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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三淡然發言了。
他一言既出,好似黃河決堤,長江倒灌,囂張得快要翻了天。
方才,黃思文舉薦劉淇,就已經夠囂張得意的,可跟薛向一比,簡直上不得臺面。
聽聽薛向說什么,他舉薦江方平,就是因為江方平和他熟。
這他媽簡直囂張得沒邊兒了!
“薛向,你真當德江市委常委會,是你云錦的自留地?連常委會的尊嚴,你都敢褻瀆!”
黃思文怒道。
薛老三道,“黃市長,你這話就說得過了吧,我怎么褻瀆常委會尊嚴了,是你讓我舉薦人選的,周書記也同意了,我就舉唄,怎么,常委會發言,還不允許人暢所欲言,你要是覺得我方才的舉薦理由有問題,沒關系呀,小古,你如實記上,黃市長若認為有問題,完全可以說上報省委嘛!”
眼見著黃思文就要被薛向帶得偏離正題,周道虔趕忙站了出來,“薛向同志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彼此熟悉,相互配合,也是條不錯的理由嘛,還有沒有同志要提名,愿意提的,都可以說說,暢所欲言嘛!”
周道虔話落許久,無人接茬兒。
畢竟,像活土匪這般有底氣,膽氣,匪氣的家伙,萬中無一。
眼下的事兒,擺明了黃思文和周道虔合流,天下無敵,誰愿意提名出來,再被人否決,沒得惹人恥笑。
“既然同志們沒有人選了,那就在劉淇同志和江方平同志之間,做個表決吧。”
周道虔笑著將會議進程拉入了舉手表決階段。
舉手表決,這是建黨以來,各種組織,決定重大議題的最后手段。
人代會上,舉手表決提案,黨代會上,舉手表決選舉。都得走這個程序。
常委會上,也會用到,但決不輕用!
因為,一個班子里。通常大事小情,由書記總領,上下溝通,多方調和,最終,多能解決問題,除非是分歧到了不可調和的時候,才會動用舉手表決,也就是貫徹最后的民主集中。
而一旦表決,則無疑將隱在水底的矛盾。公開化了,政治后果不可預測。
“那就表決吧,同意…”
黃思文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熟料,他話音出口,便被薛向截斷。“我也同意周書記的意見,同意江方平同志擔任財政局長的同志,勞煩您抬抬手!”
說話兒,薛老三便舉起手來。
薛老三不得不搏了,這大概也是薛老三頭一次心里沒底的戰斗。
說來,自今日一大早,江方平趕來匯報了書記辦公會鬧翻的消息。薛老三就敏銳意識到了變局來臨。
彼時,他闔目沉思,細細思量了自己的處境,的確,離著插手人事布局的勢力,還有十萬八千里。
但是。并不代表,他薛某人沒有摻和一把的資格。
當時,思謀妥當后,他便離開辦公室,直去拜訪了兩人。算是布了個子,留個后手。
可饒是他智謀超絕,到底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事先猜到周道虔和黃思文會合流。
在他的計劃里,無非是多方博弈,他借助手中的三票,和有資本的摻股做買賣。
也正是有這個底氣,方才,江方平火急火燎通知他召開緊急常委會時,他才不慌不忙,甚至在車上,對江方平戲言問其想不想進步。
不成想,上得常委會后,周、黃合流,情勢急轉直下,曾經的計較,全被推翻了。
此刻,黃思文咄咄相逼,薛老三暗自憤懣之余,腦筋一轉,募地,掃中兩張憤怒得快扭曲的臉,從死地中窺出了生機。
卻說薛老三話音方落,周道虔和黃思文臉上齊齊浮出淡淡笑來。
此刻,兩人心里同時浮現出一個成語: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薛老三舉起手后,場間一片死寂,謝明高愣了愣,卻也將手舉了起來,悶聲道,“我同意薛市長的意見,方平同志在市委辦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是個得用的同志!”
實事求是地說,謝明高是不愿意舉手的,因為,在他看來,此刻的薛向,就是沖向風車的唐吉訶德,荒唐,可笑,且注定失敗。
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出爾反爾的事,他謝某人還干不出來,再者說,今次的失敗,也不代表薛向政治力量的消亡,大不了陪著栽個跟頭就是。
謝明高的舉手,絲毫不在眾人意料之外,時至今日,誰都知道老謝這個常務副是怎么來的了,受恩報恩,理所應當!
謝明高舉手后,場中又恢復了沉寂,過了數秒,黃思文微微一笑,便要說話了。
他腦袋里積攢得詞匯極多,但因這些時日,他所受的壓抑極大,活土匪也有今天,他得好好宣泄一番。
不成想,他嘴巴方張開,還沒吐出詞兒來,戚喜把手舉起來了。
“我同意薛市長的意見,方平不錯!”
戚喜這番話,是看著周道虔和黃思文說出來的,怨氣沖天。
的確,今次的會議,開得戚喜實在是太憤怒了,白啟明,夏耀東先后轉舵,讓他內心產生巨大的落差之余,也對周道虔,黃思文產生了滔天怨念。
可他偏又沒有機會報復,就在這時,薛向提名了江方平,而薛向又是周道虔,黃思文的鐵桿對頭,值此之時,還有什么比支持敵人的對頭,更能有效的打擊敵人么?
戚喜話落,薛老三笑得越發燦爛了,此人一表態,便證明他賭對了。
說來,今日一早,江方平匯報了昨夜書記辦公會不歡而散的消息后,薛向離開辦公室,拜訪了兩位,其中一位正是這戚喜。
對戚喜,薛向印象不深,即便是在和孔凡高龍爭虎斗的當口,這位戚書記也沒和他產生多少交集。
原本,鑒于戚喜承襲孔凡高勢力,從這個意義上講,薛老三和他也是對頭。
可薛向很清楚,世易時移,官場上,哪有真正的死仇。
他今日上午拜訪戚喜,對方初始冷淡,薛向道明來意后,戚喜這才改變了態度。
薛老三和他談的無非是,希望戚書記在未來的人事問題上,稍稍考慮下他薛某人的人,作為報酬,他薛某人愿意在常委會上支持他戚書記。
薛向如此言語的根本目的,不是志在人事安排,而是給戚喜以力量,加重其自立的野心,如此,才能更好的牽制周道虔,黃思文。
而彼時,戚喜自以為手握四票,再有薛向這番承諾,算上支持薛向的謝明高那票,他已然六票在手,占了常委會的半壁江山。
是以,薛向的兩票極為關鍵,有這么大的好處,還有什么怨恨化解不了的呢,更何況,孔凡高已然作古了,何必為一個作古的分子,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呢。
薛向看得透徹,他這一去,戚喜便轉了態度,戚書記同意了會適時考慮薛市長的提議,但在此之間,薛市長應該讓公安局長蔡國慶恢復工作。
彼時,蔡國慶因為小金庫事件,反抗薛向,被薛向停職,卻沒解職,能否恢復工作,的確是薛向一句話的事兒。
而蔡國慶又是孔系在政法口的大將,戚喜盤算得很清楚,幫蔡國慶渡過此劫,將徹底收服此人。
薛向若是應準了此事,這場交易中,他戚某人是最先得利,也證明了薛向要求合作的誠意,至于他戚書記是否要兌現給他薛市長的承諾,那就得看時機和天意了。
不得不說,戚喜的盤算極驚,只是,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得了他通報說解除危機的蔡國慶蔡局長,首先沒來感謝他戚書記,反倒是拎了東西,先去感謝薛市長了。
再聯系到如今的夏耀東,白啟明先后改易旗幟,就不得不說,戚喜此人,太過自視甚高,一廂情愿了。
他總以為孔凡高倒臺后,孔系人馬就得以他為首,然而不曾想,誰都有自己的算盤,誰都沒把他戚書記當作能夠停靠的碼頭。
當然了,孔系遺留人馬內部的矛盾,薛向是不關心的,他只知道有了上午和戚喜的溝通,再加上,此番周,黃聯手給戚喜的震撼,傷害,此刻,戚某人支持他薛某人的可能性極大。
果然,不出所料,他這一表態,戚喜便舉起手來。
“呵,穿上一條褲子了,老戚這是怒極攻心,連節操也不要了,跟活土匪穿一條褲子了!”
黃思文心中冷笑。
周道虔也不覺有什么,戚喜的反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票,也只三票而已!
“還有沒有同志認為江方平同志合適的?”
周道虔呵呵問了一句。
他話音方落,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我覺得挺合適的!”
此聲音一出,如驚雷震天,閃電耀世。
說罷,孫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充周道虔笑道,“周書記,薛向同志不是說了嘛,江方平同志他熟悉,現在市政府,薛市長當大半個家,要干好工作,還有什么比他熟悉更重要呢。”
孫明這話說得平淡,出得口來,不啻于世上最惡毒的毒液,聽得周道虔,黃思文的肺腑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