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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張春林再出手

  幾乎自二十年前,尤其是那兩次蕭山提出要炸峽建港后,凡是上任的連港地委一號,無不把關注花原,緊盯蕭山,作為頭等大事,即便是鬧騰得最兇的那十年,連港地委也不曾放松警惕。

  可再高的警惕性,也不可能一直持續數十年,就好似人眼可以凝視一件東西許久,但絕不能一直凝視而不眨眼。

  尤其是,最近爆出蕭山的五金廠興隆,蔬菜大棚暴利,連港對蕭山的關注和警惕,幾乎降到了最低。

  因為,蕭山窮的時候,他們還擔心蕭山“賊心不死”,再想建港,而蕭山發展了,甩掉貧困縣的帽子了,有錢了,他們的警惕自然降了下來,顯然有錢后的蕭山,不會再鋌而走險。

  可誰成想這個弦一松,蕭山那邊就折騰出了這驚天風浪,若不是今天,他陳書記閑來無事,翻揀報紙,恐怕就被晃過去了。

  “書記,我認為用不著這么緊張,雖然炸山了,不就是造田嘛,蕭山縣地疲民窮,耕地緊張,開些田地出來,也是再合理不過。”

  蘇瑾盯著那段文字掃了一遍,終于開腔了。

  陳大河冷笑道:“哄孩子呢,炸山造田,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得花多大代價,就造出來的那點兒田,就是年年豐收,只怕得收上十年,才得回本兒,難不成蕭山縣現下,真富得流油,錢多得沒地兒使了?”

  “那您的意思是…不會不會不會的,蕭山縣那幫人又不是沒試過,兩次蚍蜉撼樹的下場擺在那里,我就不信他們還有這個膽兒!”

  蘇瑾悚然大驚,他簡直不敢想象蕭山縣還敢鋌而走險!

  陳大河冷道:“若蕭山還是衛齊名、俞定中之輩主政,我當然相信他們沒這個膽兒,就是我陳某人替他把鷹嘴峽炸了。我也量他們沒這個魄力在上面建港,可現在蕭山縣是誰當家?那個黨史辦的老頭子么?嘿嘿,那位薛書記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哩!”

  陳大河提到薛書記。蘇瑾立時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難怪陳書記如此擔心。就憑那位的歷史事跡,以及光輝戰績,做出這等事兒,實在是太合理了。

  奇巧如五金廠銷售龍騎的分期付款,天才如大棚蔬菜基地,光輝戰績如先后干掉兩位頂頭上司,狠辣之名傳播舉省。竟致無人敢赴蕭山,做那位薛書記的上官。

  此等心思靈巧、機變百出,陰沉狠辣之輩,什么事兒做不出來。若是別人主政蕭山,這圍海造田之舉雖然昏聵,可到底還有幾分可能,可要是出自這位薛書記之手,蘇瑾幾乎敢百分之百肯定。那位是奔著海港去的。

  也就無怪陳書記如此震怒了!

  “書記,怎么辦,難不成再調走那位薛書記?”

  對薛向這種挖墻角的人,蘇瑾天然將之視為敵人。

  因為任何一個連港人都不愿蕭山建港,這無關什么布局、戰略。只為地方利益,因為蕭山縣的地理位置和海港優越性,連港上層實在是太清楚了,蕭山一旦建港,對連港的分流將是難以估量的,或許十年,二十年,建港后的蕭山依舊比不得連港,可只要蕭山港成,二十年三十年地不斷擴張下去,遲早會頂掉連港這遼東第一海港的位置。

  或許有人會說蕭山要威脅到連港,是數十年以后的事兒了,作為今人的陳書記無須擔憂!

  可實際上,蕭山露出這種苗條,便對陳大河是極大的威脅。因為蕭山建港,對連港人民的生活或許會產生些許威脅,可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大多處在固化狀態,要威脅也威脅不了多少,但對連港整個官員群體,那威脅就大了去了。

  首當其沖的,便是這位陳書記!

  老馬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一點,鄙人并不萬全認同,比如戰爭年代的井岡山,那絕對不是勞什子經濟基礎能決定誰當老大的。

  可對連港而言,這一定律卻發揮得淋漓盡致。連港能在遼東的政治版圖中,占到舉足輕重的位置,全賴連港這一東北第一港口,所產生的強大經濟效益!

  不提連港地委一號,越過遼東省會遼陽地委一號,擔任了省委常委,這一舉國皆無的詭異局面。

  單說,自共和國建元后的數十年,遼東一號,幾乎有三分之二,擔任過連港一號。而連港一號,即便是沒做到遼東一號,那必然也是升任了高官。

  而連港的經濟地位,若是被蕭山威脅,持續減弱,那連港的政治地位,勢必也隨之消減。

  而政治地位的消減,威脅得不是連港地委一號一人,而是讓整個連港政壇在遼東的競爭力銳減,其破壞性,簡直無法言道。

  遂,蕭山建港,乃是動了連港的逆鱗!

  “調動?說得輕巧,你看那那位薛書記是能隨意調動的?”

  陳大河愁眉緊鎖,若果說方才發現這份新聞,只是讓他震驚了,那震驚之后,接踵而來的便是微微的惶恐。

  因為蕭山炸山雖然勁爆,可畢竟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長期的心理勝勢下,陳大河并未驚慌失措,可待稍稍考量后,他便發現問題嚴重了,因為他面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縣委書記,分明就是一枚冒著黝黑寒芒的刺兒頭!

  薛老三的戰績擺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瞧見,更何況陳大河這位遼東省的有數人物。

  擠走衛齊名,殺絕俞定中,干掉張立君,流放丁龍,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淌著血淚,隱著尸骨。陳大河作為省委常委,眼光和視角,更非常人可比,他甚至隱約嗅到花原的那場爭斗,省委也有大佬插進去了。

  如此,一個薛向,豈是他陳某人說動就能動的。

  蘇瑾無言,陳大河自也不會跟他較勁兒,當即喝令蘇瑾備車,他要去省委!

  陳大河一把推開了張春林辦公室大門,“張書記,蕭山這是要翻天啊!”

  進得門來,陳大河習慣性地便朝張春林的辦公桌急步行去,行進幾步,才瞧見張春林在坐在辦公桌一側的沙發上喝茶。

  陳大河又調轉腳步,行到近前,不待張春林招呼,一屁股便在沙發上坐了,當即,又道:“張書記,您還坐得住,您知不知道有人在挖您在連港打下的基業…”

  張春林升任遼東省委副書記前,正是連港地區革委會主任,當時,陳大河正是他的大管家。

  這陳大河可以說是張春林心腹中的心腹,是以,陳大河待張春林才會如此隨意。

  眼見陳大河就要滔滔不絕了,張春林揮了揮手,止住他的話頭,又伸手朝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指了指。

  陳大河抬眼掃去,見到了正是自己辦公室的拿張農報,而張春林的這張農報顯然不是今日新得,因為那篇關于蕭山縣炸山填海的報到,許多句子,都被劃上了很多紅藍記號,墨色早深,而更讓陳大河吃驚的是,報紙邊上有一張雪白宣紙,宣紙上,用鉛筆,化了一張簡略地理草圖,甚至不用細瞧,陳大河便知道圖上畫的是何處,正是蕭山縣豐樂鄉邊上的那處鷹嘴峽,因為那里的地勢,幾乎每一任連港一號,都會記死!

  至此,陳大河哪里還不知道,蕭山縣的情況,只怕這位張書記早就明了于心。

  “既然張書記明了了,為何還不動作呢?”陳大河心頭又生出了疑惑,好在這疑惑一生即滅,因為他心底緊接著就彈出了答案:“只怕是和我一般啊,看來那位薛書記真是難纏到了極點!”

  一念至此,陳大河準備請張春林這位黨群書記在人事上發力的心思就熄了,盯著那份草圖,亦陷入了沉思。

  “大河,喝茶!”

  張春林提起紫砂壺,替陳大河倒上一盞,還順手將茶盞朝他那邊送了送,算是打破了沉默。

  張春林焉能不知道陳大河此來何為,他甚至都猜到了陳大河此時,恐怕在想他這位叱咤遼東的張書記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啊!

  細說來,張春林自忖還真拿不下那位薛書記,上次交鋒便是明證。

  不過上次,這位張書記也未必出了全力,只不過是踩著關鍵點上,敲了敲邊鼓。因為究其本意,這位張書記是不愿貿然出手的,若非那位吳二爺親自致電,光憑一個吳公子,張書記是不屑理睬的。即便是那位吳二爺親自代為轉圜,這位張書記還是不愿全力以赴。

  究其原因,自然不是張春林崖岸高峻,而是他這個級別的干部,即便是在派系中,亦是舉足輕重的大家,有自己的尊嚴和地位,更不提派系組建,尤其是派系上層的搭建,原本就不是因為嚴格的隸屬關系,而是因為zz抱負、zz理念,抑或zz利益,而組建成體系。

  即便是派系首腦亦無權將派系大將,作為門下牛馬使喚,更何況吳二爺不是吳老,吳公子在派系內,壓根兒就上不得臺面。

  是以,張書記當日出手,只不過是順勢一擊,壓根兒就沒全力施為,出手的宗旨,無非是,勝,則深藏功與名;敗,則能全身而退。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