著,讓前來請安的二奶奶葛氏先回去,看到盛修頤兄弟,就默不作聲。
二奶奶葛氏見盛修頤和盛修沐,喊了大伯和三叔,分別給他們行禮。
盛修頤和盛修沐兄弟還了禮,進了內室。
二奶奶就有些恨意看著康媽媽。
而康媽媽一臉溫和的笑,只當瞧不見,送二奶奶出去。
“爹爹不是身子不好了,怎么大伯和三叔能去盡孝,不讓我進去?”二奶奶猶不甘心。
康媽媽笑道:“侯爺身子不好,才叫世子爺和三爺過來服侍的,哪里敢勞煩二奶奶?倘若二爺能下床,也要過來的…”
二奶奶就氣得臉色微變,轉身走了。
盛修頤和盛修沐兄弟進了元陽閣,見盛昌侯一臉的霜色,而盛夫人不停給盛修頤使眼色,兩人隱約明白了什么。
兄弟二人給盛昌侯請安,盛昌侯半晌不答。
盛夫人看著盛昌侯的神色,須臾才敢道:“你們都坐吧。”
盛昌侯沒有反對。
盛修頤和盛修沐才敢坐下。
“我今早稱病不朝,是皇上的意思。”好半晌,盛昌侯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對盛修頤和盛修沐兄弟道,“應該說,是薛老侯爺的意思。西北的兵權都在蕭宣孝手里。可蕭宣孝這些年在西北稱王稱霸,早奪了陜西、甘肅兩位刺史的實權。這次派往西北的按察使,主要能拿住蕭宣孝。”
然后補充道,“有師出有名。我和薛老侯爺都想讓天和去。”
眾人都吃了一驚。
盛夫人吃驚的是,盛昌侯居然不提盛修頤宿在外書房的事,而直接開始說政事了。倘若是從小,盛昌侯自然要罵兒子一頓的。
三爺盛修沐吃驚的是,這么重要的事,父親放著那么多忠心耿耿、能力出眾的門生不用,讓從未經歷過大事的大哥去辦。
三爺自然知曉巡查西北二省是誅殺蕭太傅最關鍵也是最艱難的一步,倘若沒有辦好,盛家、薛家甚至皇上都要栽在蕭太傅手里。
他難以置信父親居然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大哥。
世子爺盛修頤也吃驚這個。
可是他更加吃驚的是,父親叫他“天和”。
他的字,從小到大父親從未喊過,只是薛老侯爺和薛家的人這樣叫他。
屋子里微微靜了靜,沒人接盛昌侯的話。
盛昌侯把兩個兒子的表情收在眼底,對盛修頤道:“薛老侯爺極力舉薦你,皇上也同意。天和,爹爹從前不給你機會,因為好鋼用在刀刃上!”
盛修頤就突然眼睛有些澀。
如何扳倒蕭太傅,盛家也謀劃已久,盛修頤自然知道出任西北按察使的重要性。
他沒有想到,一下子就給了他這么重要的任務。盛昌侯猶可,命運和盛家連在一起的鎮顯侯居然也舉薦他,盛修頤吃驚不少。
亦感激不已。
“孩兒不會讓爹爹失望!”盛修頤沒有推辭和擔憂,他聲音里充滿了自信,抬眸說話的樣子神采飛揚,仿佛蒙塵的美玉洗盡了塵埃般。
盛昌侯微微愣了愣,才露出一絲笑意。
盛夫人又在一旁吃驚,盛昌侯居然笑了。
剛剛還暴怒,此刻卻笑了。
盛夫人在心底舒了口氣。
男人們說政事,她一句也不敢插嘴,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秦侍郎是薛老侯爺的門生,他心思縝密,剛正不阿,薛老侯爺昨日已經當朝舉薦了他,蕭太傅不同意,還問我的意思。我說不舒服,沒有表態。今日早朝又要議此事,我和薛老侯爺都稱病不往,晾了晾蕭太傅。
明日上朝再議,薛老侯爺自然還是要力推秦侍郎,蕭太傅肯定還是不會同意。
皇上一定要再問我的意思,我就把你推出去,這是我和薛老侯爺想的法子。
一來你原本就沒有因貴妃娘娘而高官厚祿。現在貴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自然到了為你加官進爵的時候,蕭太傅只當我是尋個借口為你謀個體面;
二來你向來隱忍,蕭家只當你無德無能,放心去前往西北。天和,這是你的機會。我和薛老侯爺就把此任交付于你了。”盛昌侯語重心長道。
盛修頤起身,恭恭敬敬給盛昌侯作揖:“孩兒絕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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