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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巴掌

  上千人齊發,折騰起的漫天煙塵,把場子遮得好似后世重度霧霾下的北京城。

  足足兩三分鐘,場中才勉強又看得清人影兒。

  薛老三揮了揮袖子,蕩開身前的煙塵,朗聲道:“這邊是張家鋪子和上灘廟的同志們吧,你們今次過來,要反應什么情況?”

  其實,事已至此,薛老三早就弄清了眼前的狀況,知曉這又是自己離境期間,張徹埋下的后手。

  “我不跟你談,你跟姓唐的是一伙兒的,怎么能為我們做主,騙哪個喲!”

  張大腦殼頂著個烏眼青,左手按著額頭,厲聲申斥,看他模樣,顯然在方才和唐大個兒的毆斗中,傷得不輕。

  薛向笑著道:“我跟唐大個兒的確是一伙兒的,但跟你們也是一伙兒的,因為你們都是人民群眾,而我是為人民服務的,這位同志,你說我偏向誰,可不對!的確,我跟唐大個兒喝過酒不錯,有機會,我同樣愿意和你喝酒,總不能和誰喝酒,就要向著誰吧,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和別人喝酒,那我是不是就得今天向著這個,明天向著那個,這樣,非轉暈頭不可。”

  “哈哈…”

  聽薛老三說得風趣,又毫無架子,和以前所見官員,完全是兩張面目,底下的張家鋪子和上灘廟的村民倍覺新奇,好似聽了段單口相聲,不少人笑出聲來。

  聽薛向說愿意和自己喝酒,張大腦殼也覺倍兒有面子。的確,平素他們這幫人熱衷于跟當官的做對。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認同官員階級的榮耀,幾千年的官僚階級的優越性,讓最固執的農民也不得不承認對這個階級心生向往。

  只不過,平素張大腦殼等人遇見的官員,要么虛浮,要么膽怯,要么假言誆騙,要么大言恫嚇。就沒有一位愿意給他們尊重的,像薛向這樣能以平等態度閑侃的,還是他頭一遭遇到,恍然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膽,薛書記問案,你敢不答!”蔡京冷喝一聲。便要令人將其拿下。

  薛老三眼角泛冷,跳下桌來,“蔡主任,我在和群眾們了解問題,你不要插言!”

  薛老三雖未見蔡京先前的囂張,但見了這一排排警漢。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兒。

  “薛書記是吧,你是當官的,我是種田的,天生尿不到一個壺里,跟你喝酒。咱高攀不上!”

  薛向雖然及時插言,可蔡京的目的終是達到了。張大腦殼心里好容易對薛向升起的丁點好感,被蔡京這一攪合,頓時消失殆盡。

  薛向道:“行,不喝酒,咱們就解決問題,你和同志們今遭過來,到底是為什么事兒,痛快說吧,能解決的,我一定解決!”

  “沒什么大事兒,就是要求政府一視同仁,不準搞偏幫,錢不能讓一兩個村子賺了,我們要求復工!”

  “對,我們要復工,憑什么不給我們做活,我們原本就在這兒上工,政府不能太偏心了…”

  “就是,定是這當大官兒的和唐家莊的人有關系,要不然這工程朗格能都包給拐子李村和唐家莊了撒…”

  張大腦殼立場一亮出來,底下應和聲一片,都是和政府做對慣了的,起哄架秧子和不妥協的基因深植到了這幫人的骨子里。

  底下人鬧哄哄,薛老三也不出言熄止,只穩穩站住,微笑著聽他們叫囂,謾罵。

  果然,沒人回應,這幫人就好似沒有觀眾欣賞的演員,鬧騰了片刻,竟各自歇聲。

  待最后一縷吵鬧也停歇后,薛老三才微笑著開口:“同志們,都說夠了吧,那下面聽我說幾句,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大伙兒是到這兒來找工作的吧?”

  “不是找工作,是找活兒干!我們干一天,你們結一天工錢!”

  在張大腦殼的理解中,工作是比較正式的,一個月才結一回工錢,這怎么能行,他張大腦殼怎么能被唐大個兒比下去,他也要讓張家鋪子和上灘廟掙那一天一結的現錢。

  “行,找活兒是吧,我答應了,明天上午你們過來,我們這邊自有安排!”

  薛老三微笑依舊,只是這句話說得聲音極大,滿場皆聞。

  “什么!”

  張大腦殼長大了嘴巴,“那我們過來,拐子李村和唐家莊的怎么辦?”

  “張同志覺悟挺高嘛,都知道替其他村子的同志們著想了!”薛老三打趣道。

  張大腦殼啞然。

  原來,從始至終,張大腦殼等人,就是為鬧事而鬧事,因為,在他們想來,政府已經和拐子李村以及唐家莊簽訂了協議,這塊肥肉已經被拐子李村和唐家莊吞進肚子里了,即便政府要妥協,以拐子李村和唐家莊的蠻野,又怎會吐出這塊肥肉。

  他們到此,不過是氣不過,再加上受了人挑撥,尋著事由了,刷一下存在感,此外,也看看這個新政府好不好對付,順帶著也打打秋風。

  可張大腦殼沒想到的是,這新政府的頭頭竟是這般好說話,軟弱得一塌糊涂,張口就把自己的無理要求滿足了。

  “怎么,張同志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這,這個,那,那…”

  張大腦殼傻眼了,他想過薛向強硬,如何應對;薛向狡辯,怎么收拾;獨獨沒想過自己的無理要求,被一口應下后,到底該做何種反應,一時間,吱吱唔唔,竟開不得口。

  “這個,那個什么,別他媽登鼻子上臉,就你們能耐?敢威脅領導,你們上工了,那給拐子李村和唐家莊的協議怎么辦,麻溜兒給老子滾蛋,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張大腦殼正訥訥無言,閉口半晌的蔡京,忽然再度開腔了。

  蔡衙內這哪里是斥責張大腦殼,分明是激怒加挑撥。

  激怒好理解,本來張大腦殼這種渾人,最聽不得叫板的話,對方的稍稍不禮貌,便會引來其強烈的反彈,更不提此種赤裸裸的侮辱,謾罵。

  至于挑撥,蔡京使得同樣明顯,看著是再幫著薛向斥責張大腦殼,可分明就是在提醒,提醒張大腦殼注意,薛向可是許諾了不會毀掉政府對拐子李村和唐家莊的協議的,既然不會毀諾,又如何安排你張家鋪子和上灘廟村民們的工作呢。

  張大腦殼雖是渾人,可卻不蠢笨,霎那間,就轉過彎兒了,雙眼血紅,狠狠瞪著薛老三,方要開罵。

  他要喝罵的對象,忽地輪圓了胳膊,甩出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薛向的寬大的巴掌印在了蔡京的小臉蛋兒上,直抽得蔡衙內身子一歪,踉蹌幾步,險些癱倒。

  “曹副隊長,把蔡主任帶下去,找個涼快地方,讓他醒醒腦子!”

  薛向話音方落,先前沖天開槍的敦實漢子沉聲應了,緊跑幾步,沖蔡京奔去。

  說來,方才薛向那一巴掌使不到一成力道,蔡京受傷不重,除了臉色紅腫,便連牙齦都沒出血。

  可這一巴掌,對蔡衙內的心里打擊巨大,抽得他都懵了,雙眼失焦,怔怔愣住了,仿佛一巴掌抽掉了他三魂六魄。

  敦實警漢過來拉他,他也不反抗,被拖著,亦步亦趨地如機器人般退去了。

  警員隊列中,倒是有先前扽走陳道寬的幾位面有怒色,試試探探,幾欲出頭,熟料,薛老三冷眼瞧來,這幫人渾身激靈靈直打冷顫,腳下哪里還動得了分毫。

  是呵,眼前的這位可是新區一號,連蔡衙內都敢直接上大耳刮子抽懵,他們這幫小嘍嘍敢出來,立時保管萬劫不復。

  卻說,薛向一巴掌抽出,對滿場的震動巨大,不知新區管委會大大小小的干部,公務人員瞧傻了眼,便是張大腦殼等一干鬧事兒的,也呆住了。

  大官兒見過不少,裝模作樣地見過;貌似豪邁,出口操爹罵娘的也見過;可像薛老三這種動輒就揮巴掌上的大領導,這幫鬧事兒的別說見,便是聽也沒聽過。

  至于新區管委會的干部們,振動就更大了。

  他們不是沒聽過薛書記強勢,在會上幾次讓蠻橫的蔡主任下不來臺,可那終歸只是聽說,誰也沒親見,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薛書記竟狠狠抽了蔡主任一耳光,這可真是轟破了天吶!

  蔡主任什么人,自他以副科級之身入主常委會,衙內之名便傳遍了新區。

  好事者考究之下,蔡衙內到底出自哪門哪戶,便是新區大院掃地老王頭都清楚,那可是省委蔡書記的侄子,正兒八經的蜀中有數衙內。

  可就是這等人物,薛書記也敢拿大耳刮子,朝人臉上印,這,這,這也太那啥了吧。

  震驚未幾,這幫人悠然轉醒,不少人更是暗暗拍了下大腿,怎么忘了這茬兒,這位薛書記可是有個大名鼎鼎的諢號——活土匪哇!

  要說,薛老三今次動手,五分因怒,五分亮威!

  說動怒,那太容易理解了,他薛某人有太多憤怒的理由。

  今次若非他薛某人恰好趕到,結局是完全沒必要預料的。

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