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真同志光潔的臉龐上,較之上次多了幾分紅潤,精氣神也越發飽滿了,顯然處境大有改觀!
薛向笑著道:“都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可是卡著點兒會了兩次了呢,看來我和光真部長,還真是大有緣分呢,對了,光真部長現在不在機電部了?”
光真同志道:“說來慚愧,我調到國務院還是借了你的光!”
接著,光真同志便將他借用薛向當時論述,做成文章,引起中央矚目,以及中央據此,設立國務院專利、商標注冊辦公室,抽掉他做該辦公室主任的事兒,一并給說了。
言語間,光真同志滿是歉意!
薛向緊了緊光真同志的大手,“光真部長,您說文章的事兒啊,我也是早幾天才知道,說起來,還是我占了您便宜,本來,我就是隨口一說,許多東西都沒您想的周全,末了,您還在文章后,幫我附名,該是我謝謝您才是!”
眼見著薛向和光真同志謝來謝去,汪明慎哈哈一笑,道:“都是國家干部,為國事興利除弊,分所應當,哪里來得這許多矯情,行啦,即使要客套,也得進屋不是,大過年的,我老頭子總不好把你們這拜年客人給堵到門外頭吧!”
三人齊笑,便一道步進門來。
三人方在沙發上坐定,先前逃進門來的汪紫衣,便捧著茶盤上來了,茶盤里置著三盞已經泡好的碧螺春,輕煙裊裊,清香撲鼻。
“咦,紫衣同志如今真是不愛紅妝愛武裝了,這身打扮可新鮮!”
說話的是薛向,他先前見汪紫衣一身綠軍裝。本就好奇,畢竟他知曉這丫頭是留洋回來的,可不會和這個時代的共和國年輕人一般,將綠軍裝作為時尚裝扮,這會兒,又見她將武裝帶都扎上了,遠處的立凳上還擱著頂嶄新的軍帽,見了這整幅裝扮,再也忍不住好奇了。
汪紫衣只道薛向在說她嬌氣。小嘴一翹,“薛向同志,你可別小瞧人,我這身衣服可不是隨便穿穿的,明白告訴你吧。本姑娘要參軍了,要為我們祖國的國防建設,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了!”
這下,薛向真驚住了,可這驚詫未去,便又生出幾分佩服來,畢竟以汪家的家世。和汪紫衣的留洋史,這種嬌小姐肯參軍,那可真不容易。
忽地,薛向比出個大拇指。“巾幗不讓須眉,佩服佩服!”
汪紫衣展顏一笑,忽地想起這位薛衙內的背景,計上心來。“薛向同志,別光說不練啊。我這兒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肯不肯幫忙!”
“紫衣!”
汪明慎忽然出聲喝道:“凈胡鬧!”
汪明慎知道汪紫衣要說什么,早先,這丫頭可是纏了他許久,可若是一般的事兒,他汪明慎早就應了這個寶貝侄女了,他可不是迂腐之輩,偏偏此事是極有風險,又超出了他的權限,所以就沒應下。
哪知道汪紫衣竟在眼下,又舊事重提,偏偏此事對眼前這位薛衙內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汪明慎一喝,汪紫衣的紅蘋果立鵒筍拗澹凰諏锪锏拇笱劬Γ次爻庹嬙廄評矗芍潰謐約翰該媲白釧檔蒙匣暗模溝檬粽馕還庹媸迨濉 光真同志瞧見汪紫衣的眼神,爽朗一笑,“老師,我看紫衣有此選擇,也不是壞事,年輕人自愿接受砥礪,那是好事,我家的幾個孩子若是有紫衣一半心氣,我做夢都得笑醒了呢。”
薛向雖不知道汪紫衣具體要求什么,但卻猜到定然與當兵有關,而此刻光真同志都開口了,他自不可能等到汪明慎被光真同志說服,沖自己張嘴后,自己再表態。
是以,此刻,光真同志話音方落,他便接上了:“汪書記,我和紫衣同志很投緣呢,若是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
汪明慎嘆一聲氣,道:“她哪里是要幫忙,我看她純粹是要搗亂,胡鬧,你說她一個女孩子,卻老想去什么特種師,特種師是什么地方,共和國虎卉,哪里能讓女孩子進去!”
汪明慎話音方落,薛向就苦了臉,因為這個忙還真不好幫。
首先,汪紫衣一個女孩子,特種師雖說也有一只微型女子特戰分隊,可那都是十多萬女兵中,精挑細選了這么二十多人,這些個霸王花除了性別是女性外,論吃苦耐勞,體力意志,比最堅忍的男人也不差,汪紫衣如何能比?
再者,特種師每年就有著驚人的陣亡比率,這不光是在對外小規模的暗戰上,還包括在平時的極限訓練中的折損。
汪紫衣這號大小姐,若只聽特種師名字酷炫,就想進去潮一把,那絕對是找死。
是以,眼前汪紫衣的請求,對薛向而言,就是個燙手的山藥,一個弄不好,就得惹一頭包。
“哎喲,哎喲喲,咱們的薛大主任,一看就是假把式,光說不練!”
薛向的表情,汪紫衣瞧在眼里,此刻,自然再無好話,“薛大主任,方才我可是聽見你的保證來著,總不能您就光嘴上說得漂亮吧?”
“哪里的話,紫衣同志定要去,待會兒我給你給電話,你自己聯系吧,希望你將來不會為你今天的決定后悔!”
若是背地無人,薛向說不得,就敷衍過去了,可此時,汪明慎和光真同志當面,他無論如何不能給人留下個出爾反爾的印象。
汪紫衣歡呼一聲,“多謝多謝,我要成英雄部隊的解放軍了,你們都坐著,都別動啊,我去準備晚餐,好好謝謝薛大主任…”
歡呼一聲,汪紫衣奔進廚去。
早春的清晨,和寒冬臘月沒啥倆樣,即使地處東南,此刻,也是冰雪風霜主宰的世界。
不過六點半,天方麻麻亮,市委大院門崗處的老王,便披了厚重的大衣,懷里托著個燃著積木炭的烘爐,扛了狗皮護耳帽,一瘸一拐地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便鉆進了門崗亭,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細細算起來,老王從事門崗工作,已經有二十多個年頭了。
從一開始,退伍被專業安置辦,安排在一家伐木場看大門,爾后,又到武德區政府大樓,接著看大門,最后,就到了這明珠市委大院的門崗繼續看大門,而在此地一待,就是整整十個年頭。
說起來,門崗本就是個簡單而又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這種工作的跳槽率和升遷率,無限接近于零。
為何,老王能在門崗這個行業內,一遷再遷,做得如此有突破性呢。
究其根源,還在老王那條殘腿上!
那是五零年,老王參加朝戰弄殘的,據說,上甘嶺戰役時,老王和沖上高地的一個美帝鬼子軍官肉搏時,被那軍官用匕首在腿上鉆了個窟窿所致,而老王也隨手一板磚將那美帝鬼子軍官的腦袋給開了瓢。
就因為這個,老王成了英雄,那把扎在他腿上的瑞士匕首,和這條瘸腿,就成了他最好的軍功章。
可這年頭,有功勞,就跟有本事差不多,沒機會給你,你也露不出來,事實,對老王也是如此。
退伍的時候,專業安置辦可不會管你是不是英雄,唯一衡量分配標準的乃是軍銜,是級別,就這么著,以小兵身份退伍的老王,就給安置在了鳥不拉屎的伐木場。
要說也是天不絕人,老王在伐木場看大門之際,恰好遇見京城下來的大領導,人家視察之余,來伐木場試槍打獵。
大領導是軍人出身,一聽說朝戰英雄蝸居此地,受如此冷落,立時就發了脾氣。
老領導這一發脾氣,老王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立時便有無數單位來函,請求安置,給安排的工作也是個頂個兒的光鮮,待遇更是一個比一個好。
而老王雖不迂腐,卻也是識相之人,知道自己多大肚子吃幾碗飯,沒去挑高枝,就勢挪到了武德區政府的門崗,繼續看大門。
而武德區政府,也極懂得借勢,那年月,朝戰剛結束,全國一片沸騰,每逢有大領導下來視察,武德區總要把老王推出來,跟領導親切交談。
就仗著老王參加過上甘嶺戰役,干死過美軍軍官,以及那把鋒利的瑞士匕首,武德區政府沒少得彩頭。
可這下面有了好東西,上面哪有不惦記的,市委一紙調令,老王就又從武德區政府,挪到了這市委大院,自此便在此間,落地生根。
介紹了這么多,要說的就是,老王不只是個門衛,同時,也是個有身份、有影響力的門衛,可誰又知道這位英雄門衛的生命,會在今天走到盡頭。
卻說,老王剛鉆進門崗亭,便從懷里掏出了烘爐,放在了緊挨著前窗的老舊學生課桌上,接著,又從咯吱窩里掏出個稍微變型的鋁皮食盒,復又伸手提了一側的暖水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便開始享受起美味的早餐來——饅頭,咸菜,稀飯。
不錯,就是這簡單的三樣,對老王這經歷過這個國家最苦難歲月的老人來說,實在是能稱得上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