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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薛林的紅鸞心

  “大家伙,我回來啦,好香好香,中午做什么呀。”剛到家,小家伙放下書包,就鉆廚房來了。

  “小野雞燉蘑菇,快下來,炒菜呢。”小家伙進來,就踩著椅子,躥上了薛向的脊背。

  “是靠山屯送的吧,有小紅果果么?”小家伙置若罔聞,肉乎乎的胳膊摟住薛向的脖子,小短腿兒也勾在薛向的大粗腰上。

  小家伙吃過一次草莓,倒是惦記上那酸酸甜甜的美味了,雖然薛向回京后,說過幾次不讓送菜送野味,可這回他大隊長的話不好使了,每隔半個月,總有人千里上京來給他家送菜送野味。直到最近,天氣轉暖,蔬菜不易保存,這千里送鵝毛的活動才停止了。

  “就知道吃,你可又胖了。”薛向伸手捏捏小家伙的小鼻子。

  小家伙一把推開他的大手,刺溜一下,從他背上溜了下來,哼道:“沒胖,是我長高了,才重的。”說著,還悄悄顛顛腳,作出高了不少的模樣。

  薛向看得好笑,要說這小家伙還真沒怎么長個兒,快六歲半了,較五歲的時候,也不過長了兩三厘米,瞧著有些急人呢。一想到長個兒的事兒,薛向又想起了小白虎。從靠山屯回來已經快三個月了,這小白虎在薛家好吃好玩兒好睡,就是不長個兒,還是原來的大小模樣。原本想著等小家伙和小白虎膩幾天后,就給它找個動物園安家,現在看到倒是不急著給它安家了,而是得趕緊找個醫院給做個檢查。

  小家伙這邊墊完腳,又開始摸自己的小肚子,圓滾滾地,用小手叉開測來量去,越量眉頭越緊皺。好像臭大哥沒騙人,真的是胖了呢。

  薛向見她發愁,忙道:“才胖一點兒嘛。等你再長個兒呢,就會抽條的。不怕。”

  “什么是抽條?”小家伙一聽好像有不用少吃,就能不胖的法子,立時來了精神。

  “抽條啊,就是柳條長開后的樣子,你看柳條沒開的時候,又矮又胖,長開了。就又長又細。”

  “哼,我才不要又長又細了,我變長了,你怎么抱我呀。”說話兒。又來爬小凳子,要踩著往薛向脊背上爬,邊爬邊嘆氣道:“唉,大家伙,你們老師真好。你不去上課,都不罰你,要是我的老師能這樣就好呢。”

  小家伙之所以感嘆,還真是有原因的。

  要說這薛向三月二號回京城,而二月中旬京大就已經開學了。他這個“插班生”去學校報個道后,基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且就是去了學校,也是在別的課堂上作旁聽生。

  這薛向好端端地不去上自己的專業課,反而去上別人的課,也非是薛某人賤皮子,卻是另有原因。原來,薛向為了省時省力,就報了他前世的專業——馬克思主義哲學,而眼下,這門專業在京大也是剛開,沒有什么重量級的教授,所以薛向也懶得去聽那些老生常談,反而頻頻去中文系和歷史系聽課。

  又因為這第一屆高考生,非常受優待,常常有重量級的大師前來京大搞講座。而這會兒共和國僅存的重量級大師,也僅限于文史方面,因此,薛向才鐘情中文和歷史課。比如,前世只能在課本上聽過的大家李堯棠、謝婉瑩、沈雁冰等,偶爾也會拄著拐杖,戴著擴音器,登臺授業。能得這碩果僅存的幾位文化大師親自登臺授業,怎不叫薛向癡迷神往。

  其實,薛向能在京大如此自在,享的也是那三篇文章的福利。

  要說“薛三篇”大名響徹全國,那絕對是吹噓之詞,事實上,就連四九城都沒幾個人聽說過,而這名號流傳最廣泛的還是在那些研究馬列和謀略的理論家和陰謀家之間。

  再說,這會兒又沒有網絡,縱是薛向那三篇文章攪動風云,可大多數讀者連他長什么樣兒都不知道,若非那句廣為流傳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恐怕大部分讀者都記不住他的名字。畢竟這會兒的共和國,研究馬列的少,癡迷文藝的多。

  而薛向所在的哲學系主任蘇燕東恰恰相反,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對這些文青范兒早失去了激情,卻是一生研究馬列,對黨內理論創新極為關注,而薛向后兩篇文章就恰好騷到了老頭子的癢處。當時,老頭子還特意尋訪過那文章作者的聯系方式,卻是尋而未得。誰成想,替薛向來辦延時入學申請的老王送上門了,兩人一聊,蘇燕東才知道原來這屆學生中還藏著這樣的大能。

  是以,后來薛向入校后,蘇燕東就特意把他叫到辦公室來深聊,一來是探討那兩篇文章中的社會主義本質論,二是試探薛某人是否有真才實學,那兩篇文章是不是請人捉刀代筆。而當時,薛向正打著算盤,想搭上院系大佬,把逃課合理化。因此,蘇燕東的要求,對薛向來說,正是剛打著瞌睡,就送來了枕頭。是日,院長辦公室內,蘇燕東問一,薛向答十,端的是好一陣賣弄文采,彰顯風騷。

  本來薛向前世就是京大高材生,又在黨史辦坐了十來年老板凳,前輩總結的馬列要義、后世的創新理論那是亂熟于胸。這不,他剛做個熱身運動,只扯到三個d表就輕松把蘇院長拿下,至于科學發展觀和和諧主義還沒來及往外掏呢。于是,薛向又趁熱打鐵,說出了要自主學習的要求。

  要說這蘇燕東還有老式教育家的風采,知道因材施教的重要性,不會死扣規章,立時就應了。

  在老爺子看來,薛向絕對是天才一流,先不說人家高考近乎滿分成績入校,就說現如今的理論水平,當老師都綽綽有余。上課?上課是老師教他,還是他教老師!天才嘛,還是放任自流的好。不過,蘇院長也不是完全放手不管,說是薛向要自主學習可以,期末各門功課必須都在優秀以上,每年,他出一個論文課題,要薛向做好后,上交他檢查。

  有了蘇燕東作保,是以,薛向才名正言順地成了小家伙口中的逃學佬!

  一大一得熱鬧,時不時地還從鍋里掂出一兩塊雞肉分食,暖暖的陽光,打在條案上,映出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好不溫馨。忽地,小晚和小意也鉆了進來,瞅見二人嘴中的雞肉,立時不干了,哇哇叫著各自抄了碗筷,直撲鍋里。眼見著午餐就要在灶臺上開始了,薛林及時趕到,一陣喝斥,大小妖精,齊齊退場。

  時下已入是五月底了,按說薛向回京、上學已經安頓好了,薛林完全可以找些事兒做。其實,給他安排工作的事兒,薛安遠和薛向還沒張嘴,不少人已經主動張羅開了。

  華聯木器廠的馬良說廠里缺個出納,保證一年就轉正,二年提干;馬永勝說五四食堂的后勤處缺個主管,讓薛林去代理幾天,幫幫管管;就連張胖子都說他們部門缺人,亟需薛林這種人才。至于薛安遠的一幫老部下,更是遣出無數七大姑八大姨上門,張羅著給介紹工作。

  可薛林一樣不接,直拿三家里缺不得人。薛向也勸不動這個大姐,反正她要飄著就飄著唄,反正這輩子是苦不著她的,順心隨意吧。

  卻說天熱的時候,薛家的午餐基本就在薛向前年搭得那方葡萄架下舉行。現如今,這葡萄架已經結滿了頂架,又爬了半邊院墻,青葡瑩瑩如玉,葡葉碧綠如織,盈出一片綠蔭悠然,極富詩意。

  一方翠竹織得小方桌,擺著四菜一湯,除了一大缽小野雞燉蘑菇,還有拍黃瓜,涼拌西紅柿,水煮魚、皮蛋拌豆腐,外加一碗紫菜蛋湯,葷素搭配,色澤亮麗,引人食欲,自然是出自薛大廚師之后。

  小家伙扔掉手中的雞骨頭,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汽水,再回頭看看椅子上的小白虎的兩個花碗,直起小身子夾了一大碗雞肉,又抱了汽水瓶子,給小老虎的兩個碗里兌滿。小白虎舔舔她的小手,打個滾兒,又把頭埋進碗里,稀里呼嚕地吃喝起來。

  要說這小白虎進了薛家大宅,這待遇不比動物園差,頓頓不離葷,且還是薛大廚親自料理的熟肉,就連消暑,都喝的是汽水,井水干脆就不喝了。看得薛向大皺眉頭,嚷嚷著以后得喂剩飯剩菜,再不能慣它,熟料,此言一出,竟是全家兼大院小朋友齊齊反對聲討。

  實乃是,瑩瑩玉爪,軒昂氣宇,引得全家人喜歡,更成了全大院娃娃們的心頭肉,豈是薛向能虐待的?

  薛向猛灌一口冰啤酒,起了話頭,依舊老生常談:“姐,你看我整天在家,也不缺人手啊,你還是找個事兒做吧,別閑出毛病了。”

  薛向倒不是怕薛林在家閑晃蕩,浪費糧食,是怕她以后沒個事業,大了,老了,不免寂寞。畢竟這悠閑的宅女生活雖好,可是人都有閑得發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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