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奴突然發現,玉尹不知何時失蹤了!
她也顧不得心疼那一錢銀子,忙四處尋找。
“小乙哥…小乙哥!”
燕奴走了幾步,卻見在水池不遠處的一個攤子上,玉尹正蹲在那里,低著頭也不知在看什么。
“小乙哥,怎地在此?”
玉尹回頭,朝燕奴笑了笑。
而后沖著那攤販道:“這張琴我要了,開個價吧。”
燕奴這才注意到,攤子上擺放著一張看上去極為殘破的古琴。古琴通體發黑,髹漆殘落,斑斑點點。比之普通的古琴,看上去要長一些,寬一些,總體很是不堪。
攤販笑道:“大官人好眼光,這琴可是我家祖傳之物,若非急需用錢,我定…”
玉尹不等他說完,起身便走。
“大官人且慢…”
“我實話告訴你,我買這琴,是給我渾家學琴所用,沒甚大用處。
你這琴一看就知道是一張廢琴,偏恁呱噪,莫非是欺我不懂嗎?你若真心要賣,給個實在價,要可以的話,我就買走。”
攤販臉上,頓顯尷尬之色。
而燕奴則走到玉尹身旁,好奇打量那種破琴,露出疑惑之色。
“小乙哥,這琴好破,要來作甚?”
“你不是說要學琴嗎?若太貴重好琴,咱也買不起…我看這琴琴體保存尚可,買回去花上幾貫修補一下,再上一層髹漆便可以使用,總好過在那和潤琴社中,百余貫一張琴,也未必適合。”
攤販在一旁偷偷觀察,發現燕奴確是不屑。
當下眼珠子一轉,便說道:“大官人既然想要,那自家也不啰嗦,五十貫,你看如何?”
“當我傻子嗎?”
玉尹聞聽,勃然大怒,拉著燕奴就走。
“大官人留步,大官人留步!”
見玉尹要走,攤販頓時急了眼,忙快走幾步,攔住玉尹。
“大官人何必這么急躁,有話好說…既然大官人覺得貴,不妨開個價來聽聽?”
“五貫,足矣!”
那攤販急了,“大官人說笑,五貫怎成?
這琴雖破了些,可是琴體保存尚好,怎能五貫成交?”
玉尹頓時冷笑起來,壓低聲音道:“你當我傻子嗎?這分明就是一張廢琴…你看這琴體長度寬度,分明就是做壞的琴,你卻拿來販賣!若不是我渾家喊著要學琴,我連看都不看。”
“這個…”
攤販面露赧然之色。
“五貫也太少了…三十貫,你看如何?”
“八貫!”
“二十五貫!”
“八貫!”
“二十貫…”
兩人討價還價許久,那攤販見實在是騙不得玉尹,苦笑道:“大官人,要不這樣,這琴我十貫收來,也不賺大官人錢,便十貫給你,至少要讓小底保本,是不是?”
“十貫嗎?”
玉尹思忖良久,做出為難之色道:“也罷,看你不容易,十貫便十貫。
不過,你得給我一副琴囊…就這副吧。”
玉尹說著,從攤子上拿起一副黑色的皮革琴囊。
攤販見狀,也只好答應,一副肉痛模樣,接過了玉尹的銀子。
把古琴放進琴囊裝好,玉尹斜背在身上,拉著燕奴就走。
“三哥,怎地十貫就賣他?”
看著玉尹和燕奴的背影,一個攤販湊過來問道。
三哥嘿嘿笑了,一臉市儈的奸詐,“不過一張破琴,自家收來也不過一貫多,而今卻賣出十貫,怎地也不會賠錢。這琴在我手里也有一年多了,本以為是個寶貝,沒想到險些砸在手里。幸虧這廝買去,也算是賺了一筆…我唐三甚時候做過虧本買賣?”
“那是,那是!”
兩個攤販,嘿嘿笑了…
“小乙哥,怎走這般急?”
燕奴被玉尹拉著,急匆匆直奔李家店而去。
“九兒姐莫問,待會兒到了李家店,再與你解釋。”
兩人匆匆來到李家店,表明了身份之后,直奔后堂而去。
“呦,這不是玉小乙嗎?”
剛要進屋,就聽有人招呼。
玉尹回頭看去,見郭京幾人簇擁著呂之士,正朝他走來。
“原來是郭少三,身子大好了?”
郭京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小乙哥,但愿你過了今晚,還能繼續張狂。”
玉尹笑道:“這個不勞你郭少三掛念,自家該快活時,還是快活。”
“玉小乙,好大口氣。”
呂之士突然開口,冷冷道:“待會兒咱們臺上見分曉。”
“八哥還是多小心為妙。”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后同時冷笑一聲,各自轉身離去。
“小乙哥,那呂之士看上去不善,你登臺后,要多小心…他綽號鬼腳八,金剛腿也練得出神入化,需小心應付,盡量游走,莫與他硬碰硬,不然難討得便宜。”
“自家省得。”
玉尹點點頭,和燕奴就要走。
不想迎面蔣十五走來,朝著玉尹拱手唱了個肥喏。
“小乙,別來無恙。”
“十五哥安好。”
兩人相視片刻,蔣十五突然嘆了口氣,低聲道:“自家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副模樣。
小乙登臺后多小心,那小關索也來觀戰了…本你我兩家事情,偏偏牽扯出這許多周折。小乙只管放心,這一戰不論輸贏,前帳一筆勾銷,總之你多多保重吧。”
蔣十五說完,便匆匆走了。
玉尹眉頭一蹙,不禁多了份小心。
今天這一局,似乎有些古怪。
以蔣十五的為人,突然說出這些話來,必然有所指…
看起來,還真要小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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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黑。
隨之初夏將臨,白晝愈長,已到了戌時,天仍有些發亮。
李家店獻臺上燈火通明,四面臺柱上,插著十幾支火把,照應獻臺一派通紅。
金水河上,畫舫相連。
遠遠看過去,景色極為壯觀。
而獻臺下面,更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李家店,高三層,也是快活林最醒目的建筑之一。
康王趙構邁步登上三樓,迎面卻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殿下,怎地也來此地?”
就見一老者快步上前,躬身行禮。
這老者長的一副好面皮,雖然而今臉上已布滿歲月溝壑,卻依然可以看到年輕時的模樣。
趙構,是徽宗皇帝第九子,生的高大威猛,儀表不凡。
徽宗皇帝諸子當中,尤以趙構最為勇猛,號稱力大無窮,驍勇威武。宣和三年,晉康王,與太子趙桓往來密切。看到面前老者,趙構的面皮抽搐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不過臉上依舊露出和煦笑容,忙上前攙扶住老者的手臂,親熱無比。
“有這等熱鬧事,太尉怎地不與自家知曉?
若非嬛嬛告知,險些錯失了今日熱鬧…咦,香燕先生也在,梁溪先生別來無恙。”
這李家店三樓上,竟坐著不少朝中大臣。
那老者,赫然正是殿前都太尉高俅,一旁還有開封府尹燕瑛,太常少卿李綱,以及大大小小,十幾位官員。趙構心中不免疑惑,不過是一場普通爭跤,何來這許多人?
高俅這些年,依舊是官運亨通。
哪怕是徽宗皇帝對王黼梁師成等舊部產生懷疑,可是對高俅,卻依然重新。
只不過高俅表現的非常低調,全不似王黼等人那般張狂。入春后,高俅被封為楚國公,但是卻一直告病在家,很少露面。今日突然出現,自然惹得趙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