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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春話音方落,全場嘩然,王副局更是一屁股朝椅子跌坐而去,熟料沒坐穩,屁股落在了邊角,帶得椅子一翻,哐當一聲,人、椅齊齊歪倒在地。
米春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將王副局長扶了起來,另外兩名財政局的干部,也手忙腳亂奔了過來。
誰成想不待他們奔至近前,啪的一聲脆響,王副局揮動熊掌,一耳光重重扇在米春臉上。
霎時間,米科長的腦子里仿佛做起了水陸道場,鑼缽齊鳴。
“米春,你干得好事,你看看你,哪里還像個人民公仆,跟土匪流氓比,我看也差不了多少了,動輒滿嘴的渾話,平時的黨的思想教育,我看你是一星半點都沒聽去…”
王副局甩出一耳光后,嘴巴便如打開的噴頭一般,對著米春就是一陣猛噴。
米春也極是機靈,挨巴掌的當口,他還沒弄清根由,不過,這會兒,聽了王局長這反常的演講,他立時就上道了,“局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平時對自己要求不嚴格,我一定努力改正…”
米春嘴巴里誠懇地道著歉,心下卻真是惶恐至極,這會兒,他哪里還不知道捅了天大的漏子,那位三哥的身份,這會兒便是傻子也猜出不簡單了,而他方才對著那位三哥的面,說了要讓他妹子陪酒的渾話,人家訓斥幾句,轉身就走了,很明顯,這是狂風暴雨將之的前昔啊!
王局長打斷米春的滔滔不絕,冷聲道:“跟我道歉做什么,灌了二兩黃湯,連人都認不清了么?”
蹭得一下,米春便躥到了夏潔身前,啪啪,甩手就給了自己倆耳光,下手之狠,絲毫不下于方才王局長給他的一下,霎時間,圓乎乎的胖臉就腫脹起來,嘴角更有絲絲血跡溢出。
“夏潔同志,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喝了二兩酒,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方才我說了什么,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對了,還有這賤手…”
說話兒,米春抬起頭來,東瞧西瞄了數下,三兩步便跨到了,沸騰如煮的湯鍋前,抬起那只曾搭在夏潔肩頭的左手便伸了進去。
好個米春,真是大奸大惡必有大智大勇,愣是咬著腮幫子未吭一聲,在沸騰的湯鍋里,足足涮了三秒中,方才拿下起來,手出鍋時,已然生滿了水泡,嚇人至極。
場中的其他幾個漂亮女郎,早嚇得哭出聲來,便是夏潔也看得直冒冷汗,身子抵在墻上,才沒癱倒。
細說來,自打薛向離開后,夏潔壓根兒就一直沒回過神來,她實在是不明白薛陽那個京城混混的三哥,怎么就敢跟王副局長他們那么橫呢,以殘忍的手段收拾八爺等人還好理解,畢竟都是道上人,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殺你,可眼前的王局長,宋團長,米科長都是官場中人,三哥就是再橫,也管不了他們啊,怎么王局長他們全傻眼了呢?
夏潔到底不是官場中人,哪里弄得清其中旮角,這會兒,她先是被王局長的前倨后恭驚著了,爾后,又被米科長弄出這恐怖一幕,給嚇蒙了,宛若置身云端,身子飄飄忽忽,幾乎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里。
“夏潔同志,你可滿意?”
米春叉白著一張臉,緊緊盯住夏潔,細細算來,他本是街頭天津衛的街頭混混出身,也就這兩天才攀上貴人,謀了個官身,他對這官身實在是愛若性命,這會兒,只要姓夏的娘們兒滿意,要他根指頭都沒問題,別說在鍋里涮涮手,起一手泡呢,好勇斗狠,不正是他們天津衛混混的傳統么!
夏潔早嚇蒙了,哪里還能言語出聲,滿眼空洞,只剩了機械般地點頭。
“王局,王局,過了,真是過了…”
這時,宋部長終于出聲打起了圓場,“夏潔,你這個同志啊,哪兒都好,就是太實在,太低調,今次,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不是,你看米科長也知道錯了,這事兒,你是不是回去跟你哥哥滲透滲透,畢竟都是好同志,好朋友嘛,就是喝酒喝過了頭,萬萬不該鬧生分的!”
宋部長那句“回去跟你哥哥滲透滲透”,真是說中了王局長等人的心坎里,這會兒,他們哪里還不知道那位年輕人搞不好就是市委哪位大佬的秘書,至不濟也是重要部門的實權人物,要不能跟市局鐵局長,市委辦公廳趙主任等人混在一起么,官場上可是最講等級的,龍不與蛇為友,虎不和貓雜居。
既然確定了人家的身份,而人家料下番叱責的話,就走了,很明顯,是懶得多費唇舌,打算直接上手段了,而在座諸人鬧出的麻煩可是實打實的,還有那么一堆大員為證,人家那位三哥真發力,他們可是一個也沒跑。
值此關鍵時刻,這位夏潔同志的地位就頂頂重要起來,那位三哥發火,絕非是因為看不慣他們所為,恐怕多半還是為自家妹子受了欺負,是以,人家收不收手,關鍵就看夏潔同志肯不肯代為轉圜了。
而此刻,最好也最方面和夏潔溝通的,除了宋部長這位領導,再無旁人。
可夏潔哪里知道該如何滲透啊,在她的認知里,自己這三哥就是個混混頭子,跟他滲透什么呀,難不成讓他別叫人去揍王局長這幫人么。
見夏潔面有遲疑,宋部長心下一掉,莫非這夏潔同志狠心要玩楞的,是了是了,說起來藝術團是個副廳級單位,可如今混得比普通個體戶都不如,她有那么個了不得的哥哥,沒準兒是早就動了走人的心思,恐怕還是老夏舍不得藝術團,才沒準她閨女轉編吧!
一念至此,宋部長深吸一口氣,“夏潔同志,話劇院策劃科的老秦到點兒了,你在咱團里素來有口碑,再加上又是高中畢業,算是少有的知識分子了,這樣吧,回頭,我跟團里的領導商量商量,你就頂了老秦的位子吧!”
老秦是策劃科科長,行政級別乃是副科級,而夏潔呢,連行政編都沒有,只有個事業編,雖然藝術團已成衰落之勢,可好歹建制還在,真要是哪天被商業化了,像有行政編的干部,還可以調到別的機關當干部,但事業編的團員,就沒這么好運呢,是以,宋部長這下可是下了血本,簡直等于賽了個金光燦燦的純金飯碗,給了夏潔。
熟料宋團長話音方落,不待夏潔接口,王局長大手一揮,“老宋辦事兒,也真不爽利,還討論什么,你就回去跟他們說,誰要是有意見,就來跟我說,對了,以后,你們藝術團的經費,我看每次就由夏潔同志來團里領吧。”
王局長發出了大絕招,其實,他真巴不得由不識抬舉的跳出來,好讓他替夏潔同志張一回目。
宋團長也舒了口氣,他說這話無非是遞把梯子給王局長,雖然他也料定經此一回,借姓王的個膽兒,他也不敢卡自己經費了,可終歸不如此時得了確認,來得放心。
先前還一團亂麻的夏潔,早被這驚人喜訊嚇呆了,想她老爺子辛辛苦苦給團里唱了二十多年紅歌,到了也沒混上個一官半職,反倒是她在團里東逛一天,西逛一天,兩三年功夫,竟要當官了。
不光夏潔吃驚,便是與她同來的幾位女郎,也是滿臉艷羨,可誰叫自己沒這么個牛氣的哥哥呢!
“夏潔同志,有困難就大膽的提,要相信組織嘛!”
宋團長閱人無數,知道這位夏潔同志徹底動心了。
果然,沉吟半晌,夏潔終于開了腔:“我試試吧!”
她也不敢打包票,可金飯碗在前,她不抱,豈非傻子。
熟料夏潔話音方落,噓一聲,滿場竟如長鯨吸水一般,發出一道沉重的噓氣聲。
下午一點半,薛向在辦公室接到了薛陽的電話,還沒說幾句,那邊就換了女聲,“三哥,三哥,我們宋團長說,說…”
夏潔吱吱唔唔,到底不知如何滲透,好在薛向善解人意,“宋團長說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氣出了沒?”
“出了,出了,宋團長和王局長被您嚇慘了,許了我個副科級的編制呢,三哥,謝謝您啊!”電話那頭的夏潔歡快地如小鹿一般。
薛向道:“那就行了,轉告宋團長,還有王局長,下不為例,希望他們抓好隊伍思想建設!”
說完,薛向便把電話掛了,整件事來說,薛向算是以權壓人,以權謀私了,其實,不如此,他又能如何呢?難不成真死纏著不放,拿這丁點小事,把姓王的和姓宋的都整倒,想想也不符合官場邏輯,因為說穿了,也不過是上班時間喝酒,還拿女同志陪酒,調笑,可終究沒做出實際出格的事兒,再者,里面還摻和進去了一個夏潔,且夏潔當庭叫了他一聲“三哥”,若真把事兒往死里纏,他薛老三也未必能甩脫為親謀私,因私泄憤的帽子。
鑒于他薛老三如今在市委的名聲,一切還是低調就好,低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