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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副省

  然,及至最近一段時間,雙方精誠合作,周道虔對薛向的人品、能力又有了新的了解和定位。

  說來也是,人本來就有千面,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面相,便是殺人犯,在其親人眼中,不也是孝子慈父?

  昔年,雙方為敵,周道虔看得的自然是薛老三的詭詐,陰險,妄自尊大。

  如今,周道虔和薛老三合作,便不由自主變換了角度,看到的則是薛老三身為領頭人的睿智大氣,從容不迫,這看法一改變,原來的想法也就發生了改變。

  周道虔之所以忽然想留在蜀中了,道理很簡單,留在蜀中雖然危險,但效益驚人。

  一旦他周某人壓在薛向身上的重注,也就是薛向在和那位的爭斗中,最終勝出,他周某人未來的收獲是極其驚人的。

  之所以做此選擇,那是身為老牌政客的周道虔政治敏感性驚人,事到如今,他怎會看不出來,那位已到了強弩之末。

  不說別的,單看那位一反常態,如今的行事,越發沒有了章程,完全拋卻了政治操守,肆無忌憚地動用手中的權力,對薛向這位低了數級的政治后進,進行全方位的打擊,便能知曉那人已然是孤注一擲了。

  然,剛不可久!

  那人到底是一省之尊,手中的權力來源于組織的賦予,然組織也不可能任由誰妄用權力。

  過線越嚴重,將來的反噬則必然越重。

  如今,蔡行天對薛向的進攻,可謂迅疾酷烈,但注定不可執久,因為已然過線多多。這種濫權的政治反噬必定隨后到來。

  只要薛向撐過了這頭三板斧,等待那人的只能是黯然收場。

  而一旦薛向撐過去了,那他周某人未來的收獲必定十分可觀。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位薛衙內在省里的能量,畢竟。若是省里無人替他薛向維持局面,便是薛衙內有通天背景,也被蔡行天利用程序正義干掉了。

  而一旦那位倒下,蜀中將留出極大的權力真空,省里若是再有人肯運作,屆時,他周某人豈非是眼前這位薛衙內手中填補這權力真空的最好人選?

  此外,周道虔改變主意。留任蜀中,還有另一重要原因,或者說這個原因才是導致他留下的主要因素,那便是對薛向的感情投資。

  因這兩人一直以來的敵對關系,雙方雖然合作有些時日,但曾經留存的沖突、芥蒂并不可能迅速化去。

  而如今,他周某人舍他地,而就蜀中,便是在亮明一種姿態,一種和他薛衙內同生共死。共抗風雨的姿態。

  有了這個姿態,且最終薛衙內真的挺過來了,那他周道虔就屬于根正苗紅那一撥里的了。

  就像當年有過長征經歷的紅軍們。后期都成了政治正確性的代表,即使在那十年,有著長征經歷的干部即便挨整,也能受到特殊關照。

  如今,周道虔打得便是這個主意,在他看來,這個感情分一旦賺足,他周某人在薛衙內的陣營中將迅速進行華麗的變身。

  正是有著這番考量,周道虔才決議繼續留守蜀中。忍耐那難熬的黎明前的黑暗。

  當然,既要下注。周道虔這種精明的政客,就不可能忘卻整場賭注的另一個核心。那便是薛向到底待他周道虔如何?

  若是薛向心中對他周某人芥蒂仍深,即便是最后,他周某人賭勝了,也不過是白忙一場。

  畢竟他和薛向合作日短,雖然合作期間,他對薛向的印象大改,也從其它渠道知曉的,都是對薛向的極佳評價。

  可旁人口中聽來,也只能是道聽途說,哪有親歷來得直觀。

  是以,今番歸家,他便對外宣稱閉門,其實,等的就是看薛向如何動作。

  歸得家來,面雖平靜,心卻漸憂,以至于長久矗立窗邊,觀望浮云蒼狗,患得患失起來。

  在他想來,若薛老三在今日之內趕來,便證明了他周某人對這位薛衙內重情重義的推斷,無措。

  若是這位薛衙內真把他周某人當了破抹布,用過之后便扔掉,根本不來相見,只待在外地尋個地方將他周某人打發了。

  那這樣的人,也就不值得他周道虔下如此重注了。

  然而,薛老三根本沒讓周道虔等上一天,不到中午,他便提著酒瓶,姍姍來遲。

  至此,周道虔徹底放下心來,也毅然將自己的仕途乃至身家性命綁上了薛老三的戰車。

  卻說,對周道虔的“出爾反爾”,薛老三絲毫不覺驚訝。

  周道虔能看到的,他薛老三早已想到。

  因為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鍵期,雙方已然要刺刀見紅,分出勝負,也在這一念之間。

  若在不熟悉內情的旁人看來,省里那位要收拾他薛老三乃是輕而易舉,雙方勝負哪里還有疑議。

  唯有知其內情的人才知曉,眼下的局面非是省里的那位占據優勢,而是他薛老三已然一點點地挽回了局面。

  那邊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已然在省內外惹下了太多的積怨,他薛老三只需挨過這三板斧,便能完美收官。

  在這個時刻,周道虔若是還不知取舍,要打退堂鼓,那說不得他薛老三就真要看低此人了。

  卻說,周道虔一番話罷,薛老三道:“既然道虔書記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唯有預祝老書記鵬程萬里,大展宏圖。老書記是德江的功勛之臣,你要走了,自然不能沒些動靜兒,就由我代表市委,出面為道虔書記組織一個歡慶會,咱們市委市政府也代表德江四百萬人民好好送送咱們的老書記。”

  薛老三從來都會做人,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

  “這話怎么說的,用不著,用不著,我還在蜀中,又沒遠去,送什么送,省些經費,幫扶困難群眾是正經,不鬧這些虛禮!”

  嘴上如是說,周大書記臉上那笑得快斷裂的紋路,實實在在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大丈夫行事,不就只求名與利,且為官之人,誰不渴求好名聲,薛向這是明擺著送他大禮呢。

  薛老三言出必行,果然在數日之后,替周道虔舉辦了一個隆重而盛大的歡送會。

  市委除了有數的幾人沒出席外,德江四套班子,各群眾團體,工會,婦聯全體出動,在一號禮堂,彩燈高懸,鮮花大張,共送周道虔。

  如此隆重的場面,險些沒讓周道虔激動得掉下淚來,最后的講話中,數度哽咽,顯然也是動了真感情。

  的確,不管德江的飛躍是誰一手促成的,然,德江卻是在他周道虔主政期間完成了華麗的轉身,這一點是誰也無法抹殺的。

  會上,周道虔回首了他入主德江的這些年,談到了德江由曾經的衰落到如今的興盛,整個心中都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愉悅感。

  當然,周道虔沒有忘記是誰帶來了今天的這一切,當日周道虔講話的最后,幾乎用盡了各種飾美之詞來褒贊薛向。

  最后的歡送酒宴上,當著眾人的面,周道虔足足敬了薛向三大杯。

  無疑,周道虔的這番最后告白,又助薛向將威望拔高了一個臺階。

  與此同時,也向德江釋放了一個政治信號,那就是薛市長為人心胸寬廣,不計前嫌。

  想當初,周書記和薛市長是何等的水火不容,而走到今天,兩人竟能化干戈為玉帛。

  可以說,這個政治信號是極有用的,幫助了許許多多人化解了對薛老三的疑慮和擔憂。

  薛老三赤手空拳,在德江打出一片天地,這期間,得罪的人物不在少數。

  而如今,他大勢已成,別人不敢明面上和他對抗,可暗里和他保持距離,弄些陰謀狡計,各種不作為。

  無疑,也加大了德江的政治內耗。

  而周道虔在最后的歡送宴上對薛向表現出的無比欣賞和敬重,傳播出的積極信號,則極好的抵消了這種政治內耗。

  任誰也會盤算,像周書記這種曾經恨不得食活土匪之肉,寢活土匪之皮的人,都能被活土匪原諒,自己又擔心個什么。

  當然,周道虔無心所為,造成的積極意義,也是薛老三始料未及的。

  不過,薛老三組織這個歡送會也是另有深意,抑或是為周道虔獻上一份厚禮。

  除了酬周道虔領導德江這些年的功勞,更大的因素是想為周道虔營造一種政治聲望,畢竟,周道虔決議留駐蜀中,未來必然遭遇那位的政治絞殺。

  而薛老三這番處心積慮,為周道虔營造政治威望,則是想讓那位在下手之余多些顧慮,要考慮清楚,向一位功勛卓越,深受德江政壇認可的功勛元老痛下黑手,會承擔怎樣的政治后果和輿論風暴。

  果然,薛老三的這招隨手閑棋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很快,周道虔的任命便下來了,其職務是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兼水利廳廳長。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任命。

  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明確了周道虔的副部級級別,也就是說,周道虔的官場級別從正廳一下越級到副省,乃是仕途上的極大進步。(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