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同志們,云錦新區雖然新辟,條件艱苦,可土地富饒,民風純樸,是大有作為的希望之地,我希望同志們,緊密團結,密切配合,開動腦筋,激發活力,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建設好新區,帶領人民群眾發家致富,不辜負省委,地委的期望,不辜負人民的重托,完成歷史和時代賦予你們的重任!”
周道虔話音落定,嘩啦啦掌聲一片。
周道虔盯著薛老三,面帶笑意,抬手虛壓數下,止住掌聲,接道:“同志們,見面會就到這里吧,地委還有公務,也就不打擾你們新班子磨合,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話兒,站起身來,左走幾步,握住薛老三的大手,臉上的微笑幾乎要溢出來了,“薛向同志,云錦新區,我就交給你了,有地委給你做后盾,你放手去干吧!”
今天,周道虔的心情真的很好,尤其是看到新區班子聚齊時,薛老三那震驚到失色的臉蛋兒。
說實話,和活土匪交鋒這許久,周道虔不佩服活土匪的手段,不佩服活土匪的心機,獨獨佩服那種鎮定,那種連他都不曾擁有的鎮定。
如今,薛老三的鎮定,卻在他輕松一擊下,華為齏粉,這種快感,比做那啥也不差。
周道虔很享受這種感覺,很享受活土匪的驚慌失措和有苦說不出,他這會兒拉著活土匪的大手,就是要將這快感發揮到極致。
不曾想,他這爽感還未到巔峰。活土匪的冷水便澆來了,“周書記說得地委給咱們做后盾,可是當真?”
刷的一下,周道虔變了臉色,滿場正輕拍著的巴掌。瞬間靜止。
除了隨行的古錫名、宋昆等見怪不怪,黑水縣委班子,外加磨山鄉黨委書記,鄉長,以及全體新區管委會班子成員,就沒有一個不傻眼的。
活土匪彪悍,活土匪瘋狂,活土匪牛叉,這些傳言,這幫人也聽過。可就沒一個人能想到,活土匪竟彪悍到這種程度,實在太考驗人想像力了。
周書記何等樣人,那是德江至尊,這幫人自問官爵不低。可便是最煊赫的黑水縣委書記黃權。要想見周道虔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活土匪倒好,大庭廣眾之下,毫無征兆地就和周道虔嗆起來了,這得多肥的膽子!
不錯,看似活土匪這句問話,并沒什么毛病,可在官場,這跟當眾打領導臉沒什么區別。
領導當眾,尤其是在會上說的話。那就是指示,就是既定事實,即便有不靠譜,下面人聽著就是,縱使陽奉陰違,也斷無當面反駁的道理。
可薛老三倒好,會還沒散,就頂上周書記了,直接將權威煌煌的指示,變成了問句。
這是要干什么,這分明是懷疑領導啊,懷疑領導是在放空炮,當領導說話是放屁。
這得多逆天啊!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嘛!
要說,一般官員用這招當然不合適,畢竟,事后,那領導嘩嘩的小鞋扔過來,誰能抗得住。
可薛老三用這招卻是無礙,他還用怕周道虔給小鞋?兩人早扯破臉皮了,也沒見周道虔拿他薛某人如何,退一步說,周道虔都把“復仇者聯盟”這超級小鞋拿出來了,他薛老三還怕什么。
嗆就嗆了,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
周道虔很想拍桌子,可他知道不能,非但不能,還得保持翩翩風度。
因為,薛向在官場潛規則里,薛老三這話的確出格兒,可明面上講,卻沒半點問題,畢竟,難不成只須領導發指示,不許下級確認該項指示?
所以,周道虔有火不能發,直憋得內傷滿滿。
從暴爽到暴怒,這種情緒轉換,以前的周書記是絕對扛不住的,那小身板一準兒得抽過去。
可如今,他早被活土匪折騰得頻繁了,受得打擊奪了,這抗擊打能力反而上來了,非但能壓住憤怒,臉上竟還做出了笑模樣,“薛向啊,看你這話說的,我當著大伙兒面兒說的話,還有假?”
薛老三輕輕拍一下自己嘴巴,道:“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勁兒,書記啊,你可別往心里去,我可聽說,有些領導譜兒忒大,往往因為下屬一句無心之語,就給他穿小鞋,這種領導忒沒品了,還好我們周書記不是這樣人,肯定不會給我穿小鞋…”
大開眼界,真的是大開眼界,今兒德江官場眾人才算徹底見識了什么叫碾壓,驕橫,什么叫以小欺大,登鼻子上臉!
一旁的衛美人更是瞧得捂住了嘴巴,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樂得。
既怕壞家伙惹了頂頭上司吃虧,又見著壞家伙那久違的促狹和壞水,倍覺親切,有趣。
“薛向,你這個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有話說話,吞吞吐吐,藏藏掖掖作甚?”
恰逢這高層交鋒,場中就三人配答話,周道虔是當事人,為保持風對,雖吃了暗虧,卻有苦說不得;而周道虔吃虧,于孔凡高而言,是喜聞樂見,他自不會幫周道虔下坡;唯一一個能給周道虔遞梯子的,自然只有組織部長白啟明。
薛老三道:“白部長別急,是這么個情況,這不新區班子是配齊了,可光有將沒有兵,怎么能行?我就想問問新區班子下邊各個辦公室的公務人員是怎么配置的,地委到底是怎么個章程?方才,周書記說了,地委是咱們新區班子的最堅強后盾,我想既然是最堅強后盾了,地委在對新區的支持上,是不是得有些力度,盡量派些精干人員來。”
“在這方面,我就提一條遴選標準,四十歲以上的同志,就不用派了,新區草創,連干部的基本生活問題都沒解決,營建基礎設施較多,體力活肯定很重,年歲大的同志派過來,一者,不到什么作用;二者,容易致病,還得添加麻煩。總之,我就這一個要求,地委若是能答應,那就真如周書記所說,地委是咱們新區最堅強有力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