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汪紫衣頓時興奮得跳上了一邊的沙發上。
眾人也得張大了嘴巴,死死盯在這張如夢似幻的臺球桌上,仿佛見到了這世上最神奇,妙絕的景象。
要說,方才薛向那一手,也確實妙絕,但也耗費了極大的心力。
因為這不是擊一兩個球入袋,心中念起,手上劫生即可。
這是要一次發力擊落六個球,且要符合斯諾克的規則,黃、綠、棕、藍、粉、黑球得次第落袋,這其中的算計,設計,力度掌握,那可是極費心力的。
方才,薛向一桿擊出,桌上的七個彩球,在湛藍的桌面上齊齊動了起來,如同時跳起了瑰麗的舞步,各自運作,看著雜亂無章,可偏生到洞口的時間井然有序,真正是令人嘆為觀止的絕佳享受。
便是袁克利也瞧傻了,斯諾克高手他見過,一桿兩收也不是沒有,可他從未見過這般一桿打進六顆球的,還偏偏合了斯諾克的規則,這可如何是好。
“袁克利同志,請拾起你白種人的榮光,信守承諾,大呼三聲‘我是香蕉人’吧!”
汪紫衣吆喝一聲,便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袁克利面色脹紅,眼睛一轉,抬步便想朝樓道口迎去。
熟料,他腳下方要動作,便被早防著他的汪紫衣搶步橫在前頭。
汪紫衣笑吟吟地看著他道:“別想賴過去,據我所知,你們歐美人不是最誠實守信地么?叫吧,mr袁!”
袁克利面色一白,強辯道:“他那是作弊,你見過有人那樣打臺球么。他第一個紅球可是拿大頭打進去的,再說最后六個球,可是一桿全掃進去了,斯諾克什么時候可以這么玩兒的!”
為了保住大面皮,袁克利也只好不要這小面皮了,畢竟比起“香蕉人”這幾乎戳他心肝的稱呼,耍耍無賴能混過去那就太值了。
“你,無恥!”
汪紫衣揮舞著小拳頭,一張俏臉皺成一團。她已經懶得和袁克利呈口舌之利,這會兒只想狠很揍這家伙一頓。
方才,薛向用球桿大頭擊球的時候,袁克利明明說出了“下次再用大頭,我算你犯規”的話。潛臺詞很明顯在說,這次就放過了,可這會兒又提溜出來,出爾反爾,怎不讓汪紫衣抓狂。
再者,薛向一桿擊落六球,可是合了斯諾克規則的。各色彩球次第入洞,怎么也算不著犯規,斯諾克歷史上沒這先例,那是沒人做得到。
這會兒。姓袁的竟敢拿這說事兒,何其無恥。
“算了,紫衣同志!”
薛向上前一步,隔開了二人。笑道:“喊不喊的,不重要。只要大伙兒心里知道,不就成了?除了這個外,袁克利同志應諾不踐諾,讓大伙兒又重新認識了這位的品格,賭局勝敗,不在乎形勢,而在乎結果,只要在場諸位心里都有桿秤,這結果便算有了,那又何必還拘泥于叫喊的形勢呢?”話至此處,他調轉臉沖目眥欲裂的袁克利道:“你說呢,mr袁!”
熟料袁克利也不接茬兒,一個晃步,閃過汪紫衣,步到了樓道邊,恰好遇到剛下得樓來的汪明慎。
“舅舅,你有名警衛太沒有禮貌了,我們幾個正玩兒斯諾克,玩兒得好好的,他非上來攪局,不單這樣,他還把紫衣的茶杯給摔了,你瞧瞧那邊的地上,還一堆碎片呢…”
這會兒袁克利雖然怒極,卻是沒熄了將薛向網羅到手下的心思,他此刻進得讒言,就是要將汪明慎將“衛士”薛向逐出。
試想,一個被主家逐出的衛士,勢必沒人收要,下場凄慘自不待言,屆時,他袁某人再以天使的面目出現在薛向面前,收攏人心的手段還有比這更簡潔、高效的么。
袁克利當面進讒,汪紫衣大怒,搶先幾步步到汪明慎身邊,拉住汪明慎的胳膊,剛嗔出一聲“大伯”,遠處的薛老三先說話了,“汪書記,受人所托,冒昧登門,還請見諒!”
薛向這一開口,場中諸人唬了一跳,感情鬧了半天,這位不是家里的衛士呀。
驚疑未去,眾人又驚詫起這位到底是怎么摸進來的,以及又是以什么身份摸進來的了。
汪明慎定睛一瞧,也微微錯愕,他真沒想到薛向會親自登門。
說實話,薛向官職雖低,可他來明珠,汪明慎還是知道的,對段鋼向中央討要此人,是個什么用心,他也清楚。
只不過,這些在他眼里,都是小事,他自不會矚目。
即便是薛向在市委辦公廳的務虛會上,一鳴驚人,驚動了中央,后來內參發回,汪明慎瞅了幾眼,也沒覺得有什么了不得。
在他看來,這種世家子弟能有甚見識?能總結出這等高屋建瓴的理論精髓?
多半是薛家幕僚背后總結運作的結果,由這年輕人之口道出,只不過為給這年輕人的仕途履歷增色添輝罷了。
這種手段,他老汪可是見得多了,可稀泥通常是扶不上墻的。
直到后來,薛向幾次和段鋼別苗頭,別的老段暴跳如雷,自己卻始終沒吃大虧,這才讓汪明慎重視起來,心中驚嘆后生可畏。
可這驚嘆未去,他便開始對薛向著惱了。
細說來,汪明慎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退休,給轟轟烈烈的一輩子劃上個完美的句號。
屆時,身前美名,身后哀榮畢備,那他就真沒什么遺憾了。
而他深知如今的明珠正處在大變革時代,每天都有新的事物誕生,每天都有新的矛盾爆發,處在這么個繁華膏腴之地,萬國頻往之所,汪明慎太知道要平安無事有多難呢。
所以,他才會一直對青幫視而不見,因為青幫雖然作惡多端。但卻維系了官面上維系不到的地下勢力的平和,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維系了明珠的穩定。
直到前天晚上明珠國際飯店的事情發生,汪明慎才明白養虎為患,終會噬人,這才動了剪滅青幫的心思。
哪知道不等他動作,薛向先動手了,直鬧騰得舉市皆驚,虧得他汪某人給段鋼下了死令。才從軍方手中將案件經辦權拿了回來,并控制了影響。
要不然青幫之事大白天下,他汪某人晚節不保不說,一世英名盡付諸流水,這才是最緊要的。
是以。汪明慎對薛向的觀感實在說不上好。
在他眼里,如今的薛向就是個稍有頭腦,極有手腕,卻不知輕重的官混子。
不過,盡管印象不佳,汪明慎何等人物,又怎會在人家親自登門之時。表露出來。
“噢,是薛向吧?有什么事兒么?”
說話兒,汪明慎輕輕揮開了汪紫衣和袁克利的包夾,緩步朝薛向行來。
尋常人家來客。怎么著也會說句歡迎,汪明慎直問有什么事兒,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好在薛向早做好了打攻堅戰的準備,這種級數的碰壁。他自不會放在心上。
他遠遠朝汪明慎伸出手去,笑道:“今天下午。和遼東省的李鐵山伯伯通話,聽他講我黨我軍的光輝往事,陡然提到汪書記您,李伯伯深憾魯東一別,和您三十多年沒有再逢,這不,聽說我在明珠,要我給您帶個好呢!”
“李鐵山?”
汪明慎咀嚼著這個名字,思緒如潮飛逝,越過三十多年,陡然從記憶深處,找出一個威嚴的面孔。
“噢,是老書記啊,也怪我這些年都忙于工作,沒跟老書記聯系…”
其實,官兒當到這個份兒上,年紀到了這個程度,汪明慎也算是黨內元老了,便是薛安遠的面子,他也可以不賣,可組織的傳承、官場上的規矩,卻是不能不守。
李鐵山若只是他汪某人漫長官宦生涯中的一名擦肩而過的領導,他不賣面子也就罷了。
畢竟官兒當到汪明慎這程度,可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了足足十多級,每一級都有無數領導,即便他這把年紀,曾經做過他領導的也走得差不多了,可存活的老頭子們,依舊是個龐大群體,他要恭敬也恭敬不過來不是。
再說還有不少曾經的上級,論官職,早被他汪某人遠遠地甩開了,他就是想恭敬,別人也未必敢受。
可李鐵山不一樣,汪明慎可是清楚記得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建國前夕,他在魯東的財政廳任副廳長的時候,省財政廳押運到地方的現金,被圣佛山上還未被徹底肅清的土匪給劫了。
恰好,那次是他汪某人帶隊押運,現金劫走了,人卻沒傷著,這下問題來了。
在講究對敵拼死抗爭的軍隊系統,這就等于臨陣投降,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畢竟要是錢丟了,你這負責押運的也受傷了,大伙兒不說什么,可你這全須全尾的回來,錢卻沒了,那就是不敢硬碰硬,慫貨,軟蛋。
這在建國前夕,解放軍士氣正高的當口,可是不能容忍的。
當時,一回來,汪明慎就被關押了起來,最后,省委召開會議要嚴懲,還是李鐵山認為緩議,最后,他帶部隊剿平了圣佛山的匪徒,經審訊證明,原來并非汪明慎一伙兒沒敢反抗,而確實如汪明慎等人自白時說得那樣,這幫匪徒故意只打人后頸,將人弄暈。
而這幫匪徒的用意,并非放汪明慎等人活路,竟是專門根據我黨我軍的傳統設的計謀,純是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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