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自然不是普通人,這家伙國術通神,勁流周身,法御萬物,往昔,靠一根纜繩甩打墻壁,就能從七八層的高樓墜下,如今有一把鋼傘借力,自然婉轉如意。
這家伙不僅能平穩控制墜落,更單手旋轉傘檳操控氣流,達到挪移的效果。
最終選準飛機墜落位置,收了鋼傘,一式千斤墜使出,立時從高空急速跌落下來,撞斷無數樹木,枝杈,眼見著便要墜地,薛老三半空一個翻身,落到了遠處,稍后一陣奔行,行到一處水潭。
雙臂奮起千斤巨力,將手中合攏的鋼傘,朝湖水擲去。
薛老三全力施為,其中勁道,簡直不能言喻,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合攏的鋼傘如流星追月,勁射入水之際,砰的一聲巨響,水潭好似被投入了炸彈,濺起滔天水花。
薛老三不用看,便知那柄鋼傘已然深深沒進了水潭深處的淤泥里。
藏好了鋼傘,薛老三便又快速奔行,為怕留下腳印,一如去時,他皆是在樹上飛行。
眼見著“飛”到了先前下墜處,薛老三便直直從半空跌落下來。
這次薛老三再不御力,任由身子狠狠砸在地上。
結果卻令薛老三失望了,二十余米高空墜下,也只是沖得他氣血沸騰,嘛事兒沒有。
國術修習到他這個程度,銅皮鐵骨,鉛血霜髓,可不是說說而已。
渾身上下早就刀石難侵,水火不浸,別說墜落,便是高速運行的子彈,射在他身上,也不過是寸入肌膚。便再難投入。
二十多米摔落,普通人早就去了半條命,可對薛老三而言。受力點攤薄到了全身。
雖然震動強烈,可也僅僅是震動強烈。
摔倒在了地上后。薛老三便也就靜靜躺了,替那位壯烈犧牲的血癌飛行員默哀一陣后,便靜等著救援部隊到達。
而他沒有久等,一零一空降師在一個多小時后,便趕了過來。
當李大勇開始在林間穿梭的時候,薛老三便開始了表演,他根本就沒動,渾身骨骼便噼里啪啦響動了起來。二十多處骨骼脫臼,七八處斷裂,更有兩處粉碎性折斷。
氣血奔涌,多處臟器,被沖擊得破裂溢血,轉瞬,氣血便微弱起來。
正是一副空難過后,渾身崩壞,血染大地的慘烈局面。
要說,如今的薛老三真就對身體掌握到了極點。甚至他被送上了手術臺,挨了麻藥,也不曾昏睡。能清晰得體察到外科醫生對自己身體進行的血腥恐怖的手術。
他甚至能根據醫生之間的談話,控制著身體的各項指標,以及昏睡程度和天數。
也正因此,他這超級病人才裝得無比成功。
說來,邱躍進敗亡得不冤。
被古往今來罕見地國術宗師設計一把,也值得他終身驕傲了。
然,話說回來,也只有薛老三又如此設計的能力。
因為,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能合理的控制自己的受傷狀態。
而這重傷的程度,不僅有助于洗脫薛老三自身的嫌疑。而且能博得最大的同情分,這同情分必將化作射向邱躍進的尖槍利矛。
薛老三算無遺策。一切都設計得那樣完美,所有的漏洞都填補上了,無懈可擊。
果然,事態后續的發展,完全如薛老三預料的那般,幾乎沒有出現任何偏差。
之所以,用幾乎,顯然還是有細枝末節的變動,超出薛老三預料之外的。
那便是那位邱衙內的設局!
薛老三到底不是神仙,他雖然料定在他壓服曹力后,邱衙內勢必走上瘋狂之路,卻終究料不到邱衙內竟是這般按捺不住,已然布局開了。
更搞笑的是,他這邊殺局初成,邱衙內那邊也張開了口袋。
結果,邱衙內猝不及防,一下子鉆進了薛老三所布的口袋之中,連浪花也不曾翻起一片。
卻說,薛老三正沉凝心神,思謀整番布局,推導未來局勢的演變,一道輕微的開門聲卻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薛老三趕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再度裝睡。
進門的小護士用手搭了搭薛向的額頭,翻了翻他的眼皮,自語道:“奇怪啊,張主任說今天夜里就會醒,可到現在,這位還昏昏沉沉,要是今天醒不了,等天亮了可怎么交待啊,鄭總院可是把牛皮都吹出去了,到時候那么多大人物來了,發現人還沒醒,這怎么得了,不行,我得趕緊去通知張主任。”
說話,那小護士便待奔出房去,就在這時,薛老三忽的咳嗽了一聲。
“咿呀,醒了。”
那小護士扭頭看了看正半瞇著眼睛的薛老三,發出一道愉悅的歡呼聲,邁開長腿兒便朝外奔了出去。
頃刻,樓道口便傳來了她那歡天喜地的呼喚聲,渾然不顧此間是整個共和國最高等的醫衛場所,不知多少高級領導皆在此間查驗身體,休息療養,如此大叫,顯然是嚴重違規違紀的。
可此刻,小護士哪里還顧得了這許多,要知道里面住著的那位大爺,這些時日不知道要把醫院的這些頭頭腦腦們急死嚇死。
自從這位住進醫院來,鄭總院院辦的那個電話幾乎就沒停過,各方面的首長次第皆來了電話,國辦,政辦,軍方四套班子,人大,政協,總工會,林林總總,幾乎只要是掛了國字號的部門,或是主要領導致電,或是派了重量級大秘親自訪。
電話里的各種指示,五花八門,語氣更是有激昂,有沉痛,有威脅,有嚴令,堂堂鄭總院,可謂這個時代天字第一號御醫,竟是半點臉面都不曾在這些大首長處博得。
很明顯,就憑這些,那間房里躺著的那位大爺的生命就比別人要貴重。
如今,那位大爺遲遲不肯蘇醒,醫院里的頭頭腦腦們簡直快要急瘋了。
今兒個本來是個休沐日,可各科室的頂尖專家們誰也不曾休息,皆駐守在醫院,靜待這位大爺的蘇醒。
因為幾位老人家已經發了話,要是三零一醫院也盡放空炮,那就真該整頓了。
就沖這點,誰還不小心翼翼。
小護士的驚叫聲不僅引起了樓道里的喧嘩,薛老三病房內的另一間床上也趕緊跳下了一大一小兩道影子,正是蘇美人和小家伙。
小家伙著一件花里胡哨的卡通睡衣,沖得最快,三步并作兩步,就竄到了床邊,粉團團的小臉不但沒有因為悲傷而過度消瘦,反倒愈見豐盈,快要長成圓乎乎的小蘋果了。
她大眼睛撲閃撲閃地,伸出一只粉嫩嫩的小手,來捏住薛老三的鼻子,附嘴在他耳邊悄聲道:“大家伙,你怎么不裝啦?才三天呢,你就憋不住啦?”
蘇美人揉揉小家伙的腦袋,將她拉開,蹙眉沖薛向道:“你也真是的,不好好地當你的官,干嘛跟這兒裝神弄鬼,若真出了簍子,那可不得了。”
你道二人何以這番言語,原來薛老三實在不耐煩見這大小美妞梨花帶雨,日日憔悴,是以,住進此間的頭一天,瞅見空當,便睜開眼來向二人道出了他此乃詐傷,并囑咐二人千萬不可走漏風聲。
當時,蘇美人和小家伙二人恨不得跟薛老三拼命,可最終還是遵了他的囑咐,日日扮哀怨狀,在此陪床。
蘇美人是坦蕩女君子,這一番被逼無奈,跟著薛老三裝神弄鬼,實在辛苦。
可小家伙玩性極重,在她看來,這純是大家伙在玩一出極有意思的大人們的游戲。
對能卷入這種大人們的游戲,小人兒自然報以極大的熱情,并且全身心地投入,每每有人來探視,她便壓抑不住自己的表現欲,非要期期艾艾,慘模慘樣地哭上一場不可。
而每每到了晚間,趁著無人的當口,便又跑來薛向床前,賣弄炫耀,要求表揚。
至于小晚和小意,消息封閉得緊湊,這對姐弟倒還不曾知曉自家最敬愛的大哥遭遇此等“大劫”。
當然,除了眼前這幾位親近,小妮子那邊薛老三更是早早就做了安排,彼時小妮子心生警兆,跌碎玻璃杯后,小妮子便自然而然想到了薛老三。
立時,小妮子便向京城方面通了電話,果然,不多久便聽到了薛老三墜機的消息。
當時,柳總裁只覺天都塌了,恨不能也縱身從樓上跳下去。
就在她準備呈那架“草柳號”直飛京城的當口,一份加急郵件,送到了她手中。
拆開郵件,柳總裁便瞧見了那龍飛鳳舞的熟悉的炫耀字體,狂亂的心便立時平穩下來。
信紙上就幾個字:什么時候都別忘了我是你守護天神!
這句話,柳總裁幾乎銘刻到了骨子里,這是前番薛老三救難她于島國,穿難越險之際,對她講的。
這個時候,柳總裁收到這么一句話,再聯想到薛向的墜機。
剎那間,便全然明了了。
是啊,我的守護天神,又怎么會死呢!
卻說,就在小家伙不滿薛向不肯繼續著精彩裝病游戲的當口,外面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