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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報告諸位領導,我縣縣委俞書記、紀委張書記二人家中,被搜巨額現鈔!”

  廖國友開口便是驚雷,滿場諸人或許有不熟悉他廖國友和張道中的,可對俞定中這個花原老封疆,自是無比了解的。

  昨天中午縣委副書記辦公室被搜出了萬元賄款,今朝縣委書記、紀委書記家又被搜出巨額現鈔!

  這到底是要鬧哪樣?無數人心中生出一個大大的疑團來,可這疑團外圍包裹的迷霧,卻是那樣稀薄,若隱若現地仿佛穿了輕紗的美女,讓人忍不住細窺究竟,似乎再稍稍用力,便能將之窺破!

  張立君抄起一個水杯,就砸在了地上,“廖國友,你膽大包天!縣委書記、紀委書記的家你也敢抄,我看你是要造反!”

  縣委書記一地政權的最高首腦,乃是省管干部,組織關系雖然掛靠地區,地區也有調配權力,但每個縣委書記的委任,不似縣長,地區直接就能定下,那是要得到省委同意的。當然,原則上,省委一般是不會駁回地委的調派的!

  說這些,就是想說縣委書記乃一地重器,要動他,地委乃至省委都得細加考量,必須有確鑿證據,萬全之策,才會下手!可現在地委、省委壓根兒就沒得信兒,縣委書記的家就被人抄了,這跟扯旗造反沒啥區別了!

  “抓起來,來人,來人,抓起來…”

  丁龍氣得渾身如篩糠,一個接一個的打擊,一個接一個的爆點,差點兒沒把他給炸昏過去。這廖國友算是印死在他心里了,仇恨值瞬間就超過了薛向。

  蹭!砰!

  黃觀提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墻上。不知道是椅子太過堅固,還是老頭子力有不逮。椅子卻是沒碎,不過,即便這樣,他這招以聲助陣,可是遠遠超過了張立君的摔水杯,“說,廖國友。你要是不說清楚,我敢保證甚至不用通過紀委、司法機關,你這條命馬上就得沒了!”

  黃觀說得亦是咬牙切齒,不知道的準得以為他亦是恨毒了這廖國友。可周明方知道這位黃書記的計策,和自己如出一轍!

  “諸位領導,諸位領導,冤枉啊!冤枉啊!”廖國友仰天長嘆,滿臉悲愴。宛若困韶關之子胥,對汩羅之屈原!

  可廖書記腦子到底不笨,一陣先聲奪人后,馬上開口道出了內情。

  內情竟是,凌晨四點半的時候城南惠民供銷社失盜。引起了蕭山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廖國友同志的高度重視,廖局長夤夜破案,帶隊追盜,誰成想這次盜竊案竟是一次團伙作案,廖局長在追捕途中,沿著蛛絲馬跡,發現這群偷盜份子,竟然流竄至縣委大院家屬區的筒子樓里!

  縣委大院家屬區,是何等緊要所在,廖局長不敢怠慢,生恐縣委領導遭遇不測,就顧不得體統尊嚴,強行帶隊沖擊,結果抓獲盜竊份子三人,經當場突擊審訊,三名犯罪分子對在城南惠民供銷社偷盜作案的事實,供認不諱。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三名犯罪份子分兩撥,分別藏匿至俞定中書記和張道中書記家中,在搜捕過程中,公安干警竟無意在俞書記家的米缸中搜出現金一萬八千元,在張書記家衣柜里查出現金五千元!

  他廖國友不敢怠慢,因為薛書記被抓,舉縣惶恐,此時若是俞書記,張書記再出什么紕漏,他廖國友百死莫贖,便急報地委政法委劉書記,可劉書記的電話打不通,無奈,他廖某人只得越級上報陳書記,可聞聽陳書記也不在,他廖局長徹底急了,就直奔地委來了!

  而就在他來地委的途中,蕭山縣關于俞書記、張書記收受賄款的事兒傳得滿天飛,還有居心叵測之輩說薛書記收受賄款是被人栽贓,鑒于薛書記在蕭山的人望,已經有不明真像的群眾開始聚集,若是真讓不明真相的群眾聚集成勢,恐怕后果不堪設想,所以他廖局長才惶急中顧不得體統,問清了領導們所在之地,就急得撞塌了門,真是罪該萬死!

  廖國友解釋罷,滿場皆寂!

  之所以寂然,倒不是大伙兒都沉浸在廖國友的講述中,抑或對廖國友撞門的憤怒和驚詫久久難散!

  而是都對一個事實驚呆了,俞定中、張道中家中抄出了巨款!

  更荒唐的是,就在昨天,那位薛書記被堵在辦公室,剛抄出了巨款!

  這,這…

  大部分人莫名其妙,個別以為蕭山縣爆發了窩案,唯獨丁龍、張立君被這一悶棍打得失神,胸腔處積滿了怒火,仿佛要燒透五臟六腑!更有黃觀的釋然表情,以及周明方兩撇快飛出眼楣的彎眉,和那張清瘦老臉上怎么也遮不住的歡樂!

  因為這四位,霎那間,都明白了,薛向發招了!

  “荒唐,荒唐,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肆無忌憚!”

  一愣之后,張立君立時就不干了,他很憤怒,非常憤怒,對對方竟使用這種下三濫,無恥到極點的反擊手段,憤怒得快瘋了!

  是啊,哪有這么巧的,老子昨天在薛向辦公室搜出了贓款,你今天就在俞定中,張道中家發現了來歷不明的巨款,更匪夷所思的是,還是追捕盜賊時,不小心發現的,那盜賊難不成是傻子,偷完東西,不往荒郊野外逃,竟往門禁森嚴的縣委大院家屬區鉆,更荒唐的是,竊賊還剛好就進了俞定中、張道中的家,天下就能有這么巧的事兒!

  張立君覺得這等荒唐、粗暴大了極點的說詞,實在是在挑戰他智商的底線!

  “怎么荒唐了,張書記,我不明白?”

  廖國友一臉的無辜:“我們抓賊也有錯啊,誰知道賊轉往那處去啊,我覺得地委應該獎勵我們縣公安局,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弄不好俞書記和張書記的巨額家財就得被盜空。一萬八加五千,那得是多大一筆損失啊!”

  廖國友性子本就詼諧,再加上對俞定中用那種無恥的手段對付薛向。心中本就憋悶到了極點,昨夜凌晨收到薛向的電話。廖國友差點兒沒樂開花!眼下,他完全有種置身電影中的奇妙感覺,更是全身心的投入表演,偶然還超脫劇本,自個兒加戲,比如來時,撞踏地委辦公室大門的驚人之舉。就是廖國友自個兒加的。

  這家伙念念不忘昨日,張立君帶人撞塌薛向辦公室大門的一步,這會兒效而仿之,待見得眾位大佬。尤其是丁龍驚怒欲絕的模樣,廖國友真是爽翻了天,心中疾呼,跟著薛書記辦事兒就是痛快!

  “你,你…”張立君也氣得心肺齊鼓。卻又說不出什么來。

  本來嘛,或許廖國友做的這個局,粗暴簡單,破綻畢露,可你要推翻。總得下去調查,這一調查得費去多少時間,況且,人家的地頭上,又守著公安局這么些刑偵高手,要挨個兒抹去蛛絲馬跡,做得嚴絲合縫,讓你挑不出毛病實在是太容易了。

  再者說,昨日俞定中設局擒薛向的把戲,也未必有多高明,還不是種種不合理一大堆!

  這會兒,憑什么,就準你荒唐,就不準老子荒唐!

  和尚摸的,我摸不得?

  這就叫,寇可往,我亦可往!

  乃是薛向昨日破壁而出時,定下的計策!

  他原有諸多妙計,但使將出來,要么是能破敵,致俞定中于死地,卻不能脫己之罪;要么是能脫己之罪,而讓俞定中逍遙!

  獨獨這條粗陋淺薄,無恥之極,且是出自俞定中本人的計策,雙兼二者之功效!

  道理很簡單,俞定中把薛向潑臟了,薛老三來不及分辯,便被以“臟衣罪”帶走,而心有陰私的法官顯然是不打算問這衣服是怎么臟的,就急著將他薛老三定罪!

  唯一能克敵并救己的計策,便是將對方的衣服也弄臟,薛老三有樣學樣,招呼一聲,廖國友一瓢陰溝水潑上去,俞定中的衣服也臟了!

  這下,法官再有陰私,再和俞某人串通一氣,總不能不問俞定中的案了!

  只要一問俞定中的案,薛老三這案就顯得刺眼至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怪異來!

  昨個兒,俞定中帶張立君去抓薛向,今兒個薛向的門下牛馬走,便帶人在俞定中家抄出了巨款,如此清晰可見的齟齬,張立君這個官是想裝瞎也不成的。

  一縣倆書記,皆被來歷不明的巨款案所籠罩,這該是什么樣的影響,更不提俞定中還是省管干部!

  如此一來,張立君想不查都不行,想不把倆案不并立都不行,不仔細查下去都不行,不查到底都不行!

  或許,他張立君想查,也未必有機會查,如此驚天大案,省委多半是要派聯合專案組進駐!

  總之,不管是誰來查,勢必把整件事兒給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為倆樁案子,或者說兩個局,原本就布置得極為粗糙,簡陋!

  不說別的,單是薛向辦公室的那萬元巨款!除非薛向是傻瓜,收了這么多賄賂,就這么放在辦公桌底,而且害蠢到大過年的都不帶回京城,一來就讓人家抓正著!

  如此大的破綻,在聯合專案組的那些老狐貍眼中,真個就似禿子頭上的虱子,太顯眼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俞定中當初設此計時,壓根兒就沒考慮嚴密性,因為也無須考慮嚴密性!只追求短平快,快速將薛向拿下,趁地委、縣委兩處權力真空的空當,地委、縣委兩處紀委齊齊發力將案子做實,便算了事!

  是以,這兩樁案子,可以想見要查得非常清楚,實為易事!<er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