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時近正午,薛向終于在施用的帶領下,步進了周明方的辦公室 周明方年近半,在當下的廳干中,勉強算是青壯派,生得慈眉善目,裝扮也甚是樸素薛向剛進門,他便笑著從辦公桌上站了起來:“薛向,等久了吧,哈哈,你可別以為是我周某人架大,不給咱們京大高材生的面,恰恰相反,我這兒是故意卡出時間,相請咱們的薛縣長共進午餐,不知道可否賞臉?”
周明方先“薛向”,后“京大高材生”,最后又“薛縣長”,三個稱呼,意義不同,層層遞進,卻讓人如沐春風,倍顯親近,這大概就是傳說中領導的談話藝術周明方有請,薛向自是求之不得,畢竟國人習慣在飯桌上辦事兒,今次,這位周專員倒是給了他個好機會午餐就在地委食堂吃的,而且不在單間,就在角落里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廳內就餐的食客顯然都認識周明方,招呼的不少,卻是沒人湊過來,周圍幾座還特意空了出來,亦無人臉上現出驚奇,顯然周明方常在此廳內用飯,而非在薛向面前做做樣午餐簡樸得讓薛向瞪眼,竟沒上幾碗幾碟的單獨菜式,而是施用用托盤捧上兩個碩大的搪瓷缸,缸內米飯沉底,炒白菜,醬蘿卜間或夾雜,唯一的葷菜就是三塊大肥肉片,油膩膩得晃眼周明方接過飯缸拾起桌上的竹筷,也不客氣,埋頭就大吃起來,吃相較之平日的薛向卻有一比而薛老三瞅見碗里的蘿卜白菜,以及泛白的大肥肉,真是食欲盡消他本是個好享樂的脾性,自穿越以來,在飲食上那可謂是盡可能得奢華,即便是下放到靠山屯時,那種艱苦的條件上他薛老三也是頓頓雞鴨魚肉眼前的這碗飯,可謂是平生所見最夠嗆的一份周明方動作極快,扎眼就消去了半缸,尤其是碗內的三塊肥肉片,早早地就下了肚,胡吃海塞間,猛然瞅見,薛向碗中無動竟把筷伸進薛向缸中,瞅準那三片肥肉就夾了過去,刺溜一下,滑掉一塊,另外兩塊卻叫老爺抄進了自家碗中,老爺嘆口氣竟又把筷伸來,似乎不抄走最后那塊肥肉不諧心一般這會兒,薛向如夢初醒,趕緊一轉瓷缸,橫臂相護:“周專員沒您這樣的啊,我碗里就這點葷腥,您都搶走了,我吃啥”說話兒,薛老三就揮動筷,往嘴里猛塞起來短短分多鐘,滿滿一大缸,近二斤干貨,全被他下了肚 周明方盯著薛向口中那塊最后入口的肥肉片和空空如也的瓷缸,怔怔出神,末了,一豎大拇指:“走眼嘍!”
莫名其妙的三,薛向卻知道其意何指無非是在說,沒想到他薛某人竟不是嬌生慣養的性,能吃苦!
要說薛向方才的胡吃海塞,真就有表演的成分在內,從接觸以來,他大略窺出了周明方的做派這是個典型的老派干部,吃苦耐勞,厭惡享樂,如果他薛某人還指望獲得人家好感,辦成事兒,那眼前的這碗飯就非吃不可,不但得吃,還得吃得香甜,吃出香味才成是以,薛老三牙一咬,心一橫,便往嘴里猛倒起來兩人剛停著,施用便捧上兩杯茶來,說是杯,同樣用瓷缸盛裝,茶水渾沉,茶湯紅黑,一看就知道是五分錢一斤的大樹葉既然知道周專員喜歡什么,薛老三索性一裝到底,端起瓷缸就干下一大口 果然,周明方臉上現出笑來:“薛向,你不錯!起先我以為你生在都,學在京大,身上難免有驕矜之氣,沒想到今日一見,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xiashuyd..”
薛向依舊一副清純小白兔模樣:“周專員,您過譽了,您別忘了,我可是在靠山屯當過一年多隊長的,什么苦我沒吃過?”
周明方擺擺,笑道:“不見得下過農村,就吃過苦吧,我可記得某人當年可是把社員家里的雞和雞蛋吃了不少的”
刷的一下,薛向這張已然厚如城墻的老臉也終于再度紅了,畢竟當面扯謊,被戳破,且是被自己的上官戳破,這種感覺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原來,周明方說的某人正是指薛向,當年承天縣郭民家搜羅薛向在靠山屯的罪狀時,資產階級享樂主義正是其中一條,其中自然少不得他吃了全大隊上只雞和數不清的雞蛋的事兒當時,輿論風向尚未偏轉之前,薛某人因為這條,可沒少受全國各大報社的批評 周明方舊事重,倒不是想看薛老三出丑,見他紅臉,便轉過話題道:“行了,你不靠山屯還好,起靠山屯,那我反而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薛向到靠山屯不過年余,就折騰出那般景象,你到蕭山縣時候也不短了,怎么沒見你們蕭山縣有什么起色,是工作不盡力,還是江郎才盡了?”
老爺問題真是犀利,叫薛向欲辯無言,雖然其中能分說的道理很多,比如“我在靠山屯一言九鼎,專事專權,而在蕭山縣,處處制肘’,又比如“靠山屯萬眾一心,群眾成分單一,蕭山縣官多民雜,處理關系便要花去大量功夫,如何能實心任事?”等等可這些道理都是說不出口的,因為上級領導才不會聽你的諸多借口,下級干部在他們眼中,就該是萬金油,萬事萬能,畢竟領導沒義務幫你理清所有的障礙,干出成績是你的責任,不然要你何用 見薛向沉吟不言,周明方反而對他好感更甚,作為老干部,他當然知道因地制宜,時變事亦變的道理,若是薛向真的辯解起道理,他反而要看輕這位明星干部,“好了,閑話少敘,你今天找我,是來求援的吧,別的都好說,要錢的話,還請免開尊口”
周明方叫薛老三免開尊口,薛老三才不肯聽呢,小白兔該裝的時候得裝,可該拉下臉皮的時候,就得不要臉如果輕易被一句話給了,難不成他薛某人大清早趕來,就是為了吃頓蘿卜白菜?
“周專員,我今天確實是來找您尋求幫助的,不過不是要錢,主要是談一談我們縣的建德五金廠的生產問題”薛老三自也知道談話的技巧,兩件事兒,先辦相對簡單的 周明方喝一口茶,道:“五金廠的事兒,我多少有些耳聞,鬧得確實不像話,怎么,現在還沒平息?”
卻說建德五金廠鍋爐爆炸事件,以及隨后的工人沖突事件,那么大的動靜兒,想完全封死,幾乎是不可能,周明方有所耳聞,薛向亦不好奇,“現在工人們的情緒都穩定了,救助傷患和安撫工作也已經進入了尾聲,工廠已經恢復了正常生產”
“噢,很不錯嘛,這么短的時間,就控制住了局勢,可見你工作很得力嘛,那你怎么還五金廠有問題,什么問題?”
“工作是在縣委衛記的領導下進行的,我不敢居功,至于五金廠,現下看起來是重新走上了正軌,可內里的問題依舊多多,最主要的是,三角債問題,簡直就是五金廠最大的經濟包袱!”
周明方輕擊桌面,道:“你有什么辦法?”
薛向道:“說辦法也談不上,我只是希望地委能同意咱們五金廠同上下游脫鉤?”
說起來,三角債,無非是a欠b,b欠c,c又欠a,這就好比一個循環管道,忽然在個拐彎處,現出三個大坑,水都流進了坑里,循環停滯了原本,債務之間相互沖抵之后,便算填平了三個大坑,經濟就又恢復了通暢,可世上的事兒,從來就是知易行難,即便是都知道的道理,可是為了做賬,領導的小算盤,廠之間的矛盾,可坑卻總也填不平便形成了三角債,繼而,成為危機九一年,共和國就爆了國企的三角債危機,鐵腕總理執政后,才花費大量的精力,清理完畢就拿建德五金廠來說,他的上游——花原地區的其它三個生產三腳架,自行車,簡易軸承的三家廠,欠著它代工螺帽,腳架,外環輪的費用,而建德五金廠本身又欠著下游——鐵廠、油漆廠、煤炭廠的材料費,本來,若是兩邊賬目沖抵后,五金廠應該還有結余的,可現在,他偏偏被上下游卡得難以為繼,生存不下去了 聽得薛向要求脫鉤,周明方大驚失色:“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們縣委的意見?”
其實,也無怪周明方吃驚,因為在他看來,這脫鉤,簡直就是在把五金廠推向死地因為這年頭,工廠都是國營,壓根兒就無競爭意識,都是上級主管部門下達生產任務,并負責調配生產出來的產品,也就是工廠只負責生產,而無須擔心銷售這五金廠一脫鉤,那上級部門就不用管它的死活了,不用幫它找業務了,空出來的業務,正好補給其它幾個欲求不滿的廠且五金廠是處在極其低端的下游產業,它的再下游基本都是原材料廠,而共和國目前正是原材料短缺,這五金廠一脫鉤,原材料這一塊兒就有多出了剩余,剛好再給其它亟需原材料的工廠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飄天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