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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話題

  從主屋大門到梅園不過二十來米,薛老三卻覺得有幾千里那般遠,院內雞舍狗窩,菜畦瓜架,一副溫馨的農家圖畫,本該給人和諧自然之感,可薛老三踏進院來,心頭就好似壓上了千斤重擔。

  本來嘛,來就來了,你還過正門不入,繞道而行,明顯避著主人,可繞道就繞道吧,偏生運氣不佳,讓人抓個正著,再見主人時,任是臉皮再厚,也難免尷尬。

  更何況,這主人威權如天,氣勢如淵,薛老三膽氣再壯,在此情境下相見,也難免惴惴難安。

  好在,這些年歷練,見得場面多了,薛老三心理素質極佳,腳步方邁進堂屋的門檻,心頭尷尬便強行被他壓了下來,快步行到中庭,沖老首長說了句熱情洋溢的拜年話,說完,又大大方方地沖周遭一眾大佬施禮,問好。

  笑瞇瞇地瞧著薛老三一通折騰罷,老首長說話了,“你個瓜娃子,這是來給我拜年?過門不入,飄飄忽忽,要不是得了通報,曉得你來了,還抓不到你,你娃兒倒好,別的沒有,厚臉皮倒是修成了正果,進得門來,還能跟我老頭子拜大年,薛向,你不簡單嘛。”

  從始至終,老首長說這番話時,都是笑瞇瞇的,可薛老三聽得后脊梁骨發寒,若不是強行鎖住毛囊,此刻,他早已汗出如漿。

  好個薛老三,越是危急時刻,頭腦越是靈醒,老首長話音方落,他便接上了,“首長,您可是冤枉我了。是這么回事兒,今兒上門給您拜年,沒帶別的好玩意兒,就從蜀中帶了些特產,這不。方走到您家門口,包裝斷了,我又氣又急,總也不好帶著破了包裝的禮物上門,便想到對面取些材料,重新包裝。這不,江部長就找出來了,您可是誤會我了。”

  說話兒,薛老三提了提手里的草簍,露出底部,確實有幾根稻草斷裂。破出個小洞來。

  這草簍的材料,甚是粗糙,可編制得造型,卻是精妙絕倫,正是一條蒼龍,張爪揚須,極是逼真。正是薛老三為老首長備禮物時,特意用了心編制的。

  如今,他一雙妙手,早已靈巧得天下無雙無對,用之工藝,立時就成了最厲害的藝術家。

  因著草龍編得巧妙,的確算得上極重要的包裝,送禮之人,發現包裝破損,要修補得當。怎樣也說得過去。

  更何況,眾人先前進門,誰都瞧見主屋北邊,堆著高高一個巨型草垛,薛向要越過大門。取取消舊時稻草,將草龍修補完畢,實在是合情合理。

  獨獨江朝天一人心如明鏡,因為這草龍編得精巧,方才,他便多有矚目,瞧得分明,這草龍分明是完好無損的,怎么這會兒就在底部破了個洞?

  說來,還得是薛老三聰明絕頂,妙手無雙。

  老首長難題方布下,他便開動腦筋,根據實際情況,編纂出了最完美的謊言,更巧用手段,讓這謊言無懈可擊。

  當然了,他這謊言未嘗便能瞞得過眾位城府高深的大佬們的眼睛,可只要說得過去,無可指摘,那便了了。

  畢竟,老首長此番為難,恐怕也不是真要他薛某人過不去,也只是要讓他薛老三著急著急,難堪難堪。

  果然,薛老三一番解釋罷,老首長哈哈一笑,指著薛老三,沖滿座道,“要講送禮,還是這猴兒會討巧,每次竟會弄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糊弄我老頭子,上回是泡三椒,這回恐怕又是些老掉牙的玩意兒,太小氣了嘛!”

  老首長嘴上說薛老三小氣,可臉上的笑意,誰都瞧得分明。

  說來,也不是沒人暗叫失算,怎么自己就不會多從蜀中特產下手,可轉念一想,來給老首長拜年,送些酸瓜爛棗,成何體統?

  的確如此,身份的差異化,就造成了送禮的差異化,薛老三是親近晚輩,送些家鄉特產,那是孝敬。

  旁人沒這份親近,自然也就沒這份膽量。

  卻說,老首長打趣一句,眾人立時接口,說來說去,盡是好話。

  一言蔽之,無非是禮物雖小,但薛向這娃兒向有巧思,不說別的,這條草龍便編得不凡,里頭的玩意兒定是極好的。

  老首長不拂眾意,抬手一指薛向,“猴娃兒,你弄得機巧,還是有你自己掰扯吧。”

  薛向領命,將那草龍在臨近的一方高凳上放了,一手定住右側龍須,一手握住左側龍須,輕輕一扯,霎那間,整條草龍便似蛻皮一般,眨眼間,褪下一堆稻草,瞬間被薛向捏成一團,投進了一邊的垃圾簍里。

  卻說,龍身剝開,龍腹里裹著的玩意兒也現出真容。

  卻是一個碧綠的葫蘆,一尺來高,拳頭粗細,壺嘴兒雕作可愛的葫蘆娃頭像,整個兒模樣,分明就是昨夜春節聯歡晚會上,大放異彩的蜀香王葫蘆娃的放大版本。

  “蜀香王,是不是蜀香王!”

  老首長忽然抓過葫蘆,急問薛向,眉宇間極是興奮,說罷,又猛地一拍薛老三肩膀,“不對,蜀中,云錦;我記得德江有個云錦湖,你娃兒現在是不是在德江上班?這蜀香王莫不是你搞出來的吧?”

  老首長說話的當口,隱在西北角的江朝天,和站在靠大門位置的時劍飛忽地對視了一眼,眼中俱是濃濃的憂慮。

  原來,今天大年初一,眾位大佬到老首長家拜年,終歸不好再談公事,可都是心懷天下之輩,即便是聊天,也難免涉及政治。

  而現如今,最具政治性和趣味性的話題,無疑就是蜀香王。

  原來,昨夜春晚結束,照例轟動空前,尋常老百姓覺得節目精彩紛呈,一年的等待不虛。

  說來,也非這個時代的商人,沒有廣告意識,而是如今商禁不過方解,又經歷了八大王事件,個體戶和私營業主們集體還在戰戰兢兢,即便是想到打廣告,也不過是在城市的要道上,貼些小廣告,規模大點兒的,在報紙上登些豆腐塊兒。(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