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橋鎮暴亂?
玉尹實在是記不太清楚,北宋末年是否發生過這么一場暴亂。
自徽宗登基后,北宋民間的暴亂起義此起彼伏,包括宋江等在內的京東三十六巨盜,也是其中之一。
可問題是,這馬蘭橋鎮暴亂,未免有些太過巧合。
它暴亂的時間,恰好是在局勢最為為妙的時候,令玉、尹心中,不得不產生了疑竇。
“衙內可知道,馬蘭橋鎮為何暴亂?”
“這卻說不太清楚,好像是因為流民作亂,當地官府處置不當,以至于發生暴亂。”
高堯卿神色輕松,笑呵呵說道:“小乙不必擔心,想那些許暴民,也鬧不出什么亂子。”有張伯奮和姚平仲二人出馬平亂,想來暴亂旦夕可定,無需太過擔心。”
倒也是這么一個道理!
張伯奮也好,姚平仲也罷,都是將門之后。
若論能力,這二人可不算太差。哪怕是姚平仲在歷史上因偷襲牟駝崗失敗,不得不逃匿深山,確也不是等閑之輩。這兩人也都是身經百戰的主兒,手下侍衛親軍步軍司和馬軍司,大都經歷過開封之戰,絕不是那些手無寸鐵的暴民可抵擋。
但不知為什么,玉尹總覺著有些不太放心。
和高堯卿在開寶寺塔上閑聊了一會兒,朱絢便來了。
看到玉尹,朱絢也是吃驚不小,“小乙,你怎地回來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玉尹的胳脖,“你的信,我昨日才遞到東宮,估計就算小哥那邊招你還京,旨意也許幾日才能出來。你這時候回來可并未奉召。若被人發現,必然會惹來大禍。趁大家還沒有發現你的行藏,小、乙當盡快離開這里才是。”
朱絢說的很不客氣,但卻透出濃濃的關懷。
玉尹心里一暖,拍了拍朱絢的手,輕聲道:“我要見小哥。”
“啊?”
“之前我截獲消息,說虜賊欲對官家不利。
所以我星夜趕回,可是回到開封,才發現局勢更加不妙…我想請二十六郎代為轉告小哥就說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小哥,請他設法見我一回,可否?”
朱絢,沉默了!
高堯卿一旁怒道:“二十六郎也忒不痛快,不過請你通稟一回,怎地吞吞吐吐?”
朱絢聞聽不由得苦笑。
“衙內怎說得話,自家又豈是那種沒義氣的?
非是我不想為小乙通稟,而是自家也見不得小哥官家準備在二月二日,于西臺山祭天,小哥與圣人在三日前便開始齋戒莫說我,便十八姊也不容易見到。”
二月二又是二月二!
玉尹聞聽,不由得眉頭一蹙,陷入沉思之中。
趙桓二月二祭天,的確是一樁大事。
身為太子的趙談齋戒,也在情理之中,卻壞了玉尹的大事。
“如此說來,十八姊還能見到太子?”
朱絢道:“十八姊可自由出入禁中,自然可以見到。
不過她也不方便頻繁進出宮內,昨日把小乙書信遞到禁中,便是十八姊的功勞。”
玉尹,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與朱絢解釋,一時間猶豫不決。
半晌后他輕聲問道:“衙內,王娘子而今又在何處?”
“王娘子一直呆在家里,侄是沒什么事情。”
“衙內立刻走一遭,讓十三郎設法和王娘子聯絡,命她入宮值守。”
“啊?”
“就讓她…留在柔福帝姬宮中。”
王燕哥和高寵成親之后,便沒有繼續留在趙多福身邊。
原因嘛,有很多!
一來她不想繼續留在宮中,總覺著有太多束縛;二來,陳橋之戰時,王燕哥隨趙多福帶著趙談跑去了陳橋,險些有性命之憂。趙桓后來雖然沒有問罪王燕哥,但終究有些不滿。朱璉的意思,也不想王燕哥留在禁中…有這么一個武藝高強的母老虎在,天曉得那趙多福又會惹出什么禍事來,實在是讓人有些放心不下。
太子留在宮中,按道理說非常安全。
可玉尹卻有一種預感,哪怕是在宮中,也會有危險發生。
王燕哥武藝高強,而趙多福在經歷了陳橋之戰后,也成熟穩重許多。兩人在一起,至少可以多一份保障。
不過,單憑王燕哥一人,恐怕還有些不夠。
在思忖之后,玉尹又道:“另外,讓張林韜和李小、翠二人入城來,我有事情吩咐。”
李小翠精通毒術和暗器,有神鬼莫測之能。
讓她進入宮中,也可以增添一份保障。只不過,王燕哥進入禁中還容易些,但李小翠進宮,就必須要有人幫襯才好。讓朱璇把李小翠帶進宮里?恐怕有些難度。
玉尹有沉吟許久,突然問道:“茂德帝姬,而今安好?”
朱絢愣了一下,詫異道:“怎地小乙不知?”
“我知道什么?”
“茂德帝姬,在數月前,已經出家了!””
“啊?”
這可真是一樁出乎玉尹意料之外的事情。茂德帝姬趙福金,好端端怎地出家了呢?
朱絢道:“蔡鞗死后,官家曾有意要茂德帝姬回宮。
可帝姬卻不同意,甚至和官家發生了幾次爭執。去年入冬,可能是官家逼得狠了,帝姬一怒之下便出家為尼。官家對此也很生氣,所以便不再理睬帝姬的事情。”
北宋時,女子雖受到各種約束,但總體而言,還算自由。
當時的女子改嫁頗為正常,丈夫死了,再嫁他人,也沒有人說三道四。趙福金當年下嫁蔡鞗,說穿了也是一樁政治婚姻。她與蔡鞗并無子嗣,蔡鞗死后,趙福金便是嫁人也不會惹來非議。想必是趙桓希望用趙福金的婚事做一次政治交換,惹怒了趙福金,以至于最后出家為尼,和趙桓撕破臉皮,以作為她的抗爭…
皇宮大院里的事情,最是骯臟。
身為皇室子弟,雖享受到常人無法享受的榮華富貴,但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不過,似趙福金這般出家為尼,卻是大宋開國以來,第一次出現。
玉尹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絕美的面龐,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
“帝姬,在何處出家?”
朱絢的目光頗有些詭異,看得玉尹有些手足無措。
“二十六郎這般看我作甚?
自家自去歲離京,便忙于軍務。后至燕山,更與虜賊連番惡戰,對京師內發生的事情,并不太清楚。怎地,帝姬出家難道還與我有關系?問這話也忒有些古怪。”
朱絢,笑了。
“帝姬,便在觀音院出家。”
“聊”
不僅是玉尹大吃一驚,便包括高堯卿在內,也感到有些奇怪。
這開封府內,寺觀多不勝數。雖比不得那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況,但大大小小,也有百座之多。趙福金哪兒不好出家,偏偏選了觀音院。也幸虧是玉尹和趙福金并沒有太多聯絡至少在百姓眼中,玉尹和趙福金就是行走在兩條平行線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至于私底下,兩人雖有接觸,但知者甚少,幾近于無。
玉尹強笑道:“便在觀音院出家又如何,那是觀音院的風水好,與自家卻沒關系。””但內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趙福金在觀音院出家,真就和他沒有關系嗎?
至少在玉尹想來,應該是和他有些關嚓…
朱絢道:“我也知道,帝姬在觀音院出家和小乙無關,不過先有李娘子在觀音院出家,如今又有帝姬前往。觀音院現在可不比早先,已經是這開封府一等一的寺院。”
“哦!”
玉尹應了一聲,卻沒有再繼續交談。
想想也是,一個艷名冠絕開封的李師師已經足以讓觀音院聲名遠揚。
而今又來了一位帝姬,這觀音院想不出名都難。玉1尹旋即便明白了朱絢這話語中的意思。
觀音院既然出了名,想要偷偷和趙福金接觸,只怕是非常困難。
想到這里,玉尹不由得緊蹙眉頭。
“這件事,容我再做考慮。
王燕哥王娘子的事情,就拜托二十六郎費心。總之,要盡快把我回東京的事情告知小哥,否則終究是一樁麻煩。二十六郎,我而今不方便出面,若有事情,便請你與衙內聯系。他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到我,一旦小哥有消息,便盡快通知我。”
朱絢,高堯卿,玉尹…
這三個人,如今已經如一條線上的螞蚱,根本無法擺脫關系。
朱絢沒有再猶豫,便點頭答應。
三人在鐵塔上又說了一會兒話,便下了開寶寺塔,各自行動去了。
不說高堯卿和朱絢行動,單說玉尹。
他上了馬車,讓呂之士馭車而行。待馬車駛入舊酸棗門的時候,他突然改變了主意,讓呂之士把馬車趕去李寶家中。和李寶一席長談,玉尹便急匆匆返回秀才巷的住處。
當晚,耶律余里衍來到玉尹的住處。
“姨丈說,今日議和頗為順利,燕琰和吳敏也不似之前那般強硬,有所緩和。
看樣子,也就是這一兩日的功夫便會議和成功…聽姨丈說,你們老趙官家準備于后日在紫宸殿設宴。不過他會在金明池寶津樓親自簽訂議和盟約,以體現他的功績。姨丈準備在當天離開東京,如此一來老趙官家必然動怒,甚至有可能再次興兵。便那完顏吳乞買有心挽回局面,也沒有充足時日。到時候便要重議,也是困難重重。”
這叫什么?
釜底抽薪嗎?
趙桓現在已經不想再打,可如果當天耶律余睹失蹤,必然會令趙桓顏面盡失,甚至遷怒女真。到時候,宋金議和便是一句空話,弄個不好,雙方很可能會再次開戰。
若宋金開戰,則西遼在漠北的生存空間必然大增。
耶律余睹倒是好算計,抽身撤走,卻留下來一個爛攤子與趙桓和完顏吳乞買兩人…
不過,從內心而言,玉尹倒不反感。
能滅了女真最好,畢竟他對女真人,并沒有什么好…
若金國被滅,則大宋立國以來所面臨的四面環敵之局面,將會大大減輕。雖說這樣一來,會給西遼喘息之機。但西遼身處漠北,還有一攤子爛事在身。等到耶律余睹在漠北站穩腳跟,也不可能給予大宋朝太多的威脅,倒似乎是一樁好事。
想到這里,玉尹便點了點頭。
“那到時候…燕子你怎么力?”
“我?”
余黎燕看著玉尹,沒有開口。
玉尹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余黎燕甚至連女王之位都放棄掉,背井離鄉來到開封,還能怎么辦?
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余黎燕的柔美。
“若你愿意,便留下來。
自家雖說已經有了妻室,卻也能給你一個名份。可能會委屈了你,但我保證,定會要你幸福。”
明眸中,閃著淚光。
余黎燕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看著玉尹一句話也不說。
這便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玉尹深吸一口氣,剛要伸手把余黎燕摟在懷中,卻聽得房門篤篤篤被人敲響,余黎燕好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 一樣,刷的一下退了幾步,而后輕聲道:“有人來了!”
心里面,不住的低聲咒罵。
玉尹走到門口,回頭看余黎燕上了閣樓,便打開了房門。
李寶站在門外,見玉尹開門,忙一拱手,“郎君,已經打聽清楚了。”
玉尹側身,把李寶讓進了屋中。
“情況如何?”
“小底受命之后,便讓人前去觀音巷打探虛實。
正如郎君猜測,觀音客有不少閑雜可疑之人出沒看那樣子,好像是在監視郎君宅院。小底因郎君的吩咐,也不好打草驚蛇,故而弄清楚后,便趕來與郎君知曉。”
嗯,這樣才對!
玉尹輕輕點頭…
太子親軍是趙桓手中的一個大殺器,那么身為太子親軍都統制的玉尹,自然會倍受關注。表面上,他遠在肅寧寨,但那些人也不會因此,而放松了對他的監視。
沉吟片刻,玉尹看著李寶道:“李教頭,明晚能否把那些個耳目鏟除,神不知,鬼不覺?”
李寶一笑,臉上露出一抹厲色。
“只要郎君一聲令下,小底便保證,讓那些家伙見不得太陽。””
“嗯!”
玉尹長長出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張林韜和李小翠夫婦來到了秀才巷。
玉尹把他的想法,與夫婦二人說明,李小翠侄是沒有拒絕,反而露出一絲好奇之色。
也難怪,她雖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母夜叉,卻從未進過皇宮大院,更沒有見識過那些皇室貴胄的生活。如今有機會能夠跑去皇宮里轉悠,自然也不會拒絕。
倒是張林韜有些不太情愿,“郎君,拙荊若進了宮中,還能出來嗎?”
玉尹啞然失笑,“自然會出來。
只要過了這場風波,小翠便是自由人。當然了,她若是想留在宮中,便是另一說。”
張林韜聞聽,便向李小翠看去。
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讓玉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沒成想,這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行太保,居然還有這么一副面孔。
李小翠罵了聲,“真是個呆子!”
張林韜嘿嘿一笑,一臉憨態的撓了撓頭…
天黑后,玉尹便帶著余黎燕和張林韜李小翠三人,從秀才巷出來。
換了一身青衣小帽的打扮,與早就等候他的柳青匯合一處。柳青帶著幾十個家丁,直奔觀音巷而去。身為開封府有數的富豪,玉尹和柳青之間的生意合作,倒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柳青來玉府拜會,也很正常。玉尹不在,做朋友的過府探望,都在情理之中。
可誰也沒有想到,玉尹會混在這些人之中。
當他出現在燕奴和楊金蓮兩人面前時,著實讓兩人大吃一驚。
“夫君,你…”
玉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九兒姐,金蓮,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日后向你們解釋。
現在,你們都給我聽好。
待會兒金蓮帶著兩個孩子,隨柳大官人離開。
找到張二姐夫婦,十三郎阿娘和徐婆惜徐娘子她們之后,便連夜出城,雖柳大官人去張三哥的莊子里暫住下來,等我消息。燕子,你帶上怨哥兒,保護好她們。”
話一出口,屋中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周燕奴而今,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聽玉尹這話,便知道要有大事發生。
余黎燕雖然有些不舍,但卻清楚,她的身份的確不適合參與眼前的事情。
她是個遼人,雖然已經脫離了西遼,卻始終是個遼人。一個遼人參與到宋人的事情里,會讓原本非常簡單的事情,變得非常復雜。而且,玉尹等于是把家小都交給了她保護,這份信任,足以讓余黎燕心滿意足,雖有些遺憾,卻沒有反對。
只是楊金蓮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過看大家的臉色,想來比較麻煩。
她雖然不諳世事,卻也知道玉尹在這個時候,不應該出現在開封府。
既然玉尹出現在家里,肯定是有大事發生 旋即,玉尹又取出一封書信和一塊佛牌。所謂佛牌,也就是度碟,是出家人身份象征。不過玉尹手中的這塊佛牌,卻非同小可,乃少林寺住持方丈陳希真的佛牌。
此前,玉尹曾向陳希真借了二十名武僧,在距離東宮不遠處的一座寺院里修行。
憑此佛牌,可以差遣那二十名武僧。
玉尹把佛牌和書信,一并交給張林韜,讓他先去找那二十名武僧到張三麻子的山莊里駐守,保護楊金蓮等人的安全。畢竟,余黎燕和任怨兩個人,力量還有些薄弱。
“而后你星夜趕往盧館鎮,把這封信交給姚平仲。”
玉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勸說姚平仲,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個猜想而已。
“告訴姚平仲,就說如何決定,由他選擇。”
若要還京,無比與于后日,也就是二月初一之前返還…”
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些。
張林韜領命而去,另一邊楊金蓮則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抱著兩個女兒,隨柳青登上馬車。
“小乙,那咱們現在該做什么?”
玉尹看了一眼燕奴,“帶上青竹槍,隨我一司前往觀音院,拜會茂德帝姬!””(。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