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武珞路派出所,按督查室薛主任吩咐,電話讓姓謝的盡管打,姓謝的還真就抓了電話,率先給那位他在一次宴請上見過,并對他回家鄉投資表示極大贊賞的燕秘書長撥去了電話,誰成想接到他電話的燕秘書長開始還有說有笑的招呼,待聽到他進了派出所,還發脾氣責怪地方同志辦事不力,可當聽到謝大款哭訴說市委一個姓薛的主任是主謀后,電話那邊靜了一會兒,便招呼謝大款將電話給秦所長。
謝大款以為燕秘書長要發力了,顛顛兒,吆喝秦所長聽電話,哪知道秦所長剛聽完電話,刷的一下,就賞了他一耳光。
謝大款捂著臉慘叫,沒聽燕秘書長說話么,啪的一下,秦所長又是一耳光上來,“聽見了,燕秘書長說依法處理,老子這是執行秘書長指示,打不死你,老子最恨你這種有倆錢就到處顯擺的臭蟲,弄不死你……”
以謝大款的智慧,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當初宴會上那么關照自己、還和藹可親給自己留了電話的燕秘書長怎么會突然翻臉不認人,在他想來,市委秘書長不是比市委的什么主任大么?
可憐謝大款就這么點政治智慧,遭厄自然是在所難免的了,他完全不知道政治上,也講究利益和風險的等價關系。
燕秘書長等給他留私人電話,代表燕秘書長卻是將他這位大款歸為可結識一流,若姓謝的真得只是被派出所為難,燕秘書長應該是很樂意幫他將事兒鏟平,做足這個人情,可當中間橫著的是那位風頭正勁的督查室主任時,這件事的風險就呈幾何級數上升,燕秘書長是萬萬不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和那位薛主任對上的,無關乎誰怕誰的問題,只關乎風險遠遠超出了收益,不值了!
可憐的謝大款,就這么不知不覺地被當了棄子,還渾然不知。
卻說謝大款當天在武珞路派出所挨了頓收拾,倒也清醒過來,不再指望那在他心里罵了無數遍靠不住的當官的,趕緊打電話給他在鵬城那家公司的負責人,讓趕緊幫他請個律師過來,還點名最好是洋人。
要說謝大款這些年借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在鵬城這個開放的橋頭堡,憑借一肚子壞水,倒還真讓他掙了一筆不菲的身家。
那邊的動作,也是極快,謝大款打完電話的第二天,洋律師就飛到了,細細問了謝大款當時的情況后,就向派出所抗議,說是非法無故抓人,還提出要保釋當事人謝大款。
秦所長見了洋人,到底有些心慌,趕緊給薛主任去電話,薛主任二話不說,就讓劉科長出馬,親自了解這樁案子。原來這會兒,薛主任早弄清了劉科長和謝大款之間的糾葛,即便是不清楚,他要收拾謝大款,不憑別的,就憑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足夠了。
劉科長親自出馬,很快就找到了當年給謝一水立案的那家派出所,細細算來,時下距離那件未結案,過去了也不過三五年,卷宗什么的極是好尋,因著劉科長是領了督查室出具的證明而來,當地派出所以為是市委查案,自然是全力配合,個把小時,就將卷宗全部找齊,又再次傳喚了當年的證人,錄了口供。
至此,證據確鑿,謝大款就算請來八國律師代表團,也是在劫難逃,最后,在市委督查室的親切關懷下,武德區人民法院,硬是判了謝大款一個罪,生生給判了十五年!
除此之外,此案了解的直接后果就是,薛向在督查室的威望進一步提升,只因劉科長在督查室道出了內情,顯然,一個肯為下屬出頭的領導,絕對是值得尊敬、靠攏的好領導。
其間接后果是,劉科長的那位對象陳宇,見識到政府官員的權力后,再也不認為自己在工廠的職級和高工資有多了不起,愣是讓家人找關系,活動到了明珠市洋浦區政府綜合室做了個副主任科員。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傍晚時分的絲絲雨線,早在從藍色海洋出來時,就停了。
此時,天邊一輪圓月,掛在墨藍的天幕上,三顆兩顆若隱若現的星辰點綴左右,便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時下,已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原本薛向三人早早地就歇了,奈何小家伙睡不著,抱了小白,又擠了過來,纏著說了會兒小話,直到方才,才睡熟過去。
小妮子忽地提議,出去走走,二人便出來了。
晚風如浪,吹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涼浸浸,暑氣全消。
兩人手牽著手,沿著菱角湖,緩步而行,百畝大小的菱角湖,被繞去了半圈,兩人始終不曾說話。
風無聲,月無語,濃濃情思,憑此寄,憑誰取。
直到一圈轉完,又回到了出發點,薛向終于開口了:“明天不走不行?”
忽地,小妮子笑了,燦若旭日生朝霞,顯然,她很享受臭小子的依戀。
“笑什么笑,我定了,明兒個跟你那倆保鏢打個電話,機票退了,再待幾天!”
原來,小妮子在此處,已經待了十多天了,鵬城、港島一堆事兒,讓她這個老板拿主意,即便是這幾天,小妮子看著閑適,其實大部分時間,也是在家和電話打交道,遙控指揮。
可有些事兒可以遙控,有些事兒不得遙控,這不,小妮子新收購的那家麗的,現在改名為亞視的電視臺,要召開年度總結會議,小妮子得提前返港,做好相應準備工作,而電話正是晚飯后在家接的,接完,薛向的情緒就低迷了。
正因如此,才有了這趟夜游。
小妮子忽地湊過頭去,親了薛向一口,偷襲完畢,接道:“不行呢,第一次年度總結會議,我這個老板怎能不到場,最近亞視的情況很不妙,接手才一年多,就虧了兩千多萬,就是有盛世撐著,可也禁不起這么無底洞消耗呀,所以,該解決的,還是盡早解決的好。”
“亞視現在很困難?”
薛老三脫口而出,說完,他就在心里給了自己一下。
原來,當初小妮子收購亞視,正是這家伙鼓動的,他當時只想到收購亞視這么個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喉舌,會有多大益處,卻渾然忘了亞視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爛攤子,一個弄不好,就是個大坑,而現在聽小妮子如此言語,亞視果然沒有規避歷史慣性,成了一個燒錢的大坑。
不待小妮子接口,薛老三又自道:“別愁啦,亞視有困難,交給你表哥嘛,先前不說了嘛,信表哥,得永生!”
“噢?那現在請表哥給出個高招,若是真有用,表妹我在這兒多待幾天也不是不成!”
朗月清風,夜半無人,小妮子開放得一塌糊涂,連“表哥”這個只有薛向在床榻間做怪時,才肯叫出的稱呼,這會兒,隨口而出,行云流水,毫無滯礙。
享受了薛向的依戀不舍,小妮子心情大好,自然什么都放得開,再者,她真是對眼前這個貌似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男人,產生了強烈的期待,還真希望他能道出幾條行之有效的建議。
薛向笑道:“那表妹你張大耳朵聽著,表哥我可就說嘍…”
又是一番搖頭晃腦,薛向終于吐出了自己的主意,很簡單也很俗套,但確實切中時弊,一定有效。
首先,亞視必須全面改革,裁撤合并機構,將自詡為元老功臣的刺兒頭剔除,據他所知,后世亞視之所以倒臺,就是因為內斗擴大化,先有股東之間的股權之爭,后有各部門的權力之爭,如此大環境,亞視不垮也難。
其次,自然是節目上的選取,現在的亞視,偏中科教文衛,節目樣板化,說教氣氛太濃,忙碌了一天的港民誰愿意再去“上課”,因此,薛向給出的主意,就是朝娛樂化全面發展,比如舉辦選美大賽,群眾造星運動,以及如后世的鳳凰衛視一般,開辟時政頻道,再就是,主打連續劇。
關于連續劇,薛老三給小妮子出了個最陰損的招數,那就是買斷查良鏞和熊耀華的全部作品影視版權二十年,因為亞視的對手,主要是tvb,而tvb最出名的就是電視劇,而在tvb電視劇江山中,武俠劇足足占去半壁,據他所知,明年無線就因為《射雕英雄傳》的上映,火遍全港,隔年又在共和國刮起了武林童話的風暴。
只要斬斷無線的武俠這只手,一反一復之下,足夠亞視穩住陣腳。
最后,薛老三再度可恥的,向小妮子建議,如同無線那般創立演員培訓班。當然,薛老三不是沒想過,報出幾個后世鼎鼎大名的明星,讓小妮子去簽,可如果這些明星沒有早期的磨礪、困苦,后世未必有如斯成就,是以,薛老三退而求其次,便讓小妮子創辦演員培訓班,自己造星,求人不如求己。
薛老三三策一出,小妮子癡愣愣盯著他看了半晌,忽地,伸手掰過薛老三的腦袋,在他茂密的黑發中,翻來復去的摸索,搜查。
“找什么呢?”
薛老三終于不耐煩了。
“找開關按鈕呢,看我表哥是不是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