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原由后,劉國平就放下心來,拍了胸脯會把歡歡救出來,又攛掇劉夫人生拉硬拽,愣是把他大姐給扯進房去。
抬頭看看天外,不過麻麻亮,劉國平也懶得再進房去,徑直在堂間的沙發上躺了,一邊盤算著心,一邊靜等天亮。
此刻,劉國平想的自然不是什么案情,整個案子,他雖非完全清楚,卻也大略知道,無非是曹家公子折騰出的好事兒,這又不是第一回了,若非這次學子們聚集,恐怕誰也不會過多矚目。
案情實在簡單,不過是人情復雜罷了,市委專案組都折戟沉沙,還不是因為其中這如淵似海的人情們,而那位薛主任楞敢生吞硬上,后又敷衍了自己的電話,顯然人家是沒把這所謂的人情放在心上。
說起那位薛主任,這會兒,正是劉市長沉心考慮的關鍵任務。
細細算來,那位薛主任是哪家人,是怎么來明珠的,劉市長一清二楚。
原本,考慮到這位薛公子的往跡,劉市長只不過將其作了位有志青年,能干才俊,且識大體,是塊混官場的料子。
不過,這會兒,劉市長對這位薛公子有了重新的認識,當然,有志青年,能干才俊,有往日功勛支撐,抹殺不掉,只是那“識大體”、“混官場”的評價只怕得丟棄了。
在劉市長看來,那位薛公子此舉,就似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所為,就憑著一腔熱血,懷著所謂的鋤強扶弱之心,在玩兒什么匡扶正義。
從正義和倫理上講,自然是好的。畢竟劉市長也絕不否認自己有正確的是非觀,但從政治上講,這位薛公子絕對是在破壞明珠市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政治上壓根兒就不合格。
在劉市長想來,這位薛公子到底年少輕狂,從本質上講,和曹公子那般紈绔,沒什么區別,自以為有家世依仗。就敢干人所不敢為之事!
可他也不想想。此地是明珠,不是什么犄角旮旯,公子衙內,如山如海,堂堂明珠市委,會顧忌他一個從政的公子哥么,別說他薛某人了,就是老首長的大公子來明珠就任,也得按規矩來。
薛公子要驕狂不是不可以,他完全可以如那位曹公子一般。剝了這身官衣嘛,沒了官衣的束縛,他盡可比那位曹公子更張狂。
可既然舍不得這身官衣,既然從政,就得講政治,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平衡,就是穩定,就是少數服從多數。別人都不敢出頭,就你薛公子勇猛,這就叫出了頭的櫞子。不爛你爛誰。
斜斜地靠了會兒,劉市長已然有了主意,說實話,他用不著著急,甚至可以當這事兒完全沒發生過,因為無須他出頭,就有大把的人搶著出頭,誰叫這位薛公子捅得是個馬蜂窩呢。還是個大馬蜂窩。
劉市長想得不錯,此刻,薛老三確實有種捅了馬蜂窩的感覺。
自打掛了劉市長電話,那個據鐵進說,還算頗為保密的電話號碼,簡直快整成熱線了。
“…薛老弟,你別怪老哥我嘴碎,要是換了別人,我坐一邊看熱鬧還來不及,說啥也不會往里摻和,也就是老弟了,不瞞老弟你說,我剛得到這消息,一骨碌從床上滾了下來,差點兒沒把你嫂子給踢地上去,我說老弟啊,你這回是太冒失了,也怪我上回沒跟你說清楚這幾位后邊都戳著誰,算了,這會兒說也來不及了,我只能跟你說,趕快把人放了,好好陪個不是,沒準兒就去了,這幫人,咱可是絕對惹不起的…”
電話里的趙剛直說得聲情并茂,情真意切,就差聲淚俱下了。
薛向卻絲毫不為所動,因為他猜到這位趙主任肯定是帶著任務的,要不然這不過五點多的時間,他從哪里去得消息,還不是有人打聽到他趙主任和自己走得近乎,去了電話,讓他做這說。
不過,薛老三倒不怎么反感這位趙主任,雖說此番勸說,存著功利性,但薛老三能感覺出這位趙主任還是真擔心自己一步踏錯,“趙老哥,我知道了,我這也是受命而為啊,就算要放人,也得市委發話啊,我焉能政出私門?趙老哥,你放心,只要市委發話,我馬上放人,就這么著,我這邊急著去給曹振陽幾個同學買早飯呢,先掛啦!”
啪的一聲,薛老三按了電話,緊接著,便扯斷了電話線。
“薛主任,你這是干甚!”
“鐵局長,你說干甚,再接著這根破線,今兒個就啥也別辦了吧,得了,稍后,我去市委交接卷宗,嘿嘿,只要市委收上去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把這定死的棋局翻過來。”
薛老三信心十足,鐵局長亦然,曹公子這幫人就算能量再大,案件一旦定死,也是絕難翻盤的。因為曹公子后援團的能量再大,也只能隱在暗處上下其手,尤其是案子未定性前,他們能在背后運作。
但卷宗一旦上繳到市委,如山鐵證就亮到當道諸公眼前,那就是死案子了,任誰也再難運作,若說誰敢不認可此案,那便是壞了規矩,畢竟再斗爭,再運作,明定國法,是誰也不能無視的!
早上七點五十,明珠市市委副書記、市長段鋼便走進了他那間幾近富麗的辦公室,早早到來的秘書黃偉,在段市長落座霎那,準時捧過一杯普洱茶去。
段市長接過茶杯,押了一口,“咦,今兒這茶有意,味兒正得離譜!”
黃偉陪笑道,“聽說這茶,可是清末時存下的呢,七八十年了,真真是精貴玩意兒啊!我剛用八十五度的水一沖開,這茶葉就瑩瑩發亮,沒多久茶湯就又紅又亮,給領導泡了這么多杯茶,也就是屬今天的茶湯驚人。”
段市長去年剛在醫院檢查出了三高,遵醫囑,便用這普洱茶來降脂,黃偉這茶道外行,自然得緊跟領導腳步,開始鉆研起普洱來,如今,他可算得上普洱專家呢。段市長又押了一口,展顏贊道,“真是好茶啊,哪兒來的,我記得我那幾個罐兒里,可沒這玩意兒!”
黃偉道:“是劉市長一早拿來的,他聽說您愛喝普洱,恰好他家老爺子也有這嗜好,就偷摸扒了老爺子的存貨,說給市長您嘗嘗鮮呢!”
“胡鬧臺!”段市長臉色一豎,“這個老劉啊,這不是陷我于不義么,傳出去怎么得了,還有你黃偉,我三令五申,跟你說了多少次,不得收同志們的東西,哪怕是一針一線,你怎么就聽不進去,我看你還得加強想教育啊!”
黃偉趕緊縮脖,低眉道:“市長,您這也太清苦了吧,就一小撮茶葉而已,您這嚴以律己的精神,我佩服,但這指示我堅決不貫徹,我要是替您把茶葉還回去,那以后汪書記沒準兒還不能抽煙了呢!”
“跟汪書記又有什么關系,胡言亂語什么!”
“怎么就沒關系,上回我還見陳書記塞給汪書記一包煙呢,您說說,今兒個要是您把茶葉還了劉市長,那汪書記是不是還得下去買包煙,再還給陳書記,還有陳書記上回吃了燕書記買的倆油條,是不是也該買了給人還回去…”
“得得得,打住打住,跟我這兒繞口令呢,你這張嘴呀,哎,我看你也就剩這張嘴了,趕緊干活去吧!”
段市長樂呵呵地大手一回,打發了黃偉,接著,便捧著茶杯滋滋喝了起來。
咚咚咚,
黃偉屁股還未坐穩,緊閉的大門便敲響了,開門一看,正是一大早跑來遞茶葉與他的劉市長。
黃偉趕忙將劉市長迎進門來,小聲笑道:“市長,劉市長來了!”
“你這個國平同志啊,以后可不許這樣了,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嘛…”
說話兒,段市長笑著站起身來。
劉市長笑道:“幾兩茶葉也叫犯錯誤的話,那咱市委的同志們豈不是人人天天都在犯錯誤,市長,您對自己的要求實在太嚴格了,雖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可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啦!”
一陣寒暄后,兩人在沙發上落座了,劉市長含笑匯報了十來分鐘他分管的輕工業工作,便起身告辭。
段市長剛站起身來,劉市長忽地笑道:“市長,您可真是慧眼識英啊!”
段市長笑道:“你個國平同志,整天就會給我發高帽,這話又從哪兒說出來的?”
劉市長道:“這可不是我給您發高帽,原本就是事實嘛,我說的就是您從中央要下來的那位薛向同志,真是人才啊,有想有能力不說,更難得的是,有干勁兒,有沖勁兒,這不,咱市委成立的那個9.30專案組,不是辦案不利嘛,這回,包秘書長一走馬換將,派了這位薛向同志上馬,人家立時就馬到成功,將曹振陽一伙兒緝拿歸案呢,聽說今天就能結案呢,好了,市長您日理萬機,我就不打攪了,對了,小黃啊,市長的茶葉快喝完時,千萬給我打個招呼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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