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慶殿燈火通明。
晚風徐徐,拂動殿外楊柳搖曳,那扎在柳枝上的紅絲綢條子,更增添幾分喜慶之氣。
趙佶坐在玉階下,看著玉階上的龍椅,眼中流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不過,他旋即便把目光移開,轉而這金碧輝煌的大慶殿上。過一會兒,趙桓在寶津樓簽下盟書,這皇位就算是穩固下來。與其爭個頭破血流,倒不如趁此機會從這爭紛之中退出。平日里寫寫字,作個畫,撫個琴,吟誦詩詞,倒也還愜意。
趙佶骨子里,是個風雅文人。
此前把全部精力投注于掌控朝堂上面,雖說手握天下大權,卻失了本應有的風雅。
退出吧,退出吧!
趙佶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趙構身上。
眉頭微微一蹙,這九兒怎地看上去神情恍惚?
趙佶知道,對于他退出爭紛一事,趙構并不是非常情愿。奈何趙佶一意退出,趙構就算再不愿意,可若是沒了趙佶出來,也就不那么名正言順。其實大哥帶九兒倒也不差,只可惜九兒看不明白這局勢,更不知道大哥的苦心,真個不堪大用。
大哥,便是趙桓。
宋人對兒子,多稱呼為‘大哥’。
哪怕是貴為九五之尊,在私下里也是喚兒子為‘大哥’。
趙構身強體壯,有神力,隱隱為趙佶諸子之中,武力最為強悍之人更兼弓馬純熟。
只是,如此力大,如此體魄,如此武苦,偏沒有一顆強者的心。
從他對女真人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些端倪。
以前趙佶一心穩固政權,并沒有留意趙構的性子。可而今再看來,便有些不太滿意。
這一點,大哥倒是做的比九兒更好 想到這里,趙佶便不再去觀望趙構。
這時候,趙該從外面走進大慶殿,來到趙佶面前,恭恭敬敬道:“孫兒拜見翁翁。”
“小哥怎地才來?”
趙佶臉上,頓時滿帶著笑意。
大慶殿之中,正等候趙桓來到的文武百官也都紛紛與趙該招呼。
趙該一一還禮,而后坐在趙佶身邊,“圣人要孫兒把功課作完之后才讓孫兒過來。”
趙佶笑道:“圣人都安排了什么功課?”
“今日讀了大學,而后又練了一會兒字。”
趙佶連連點頭,“大學好,大學好啊小哥要好生鉆研那里面的學問可大著呢。”
趙諶乖巧無比,連連點頭答應。
目光從大殿上掃過,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十八姊說,小乙來了!
可惜卻不能光明正大在人前出現偏都是些個不知所謂的家伙坐在這里。
此次與虜賊大勝,與他們有甚關聯?
若不是小乙和我的太子親軍在燕山府奮勇殺敵,哪兒來得如此大捷?功臣不得光耀,偏這些尸位素餐之輩在這里呱噪不停。若他日我登基時,定要讓小乙風風光光。
想到這里,趙湛的眼中有一絲不屑。
他不想再和大殿里的那些文武官員寒暄,便坐在趙佶身邊不肯離去。
“翁翁,父皇怎地還沒有回來?”
趙佶輕輕撫摸趙該的腦袋瓜子,輕聲道:“官家正在簽訂盟書,其中要走的程序頗為繁雜。估計這會兒也差不多了,等官家回來,便可以開席川小哥,想吃什么?”
趙諶歪著頭想了想,正要開口時,卻聽得大慶殿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趙佶聞聽一怔,忙站起身來,順手習慣性的把趙堪往身后一拉,便站在大殿正中。
大慶殿內,突然間安靜下來。
文武百官一個個面帶詫異之色,向大殿外看去。
“道君,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趙佶沉聲喝問。
他心里,突然有一種不祥預感,不過臉上卻是古井不波,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當了二十六年的皇帝,這點涵養和城府還是有的。
雖然當初女真人南下,令趙佶亂了分寸,驚恐不安。可是現在,趙佶卻沒有露出任何慌亂之色,努力維持著大殿上的局勢。
“涪陵郡公,涪陵郡公反了!”
一句話,頓時令大慶殿亂成了一鍋粥。
趙佶厲聲喝道:“都與我閉嘴。”
二十六年的積威猶在,令大殿再次安靜下來。
趙佶喝道:“你慢慢說來,涪陵郡公好端端,怎地反了?”
“回稟道君,涪陵郡公率殿前司副都統孔彥舟已沖開宣德門,言要為官家報仇,正朝大慶門而來。”
為霍家報仇?
趙佶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胡說八道,涪陵郡公怎可能造反?”
一旁趙構搶身出來,厲聲喝罵。
趙佶眼睛一瞇,目光中透出一股子猙獰,從趙構身上掃過。
這九兒定然瞞著我做了什么事情,否則方才還魂不守舍,這一會兒功夫便成了這模樣?
趙佶正要開口,忽聽大慶門方向,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
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
大慶殿上的文武百官,也頓時失了方寸,一個個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哥,速往寶慈宮,通知圣人,有事故發生。”
趙佶此時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讓趙堪離去。
可就在這時,大慶殿外人喊馬嘶。
負責今日酒宴司禮的景王趙杞搶身出去,卻不想迎面跑過來一隊殿前司禁軍,不等趙杞開口便一刀把他砍翻在地。趙杞慘叫一聲,便倒在血泊之中,頓時沒了氣息。
數百名禁軍從外面沖進大慶殿,呼啦啦將大慶殿內的眾人團團包圍。
趙叔向一身甲胄,手持寶劍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那寶劍上猶自滴著血,顯然是剛殺過人。趙叔向,你要作甚?”
一名官員站起身來,便指著趙叔向喝問。不等他話音落下,從趙叔向身后竄出一員武將,二話不說,手起刀落,把那官員砍侄在地。
一時間,大慶殿內,已亂成了一鍋粥。
趙佶把趙湛拉到了身后目視趙叔向,眼中猶自帶著不可思議之色。
而趙構更是面色煞白,透著幾分茫然之色。
“十九哥你這是作甚?”
“奉先皇遺謅,特來誅賊。”
趙叔向厲聲喝道,大殿上文武百官,又是一陣騷動。
先皇遺詔?
所有人這心里頓時一緊難道說…
趙佶的臉色,格外難看。
他向前邁出一步,沉聲喝問道:“卻不知你奉得又是哪個先皇。”
趙叔向臉上透出一股悲戚和憤怒之色,怒視著趙佶道:“昏君你還敢出來問話?”
說著,他手中寶劍一指趙佶,“昏君,你為謀奪皇位竟與虜賊勾結,在寶津樓刺殺官家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你為了皇位不惜割地求和,更連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若我大宋被你這等昏君把持朝堂,只怕用不得多久,便要基業盡喪。”
大殿上,頓時沸騰起來。樞密院使耿南仲站出來,厲聲喝問:“涪陵郡公,你說的可是真話?”
“句句屬實!”
趙叔向一臉悲慟之色,“耿相公,自家又豈敢拿此事說笑?今日官家在寶津樓等候虜賊使者,哪知道那虜賊使者左右不至。官家便向那虜賊代表詢問,不想虜賊喪心病狂,將官家當場刺死。燕直閣與吳學士,更被虜賊趁亂所殺…我當時便在寶津樓外值守,聽聞樓內發生變故,便闖入寶津樓,可是官家他,已然不成。
那虜賊俘虜,言是太上道君吩咐。
自家本不太相信,直到那虜賊拿出一紙盟書,自家才知這…
道君,臣亦知道君有意重掌朝堂,卻不想道君竟然用這等方式…燕山之戰,乃我大宋將士死戰得勝,你竟然要讓出蔚州和應洲不說,還要割讓燕山府與那虜賊。你如此作為,又置我大宋將士于何地?”
趙叔向說到后來,已是聲淚俱下。
趙佶站在那里,沉默不語。
他在看,默默的觀察局勢…
而在他身后的趙該,則緊緊抓著趙佶的手。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趙該也有些糊涂了…他知道,父皇死了;可他更清楚,翁翁并沒有去殺父皇。因為就在昨日,翁翁還興致勃勃問他,等趙桓和女真人簽訂盟書之后,愿不愿意隨他去東南走走?翁翁說,要帶他去杭州,去感受一下蘇杭的美景。趙堪年紀雖然不大,卻可以感受出來,趙佶那發自內心的喜悅。
既然不是趙佶所為,那么…
趙佶心中的怒火,已經到了極致。
可是他依舊做出一副平靜表情,等待著趙叔向露出最后的殺招。耿南仲上前一步,從趙叔向手里接過那份盟書。他認認真真看過一遍,幽幽一聲長嘆,呼的轉過身,凝視趙佶,“道君,你怎能做出這等糊涂事!”剎那間,大慶殿沸騰了。耿南仲這句話,無疑是證實了趙叔向的話。
趙構厲聲道:“耿南仲,你胡說什么?”耿南仲則怒氣沖沖,手指趙構喝罵道:“齊國公,你還想要狡辯不成?
這盟書之上,便有你的璽印,還有你親筆所簽的名字…老臣雖年紀大了,可是這眼力還在。齊國公你簽名時有一個習慣,便是那構字中間有一處頓筆你父子二人,為一己私欲,竟置祖宗基業而不理,更喪心力狂,連官家都要謀害。”
趙構腦袋嗡的一聲,頓時懵了。
他健步上前一把從耿南仲手中奪過盟書,目光在上面掃了一眼,頓時臉色煞白。
那盟書上的印璽和簽名,的確是他所書。
趙構猛然抬起頭,看著趙叔向“你陷害我。”
這印璽和簽名,他自然有印象。數日前,趙叔向找到他,要他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了名字并蓋了印璽。不過當時,趙叔向告訴他這是為了向趙桓保證,逼迫趙桓禪位所用。可誰想到,而今這名字和印璽,卻變成了趙構勾結女真,謀害趙桓的罪證。
趙構咽了口唾沫,身子顫抖不停。
趙叔向卻目光森然“齊國公,這簽名和印璽是你的,我又如何害你?”
“你…”不等趙構說完話忽聽得趙佶一聲沉喝,“九兒,閉嘴。”
趙構身子一顫,回過身向趙佶看去顫聲道:“道君,此事真的和我無關。”
趙佶道:“可現在,卻與你有關了!”
他悄然向后退了一步,把趙湛的身體完全擋在身后輕聲道:“十九郎,好心計啊…呵呵,想來這大殿之上,定有你許多同黨。你為了今日這個局可是謀算頗深。”
“道君,這話怎說來?”
趙佶卻沒有理睬趙叔向,目光落在了耿南仲身上。耿南仲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哪知道趙佶的目光卻越過他,根本沒有理睬他的意思。
唐恪、張邦昌、王時雍…
趙佶此時,非但沒有半點恐懼,反而越發平靜了。
“當初勸我奪權的人,是十九郎。
今日誣我謀殺大哥的人,也是十九郎…十九郎你果然是八面玲瓏,長袖能舞,不愧是趙光美的后代。為了今日這個局,你恐怕花費了不少心思吧。不僅是你,還有你父親,你的翁翁…乃至于從趙光美被貶為涪陵郡公之時,便開始謀劃。好心計,好本事!”
趙叔向卻笑了。
“道君說得哪里話?自家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是嗎?”
趙佶冷笑道:“只怕這大慶殿上,至少有一年人都是你 的爪牙…可惜,你還是不夠狠。若換做是我,便命人先沖進皇宮,把我和我的兒女誅殺干凈,再拿出你這所謂證據,才是死無對證。到時候,你便可以挾天子以令天下,扶立小哥登基。
過兩年,你再找個借口,把小哥毒殺了,自己來做皇亦…
滿朝都是你的人,自然會支持你。了不起,你再學一回太祖,來一次黃袍加身…
趙叔向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趙佶全不理睬,仿佛自言自語道:“此前,你鼓動我與大哥爭權。
而后又秘密與官家告密,并誣陷說我打算在二月二官家祭天時發動兵變。大哥信了你,便密令王宗凝率部前往西臺山埋伏。那王宗凝一走,殿前司便是孔彥舟做主。
我依稀記得,這孔彥舟原本是個無賴,后不知怎地投靠了汪伯彥,并由汪伯彥把他帶來開封。可惜那時候,自家瞎了眼,沒有理會這些。開封之圍后,高俅因病辭官,官家恩準之后,命王宗誕為殿前司都太尉,而后這孔彥舟便成了副統制。
好高明的算計,十九郎,我以前卻真個是小看了你。
官家和我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間,還有我這個不爭氣的九兒,更被你耍的團團轉。
我就苛怪,官家怎會突然要親自去簽訂盟書,想來也是十九郎唆使。
對了,若我猜的不錯,只怕王宗楚那個蠢貨,現在已經成了無主孤魂吧,…你調走了張伯奮和姚平仲,東京便為你一手遮天。等張伯奮他們回來,你已經穩住了局勢,又有耿南仲這些奸賊支持,接下來便是張伯奮他們有心反對,也奈何不得你。”
說著話,趙佶目光掃過大慶殿上的眾人。
“耿南仲、張邦昌、王時雍,吳拜…秦會之,你也投靠了十九郎嗎?”
開封府尹秦檜聞聽,連忙大聲喊道:“道君,臣絕對不清楚此事。”
不過隨著趙佶一一點名,大慶殿上許多人,在耿南仲等人的帶領下,悄然向趙叔向身邊移去。
趙叔向的臉色,變了!
“道君果然厲害…不過你不該點醒我,只要我殺了你們,誰又能知道真相呢?”
“我知道!”
趙諶終于忍耐不住,從趙佶身后蹦出來,手指著趙叔向罵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小乙也曾說過,你不可以托付。”你這逆賊,竟敢殺害父皇,我必殺你。”
趙佶頓時慌了手腳,想要阻攔趙堪,卻來不及了。
趙叔向臉色一凝,“原來太子也在這里…小哥,本來還想留你性命,不想你卻自己跳出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家心狠手辣口今日殿中的人,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只要殺了爾等,誰又能奈何我?”
趙該紅著眼,咬牙切齒便要撲向趙叔向。
趙佶卻死死拉住了趙該的胳脖,厲聲喝道:“十九郎,爾敢!”
“哈,有何不敢?”
趙叔向獰笑道:“當年你祖宗趙光義敢奪取太祖皇位,為何今日我便奪不得皇位?”
就在這時,趙構卻呼的向趙叔向撲去。
“趙叔向,我和你拼了!”
不管這場爭斗,最后是誰人獲勝,他趙構算是完…
趙佶說的不錯,我就是個蠢貨,被十九郎耍的團團轉,到頭來被他賣了,也不自知。
站在趙叔向身邊的男子,便是孔彥舟。
趙構剛一靠近,他便橫身攔住了去路,抬手就是一刀,向趙構劈去。
趙叔向仰天大笑,“道君說得不錯,九哥,你還真是個蠢貨,到這時候猶看不清楚形式嗎?
若你臣服于我,少不得與你一條活命,保你個榮華富貴。
不過既然你向尋死…哈哈哈,我便在這里,哪個敢來殺我?”
趙叔向此時,已勝券在握。
他剛要下令禁軍動手,卻忽聽得在大慶殿的一角傳來一聲如同獅子咆哮般的吼聲。
那聲音,震人魂魄,在大慶殿內回蕩。
禁軍被那聲音所攝,竟一下子慌了手腳。與此同時,就見一人從角落中沖出來,劈手從一個禁軍手里奪過了一桿金錘,而后身形一轉,一記兇狠的撞擊,把那禁軍撞飛出去。
趙叔向一怔,忙大聲喊道:“苗傅,攔住他。”
站在大慶殿內的侍衛親軍馬軍司副都統制苗傅,拔刀上前阻攔。
與此同時,禁軍齊聲吶喊,便朝著趙佶沖去。
大慶殿外喊殺聲四起,侍衛親軍步軍司副都統制劉正彥,也率領禁軍朝皇城發起了沖擊。
整個皇宮,此刻守衛空虛。
面對大批的禁軍蜂擁而來,侍衛們頓時慌了手腳。
有心想要阻攔,卻不知道該如何動手。趙叔向是有備而來,而王宗淀張伯奮等人不在,苗傅孔彥舟等人,便成為禁軍統帥,讓許多人不知道究竟該聽命于何人。
“小乙?”
趙該看到那出手之人,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玉尹舞動金瓜,上下翻飛,將禁軍逼向旁邊,眼見苗傅帶人沖過來,他閃身躲到一根大柱子后面,抬手扔出一枚黑色物件。
“小哥,帶著道君走啊。
趙佶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拉著趙湛就想要往大殿外跑。
“往回走,去福寧宮。”
玉尹聲音未落,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一枚掌心雷在大殿門口炸開,三名禁軍躲閃不及,被炸的血肉橫飛。
苗傅慘叫一聲,也摔倒在地上。不過他身穿鐵甲,總算是沒有受傷。可那鐵甲沉重,這一掉倒,想要再站起來,可就有些麻煩了……
“去福寧宮!”
玉尹大喊一聲,再次攔住了禁軍。
另一邊,趙構卻發出一聲慘叫,被孔彥舟一刀砍死。
鮮血頓時染紅了大慶殿,文武百官四處逃竄,禁軍則蜂擁而上。
趙佶拉著趙談跑了兩步,所下一 滑,噗通便掉倒在地上。一名禁軍揮刀上前,想要將趙佶殺死,哪知道趙湛猛然撲出,瘦小的身形沖進那禁軍懷中,緊跟著那禁軍一聲慘叫,便倒在地上。
胸口,插著一支明晃晃的匕首。
趙該小臉發白,坐在地上喘息不停…
那匕首便是當年玉尹贈送給他的禮物。在千鈞一發之際,趙該竟使出了玉尹教他的相撲之術,殺死一名禁軍。果然是經歷過陳橋之戰的洗禮,趙該此時所展現出來的血性,令趙佶也是目瞪口呆。只是趙堪雖殺了一個禁軍,也引起了其他禁軍的注意。兩名禁軍手持長槍,惡狠狠朝趙該撲來,趙湛剛殺了一個人,正有些手腳發軟,眼見禁軍向他撲過來,竟不知道該如何躲閃,呆坐在血泊中。
“太子休要慌張,周鳳山在此。”
一個禁軍祗應打扮的壯漢,從一旁沖過來手持鋼刀,攔住了兩個禁軍。
這周鳳山本和玉尹在偏殿里準備酒水,趙叔向突然造反令周鳳山一時間也慌了神。
等到玉尹沖出去,周鳳山才反應過來,忙跟著玉尹闖入大慶殿。
畢竟是御拳館地字房的高手,禁軍雖然厲害又如何能比得過周鳳山?
就見周鳳山一刀一個,把那禁軍砍翻在地。他攔在趙諶身前,大聲吼道:“小乙,休要戀戰保護道君與太子要緊,這里交給我。””
玉尹聞聽,把手中金瓜擲出,扭頭便走。
苗傅帶著人在后面追殺卻見玉尹猛然騰身而起,在空中一個詭異扭曲,唰的擲出一枚掌心雷。已經領教過掌心雷厲害的苗傅等人,嚇得連忙閃躲。玉尹剛一落地,就聽耳邊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你便是那個玉小、乙玉屠夫嗎?給我死吧。”
一股銳風撲面而來,孔彥開輪刀劈向玉尹。
說時遲,那時快,玉尹腳下墊步一扭,使了一個玉、環步,避過孔彥舟的大刀,唰的便到了他近前。只見他一招小鬼拍門,雙手好像掛著什么東西,看似緩慢,卻又快如閃電。一快一慢的矛盾視覺效果,令孔彥舟頓感莫名難受。他想要閃躲,卻已經來不及了,就聽得蓬一聲悶響,玉尹雙手狠狠拍在他的胸口之上…
玉尹的雙手,明明空無一物。
可是打在孔彥舟身上,孔彥舟卻有一種被什么東西鉆進體內的感覺。
氣勁!
早在一年前,玉尹已經達到了內等子的程度。
雙手出擊,氣血勃發。一雙肉掌拍在孔彥舟胸口,把孔彥舟打得口吐鮮血,便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玉尹身后傳來了一聲爆炸。
掌心雷巨大的沖擊力,把他一下子掀翻在地。
玉尹使了個就地十八滾,便到了趙堪身前,伸手一把將趙談抱在懷中。
“老周,保護道君。”
周鳳山答應一聲,手中大刀使了個夜戰八方,將禁軍逼退。
趁著禁軍退后的剎那,他閃身來到趙佶身邊,探手把趙佶攙扶起來。
“往福寧宮走。”
“小乙,跟上。”
周鳳山攙扶著趙佶往后殿跑,玉尹則懷抱趙該,抬腳便走。
一只手,蓬的抓住了玉尹的衣袂。
他低頭看去,卻見一個血肉模糊的男子,抓著他的腳,“小乙,帶我一起走,救我!””
秦檜?
玉尹心里一愣。
這秦檜,并沒有背叛趙佶。
只是比較倒霉,方才玉尹投擲掌心雷的時候,被爆炸波及,以至于受了重傷。
救還是不救?
說實話,倒目前為止,秦檜并沒有顯露出歷史上那陷害岳飛,議和賣國的奸臣嘴臉。
自他任開封府府尹以來,開封府治安良好。
便是方才,他大可以投靠趙叔向,可是秦檜卻沒有這樣做。
可是玉尹卻不想救他看他身上的傷勢頗重,恐怕是救了也難以活命。再者說了,玉尹可不希望惹來麻煩。秦檜現在表現良好,卻不代表他以后也會這般。
歷史上,靖康之難時,秦檜慨然前往北國。
但是從北國回來之后,…
這人,是會變的。
玉尹不想將來,被秦檜陷害。
要知道,這廝是個文人,殺人不見血的文人…
想到這里,玉尹已拿定了主意,身體一羽,氣勁勃發,震開了秦檜的手。眼見十幾個禁軍撲來,他抬腳便踢在了秦檜身上。這一腳玉尹使了全力,便是秦檜沒有受傷,恐怕也性命不保。更何況他現在身受重傷,被玉尹一腳踢起來,口吐鮮血。
“會之汝妻子,吾養之,汝勿念。””
這也是他聽到的最后一句話,玉尹一腳便踢碎了他的內腑,尸體更被踢飛出去,撞在了禁軍的身上。
玉尹趁亂扭頭就走,一邊走一邊道:“小哥休怕,小、乙來了。”
當玉尹把趙談抱在懷中胡時候,趙該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
他可以聽到玉尹的心跳感受到玉尹身上傳來的熱氣…川小手緊緊摟著玉尹的脖子,趙湛這時候,才不會在意玉尹是否踢死了秦檜只自言自語道:“小乙,我不怕!”
大慶殿中,已亂成一團。
趙叔向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本來十拿九穩卻被玉尹破咚…
一旁孔彥舟被人攙扶著走過來,胸口鐵甲上,有一個極為明顯的手印。
若非鐵甲護身,方才玉尹那一擊便足以要了孔彥舟的性命。可即便如此,孔彥舟也被傷了內腑,臉色煞白的走到趙叔向身邊,“主公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趙叔向臉色鐵青,厲聲道:“一個不留!”
他一把拉住孔彥舟,“順我者生,逆我者亡,今日大慶殿上所有不肯臣服之人,一個不留。”
“嗟!”
孔彥舟連忙領命,由于說的急了,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趙叔向帶著耿南仲等人扭頭就走,身后不時傳來滲叫聲,他卻是充耳不聞…
“主公…”
劉正彥在大慶殿外,與趙叔向見禮。
“大慶門已經被我等控制,是否要攻擊承天門?”
趙叔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半晌后,他睜開眼睛,厲聲喝道:“給我繼續攻擊劉正彥,給你半個時辰,必須要攻占福寧宮,一個都不許放過。錯過今日,若不得成功,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諾!”
劉正彥也知道,他沒有任何退路。
而今已上了賊船,便只有繼續前行…
他帶著禁軍,繞過大慶殿,直樸承天門。
而此時,玉尹抱著趙堪,已追上了周鳳山和趙佶。
眼見趙佶氣喘吁吁,走路更一瘸一拐,玉尹也急了眼。
他今晚本打算混入宮中,提醒趙諶多加小心。哪知道…趙叔向!他猜的沒錯,整個局,最關鍵核心的人物,便是趙叔向。只是他沒有想到,趙叔向竟然如此膽大。
原本以為他是幫著趙佶或者趙桓,哪知道他竟然是要造反。
不過想想,倒也不奇怪。
趙光美的后代,自被貶為涪陵郡公后,便屢受壓制,甚至無法得到實權。而趙佶登基后,對宗室監控也格外嚴格,以至于趙叔向被壓迫到了極致,最終選擇造反。
唯有造反,他才有可能掌控大權。
否則,不管是趙佶也好,趙桓也罷,給他一個國公算是極致,而且是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國公。
看著趙佶那頹然之色,玉尹也有些可憐。
他快走兩步,探手架住了趙佶一只胳脖,與周鳳山使了一個眼色后,“道君,得罪了!”
他和周鳳山一左一右,把趙佶架起來,眨眼間便沖出大慶殿后門。
此時,整個皇宮都已經亂成一團。
那些個內侍宮女倉皇奔逃,一個個恍若眉頭的蒼蠅一般。
“去福寧宮…”
“玉小乙,莫走承天門前面有一個角門,拐進去便是垂拱殿…只要穿過垂拱殿,便是福寧宮。”
趙佶對皇宮大院,畢竟比玉尹和周鳳山熟悉。
他這會兒也緩過氣,大聲指點路徑。
玉尹二人也不懷疑,便從趙佶所說的角門沖進了垂拱殿。
垂拱殿內,也亂作一團。
有不少禁軍已經沖進來,正四處劫掠。
看到玉尹等人,十幾個禁軍吶喊著便撲上前來。
玉尹見狀,扯下腰中大帶,把趙湛系在懷中,“老周,保護好道君,我來開路。””
他說著話,便迎著禁軍沖過去。
劈手從一名禁軍手里奪過一口大刀,使出那庖丁八法,大刀上下翻飛,眨眼間便砍翻了四五個禁軍。東京禁軍,特別是殿前司,幾乎是烏合之眾。王宗譴本來就是個草包,甚至比不得高俅。自他出任殿前司都太尉后,殿前司武備幾近荒廢。
若欺負個普通人還成,眼見玉尹如同兇神惡煞般撲過來,這些個殿前司禁軍,也都慌了手腳。見玉尹斬殺了四五個同伴,其他禁軍頓時露出恐懼之色,齊聲吶喊,扭頭就走。
玉尹也懶得去追趕,抱刀前行。
他也殺紅了眼,這時候更不會去分辨敵友。
若真個讓趙叔向得逞,那他一家人,便難逃一死。只有保住趙佶和趙諶,才有可能反敗為勝。福寧宮,必須要趕去福寧宮…想來那邊也得到了消息,有所準備了。
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玉尹看也不看,輪刀就砍…
“小乙哥,是我!”
伴隨著一聲嬌呼,玉尹總算清醒過來。
他定睛看去,確是燕奴,頓時松了一口氣。
燕奴身披一件兕皮軟甲,手持青竹槍那槍頭上,還殘留著血跡,顯然也經過了一番拼殺。
“小乙哥,前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一言難盡,帝姬她們可無恙?”
“方才有禁軍闖入福寧宮,好在被王娘子發現,率人將其格殺…兩位帝姬都已經驚動,正在福寧宮中等候消息。我看那邊情況穩定,便和翠兒姐來打探消息。”
玉尹聞聽,長出一口氣。
哪知道這時候,趙詰卻突然叫喊道:“小乙,母后,還有母后…母后和十八姊尚在后苑,快救她們。”
玉尹腦袋嗡的一聲響,暗叫一聲,怎地忘了她們?
把腰間大帶解開,玉尹將趙諶遞給了燕奴,“九兒姐,保護好太子和道君,立刻回福寧宮,隨兩位帝姬殺出去。趙叔向反了,官家被害,你們去下橋苑與十三郎匯合。”
燕奴也知道發生了大事,卻沒想到,會是這種狀況。
整個人一下子懵了,從玉尹懷中結果趙諶,她也未能反應過來。
“后苑在那邊?”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從旁邊沖過來。
“小乙,咱家給你帶路。”
“張老公?”
趙諶一眼認出,這內侍便是張大年。
玉尹也沒有廢話,只看了張大年一眼,便點點頭,拖刀隨著張大年沖出了垂拱殿。
“小乙哥,小心啊!”
燕奴反應過來,沖著玉尹背影大聲喊叫。
“九兒姐,這里便交給你們,立刻突圍,前往下橋苑。
告訴十三郎,讓他務必守住下橋苑我救出圣人之后,便去下橋苑匯合,休要擔心。”
聲音,在垂拱殿內回蕩。
玉尹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燕奴看了一眼趙該,又看了一眼已經快要癱侄的趙佶和氣喘吁吁的周鳳山,一咬銀牙,“老周,咱們走。”
說著話,她抱起趙堪,便沖出垂拱殿。(。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