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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黃思文名揚德江

  黃思文原想著自己這番忍辱含垢,肚量如海,這曹穎便是再媽媽不講理,也該有所觸動,稍稍收斂了吧。

  畢竟,這瘋婆子剛才當眾淋的不是別人,而是德江正印市長。

  可這回黃思文卻是想得左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理解女市長的思想境界。

  在這位女市長的戰斗法則里,她的辱罵和蠻纏只有激起了對方的滔天怒火,才證明了她的攻擊有效,她才能從內心深處收獲一點爽感。

  可眼下黃思文故作圣人,潑了他一杯水,這人還當什么事兒也沒發生過,這不是變相地在侮辱她曹某人嗎?

  老子都拿水潑你了,你還能笑嘻嘻地跟我說話,這不是當老娘根本就不存在嗎?

  至少在曹穎的毆斗原則里,這位黃市長的笑語溫言,簡直就是對她最大的諷刺。

  這不,黃思文一句話罷,女市長戰意愈見高昂,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黃思文的鼻子,便呵斥開來。

  “黃市長,這是你要我說的,那我就直說了,我不像別人那樣有什么事,喜歡藏著掖著,我這個人就是急性子,直脾氣,有什么就說什么,方才潑了你,是我不對,但我要說的是,你黃市長該潑。或許我這樣說你黃市長還覺得是我胡攪蠻纏,不通道理,可你想想,你捫心自問,你黃市長來德江這小半年,到底為德江人民干過哪件實事?到底在廣大群眾心中,留下了怎樣的反響?”

  “是不是薛向市長干什么。你都要和他唱反調?如今的德江有眼前的大發展,好局面,到底是誰打下來的,你黃市長敢不敢當眾說出口來?我知道你不敢,可你不敢沒關系,你可以去街頭巷尾,村社茶館,走一走,坐一坐,看看咱們德江老百姓對眼前的德江是怎么樣的評價。對咱們市委市政府哪位領導人最是推崇!”

  “其實不需要我說。你黃市長心知肚明,不是別人,正是薛市長,再說這云錦影城。這筆投資是怎么來的。你黃市長難道就真的不清楚嗎?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見了別人種了果樹長了桃子,就想著使用陰謀詭計將那桃子摘回自己家中,偷偷藏了。可你想沒想過,因為你的這番自私,是否會導致這筆投資的流產?別忘了,那港商可是薛向市長引進的,就算那港商是認地不認人,可另外兩筆投資是翠屏——玉女風景區的兩位外商老板的,他們兩位和薛市長的往來關系還用我多說嗎?”

  “你黃市長如此不講規矩,不顧大局,搶奪屬下的勞動成果,破壞德江招商穩定的新局面,難道你就半點愧疚也沒有嗎?是的,你這種人不會愧疚,你只顧著自家的前程,拿四百萬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作了仕途上的投機賭注,見困難就退,見功勞就搶,你黃大市長是真的就不知道現如今的基層同志管您叫什么嗎?我都私下里聽見兩回,人家親切地叫您黃鼠狼。”

  曹穎這番話出口來,真如江河灌海,其勢抨天。

  啪,戴裕彬竟然生生拗碎了手中的茶杯。

  要說這位女市長是標準的官場二愣子,可她這番鏘鏘罵詞蹦出口來,不見多少臟話,卻字字如投槍,如匕首,扎在了黃思文的心窩。

  有如此奇效,倒非這位二愣子女市長文采如何出色,眼光如何敏銳,而是她這番言語,純是由心而發,見情見性,幾乎也代表了德江官場上對他黃市長的普遍看法。

  而黃思文未嘗不知道底下人對他持有這般看法,可在心理上他黃大市長是有優勢的,在他想來,你底下干部再對他黃某人不滿,可見面了還不是乖乖叫他黃大市長,人前人后依舊得伺候得周周道道。

  換言之,他黃思文就是天神,那些基層干部在他眼里就是螻蟻,天神何必在乎螻蟻的看法。

  可如今,曹穎將這萬千螻蟻的普遍看法直直擺在了他黃思文這尊天神的面前,霎時間,天神的心理防線便崩潰了。

  說到底,他黃思文不是天神,而是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一個有著強烈自尊心,極度自負的男人,

  當曹穎將這血淋淋的現實,端上他面前的時候,他黃思文要還能忍住,那也真就是沒皮沒臉的老油子了。

  惜乎,黃思文不是!

  說穿了,他也只是個尋常的機關干部,不過憑借著幾分眼力和一些運氣攀上上了蔡行天,才有了如今的這般神奇際遇。

  歸根結底,他黃思文并沒有舍棄身上那讀書人的驕傲和矜持,越是有著這驕傲和矜持,面皮就越是脆薄。

  最要命的是曹穎那句“黃鼠狼”,簡直快要將黃思文的一顆羞恥之心戳成兩半了,

  黃思文一張臉青白到了極點,瞳孔迅速充血,整個面部如惡鬼一般,驚恐駭人。

  是的,便是到了此刻,黃思文仍舊記得今次會議的主要目的,他只需要立時揮手散會,行出門去,今天的事便算定了下來,誰也無從更改。

  他定了定神,不知使動多大心力才勉強壓制下怒氣,哆嗦著嘴皮,張開口來,方吐出一個“散”字。

  曹穎女市長又彪悍地接茬了,“散,散什么散,這件事不掰扯明白,我跟你沒完,你黃市長不要以為薛市長好欺負,就搞這些陰風暗箭,我曹穎卻不是好惹得,行得正,坐得直,就看不慣這個,你有能耐把這些陰謀詭計盡往我身上使,欺負老實人算什么本事,今兒這會上不說明白,誰也不準走,就是官司打到省委我也奉陪到底,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堂堂蜀中就還沒了說理的地方。”

  當聽到女市長親切地稱呼“薛向”為老實人時,不知多少人險些噴出口來,邱躍進一張小臉,幾乎快要完全扭曲了。

  薛老三是老實人,這天下還有不老實的人么?

  便連薛老三也險些崩潰,就是替我打悲情牌,你曹市長也請靠些譜兒啊!

  然,當曹穎話音落定,顧明俊,邱躍進心中俱是一掉,腦海中齊齊蹦出一個詞兒來“完了!”

  的確,蔡行天的必殺之局竟讓這個瘋婆子給攪了!

  原本策劃的完美無缺的殺局,幾乎不管薛向如何應對,都是必死無疑,可偏偏曹穎這瘋婆子如此一攪,整盤殺局就此灰飛煙滅。

  道理很簡單,黃思文的程序正義,也不過是利用他市長身份所賦予的先天權威,只需要他黃某人拍了板,上交給蔡行天定奪,走完整套程序,活土匪的大桃子就此便被輕易地摘走。

  而這其中不是沒有破綻,破綻便是得有人站出身來掀翻這個臺盤,畢竟整件事從根兒上說,黃思文是不占道理的,可黃思文要的不是占據道理,而是程序正義,即便他占不著道理,可場間眾人誰又敢站出來和他當堂對峙,大鬧一番呢?

  薛行嗎?自然不行!

  薛向若是敢開口,他黃某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轉身離去,薛老三頭上必然落下一頂“不尊重領導,擅搞小山頭”的帽子。

  此帽子一旦落下,蔡行天抓住由頭,稍稍使動法力,薛老三在德江的一切,勢必灰灰。

  不顧一切的蔡行天在德江的威力,足以毀滅一切。

  謝明高,陸振宇之流可以掀這個臺盤嗎?可以,可要冒的政治風險極大,大到幾乎百分之百會終結政治生命。

  如此大恐怖的壓迫之下,誰又有膽量下注呢?

  所以黃思文此番行事,雖然留著這唯一的破綻,可細細分開說來,這唯一的破綻,也幾乎不曾存在。

  可偏偏場間就有女市長這朵官場奇葩,別人不敢干的大恐怖之事,在她眼中直視若等閑,薛老三稍稍引逗,這位就悍然殺出了。

  是的,在她女市長的的官場認知里,她曹某人是有后臺的,既然有大后臺,還用得著怕什么?

  況且,她曹某人這般所言句句屬實,可謂是仗義執言,抱打不平,什么時候,黨內的政治生活,竟不許說實話了?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至于她一個副市長當場拿水潑正印市長,會不會有失體統,這點擔憂更是從不曾上得女市長的心頭。

  在她想來,這點事算得什么,不過是潑了一杯水,她曹某人又不曾草爹罵娘地罵出臟話。

  他堂堂黃市長,一個大男人,自己一個女人,爭論得興起,情緒控制不住,潑他一杯水算得了什么,省里還能為這個處罰自己,別逗了,那些老頭子們沒這么無聊。

  正是有了這種種的奇葩邏輯,才有了女市長這番的驚天彪悍之舉。

  而女市長這番一折騰,便將黃思文所布下殺局的最大破綻戳露開來。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