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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序曲(上)

  手指靈動,拂動琴弦,產生歡快的節奏。

  伴隨著弓子一次出人意料的跳動,玉尹手指一個滑弦,陡然間令琴聲變得格外響亮。

  只見他騰空而起,在半空中一個側翻,身形穩穩落地。

  而在這側翻的同時,琴聲卻沒有停止,在所有人耳邊回蕩。剎那間,圍觀者中發出一連串的喝彩,和著琴聲,卻讓長街之上的氣氛,更加熱烈。

  “真是小乙哥?”

  張二姐忍不住一聲輕呼。

  燕奴露出燦爛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奴就知道,小乙哥怎會錯過這熱鬧?”

  長街上,已讓出了一塊空地。

  玉尹手持嵇琴,歡快的奏響音律,看似隨意的,緩步而行…

  他的腳步很靈活,在圍觀者的眼中,就好像在跳舞一樣,頗能吸引眼球。

  腰間系著一個木檔,嵇琴就架在上面,即便是松手,也不會脫落。如此一來,也就使得玉尹在使琴的同時,可以做出各種各樣吸引大家的動作。

  一時間,長街之上,琴聲飄飄,引得無數人,隨著那樂曲而行。

  從內心里而言,玉尹并不介意包裝。

  前世的經驗,讓他非常清楚包裝的重要性。

  之所以不肯向現實低頭,卻不是因為包裝。玉尹最討厭的,那種無休止、無節操,令人惡心的炒作方式。明明很雅的音樂,卻要弄幾個漂亮姑娘光著膀子露著大腿,恨不得赤身裸體般在舞臺上搔首弄姿…

  原本很優雅的事情,也因此變成庸俗而低級的東西。

  此次,他要打俏枝兒的臉。

  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那些去給俏枝兒捧場的人,全都吸引出來…

  玉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在長街上演奏。

  馬行街夜市,是開封府最熱鬧的夜市,路人眾多,不可以數計…

  而他所選擇的演奏曲目,也別出心裁。并非是傳統古樂中的曲目,而是選擇了法國音樂家比才在1874年為歌劇卡門所創作出來的序曲。

  也就是在后世極為著名的卡門序曲。

  卡門序曲,常被人稱之為‘斗牛士進行曲’。用強音奏出輝煌而極富生命力的進行曲式主體,能夠迅速讓人們產生濃厚的興趣。與傳統古樂不同,卡門序曲采用了變奏的模式,從開始的強音,道到最終的一個不協和尾音結束,整首曲子都能夠緊緊的抓住人們的心思和情緒…

  用嵇琴演奏卡門序曲,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在后世,這種現象并不少見。外國人可以用小提琴來演奏民樂,那么古典樂器,何嘗不能夠演奏西樂?玉尹也不是一個一味排斥西樂的人。事實上在他重生之前,對于西樂也頗有興趣,演奏卡門序曲,自然也就不在話下。

  今晚,將會是一個極為快樂的夜晚!

  玉尹為了這次演奏,準備了很長時間。

  首先,他更換了嵇琴琴弦,比普通的嵇琴琴弦,整整粗了一倍。

  這樣的結果,就是令琴聲更具穿透力,也更容易覆蓋整條長街…同時,他還找到了朱紅幫忙。朱紅不是藝人,但是卻極好音樂,能夠使用各種民間樂器,例如嵇琴,例如羯鼓,甚至包括琵琶和竹笛,也極為擅長。

  玉尹找上門,把想法告訴朱紅。

  而朱紅很快就應承下來。

  本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否則大相國寺萬姓交易會,他本不是落魄藝人,只是喜歡熱鬧的氣氛。兩人一拍即合,玉尹隨后便設計出了方案。

  朱紅開場,以斗牛舞的鼓點來熱身…

  到差不多結束的時候,再由玉尹亮相,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吸引大家的目光。

  事實上,這個方式的確成功了!

  “小乙,好彩!”

  “小乙哥…”

  “小乙,使得漂亮。”

  人群中傳來各種各樣的叫喊聲,頓時令現場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不過,玉尹恍若未覺,依舊用二胡奏出歡快的曲調。連續幾次變調,令現場的氣氛,也達到了高潮。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可謂此起彼伏。

  “外面怎地這么嘈亂。”

  白礬樓上,陳東放開懷中的粉頭,起身來到了窗子邊上。

  李逸風顯然不太能適應這樣的環境,也連忙起身跟上去。人常說,宋朝是一個風雅的時代。但凡才子,必然風流。特別是在這青樓瓦舍之中,逢場作戲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偏偏李逸風家教很嚴,若只是吃酒玩樂還好,但如果加上了粉頭歌伎,就顯得有些拘束,遠不如陳東放得開。

  李觀魚摟著一個歌伎,看似調笑,實則默默觀察李逸風兩人的表現。

  內心更做出了判斷!

  樓下,伴隨著管弦絲竹聲響起,俏枝兒在千呼萬喚之下,終于登場…

  然而樓外的喧囂,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俏枝兒也感覺有些怪異,因為當她登場時,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熱烈的反響。

  “那不是玉小乙嗎?”

  陳東突然指著人群中,正歡快演奏的玉尹,詫異詢問。

  “玉小乙是哪個?”

  李逸風顯然已經忘記了玉尹這個人,聽到陳東的話,他好奇的詢問道。

  “大郎莫非忘了,當日在五丈河上,言范大夫家娘子撫琴指法有誤那人?”

  “啊…你是說那個與人撲輸了,還欠了三百貫的漢子嗎?”

  “正是!”

  陳東笑道:“我還為他在開封府做了保,也不知他而今情況如何。不想這漢子竟真使得好琴,大郎若是有興趣,咱們樓下一觀,你以為如何?”

  李逸風不喜歡玉尹,但同樣也不習慣這樓中氣氛。

  當下點頭道:“就依少陽所說。”

  兩人說罷,轉身就與李觀魚告辭。

  李觀魚愕然道:“兩位哥哥何故要走?可是小弟招待不周?惱了哥哥?”

  陳東連連擺手,“非也非也,只是見故舊于外,故而要前去寒暄…李官人招待甚好,只是碰巧…改日,不如改日,由大郎做東,倒是還請官人莫推辭才是。”

  說罷,陳東拉著李逸風,就匆匆走了。

  李觀魚一臉陰霾,走到窗戶旁邊,向外張望。

  “那人是誰?”

  一旁的粉頭笑嘻嘻道:“不就是頭前玉家鋪子的玉小乙?

  早就聽人說,他使得好琴,一直未見過。不想今日,他竟在樓下獻技。”

  他就是玉小乙?

  李觀魚的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不過旋即,他便露出燦爛笑容,“果然使得好琴,不如一同過去觀瞧?”

  粉頭們頓時喝彩,引得好一陣子的鶯鶯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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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超手里的弓子微微一顫,出現了一個極不起眼的雜音。

  好在他經驗豐富,立刻就覺察到了不妙,忙穩住心神,將曲調拉回來。

  可即便是這么一個小小的雜音,也無法逃過俏枝兒的耳朵。

  她身形曼妙舞動,伴隨著歌聲輕輕旋身,目光向馮超看去,帶著一絲疑問。

  對于馮超,俏枝兒很敬重。

  徐衍的親傳弟子,號稱市井之中第一勤,絕對是開封府使嵇琴的一個行家。當初俏枝兒請馮超出身,也是費了不小的心思。自馮超成為他樂師以來,也的確是給俏枝兒,帶來了巨大的收益,這名聲越來越響。

  俏枝兒不似李師師、封宜奴那樣的小唱名家,講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是雜劇出身,論層次比李師師要低一籌。這也是俏枝兒奪上廳行首,最大的一個障礙。但是隨馮超的到來,或多或少掩蓋了這一缺陷。

  所以,俏枝兒對馮超,非常尊敬…

  似水秋波,似乎是在詢問:“出了什么事?”

  馮超向她微微一笑,示意無妨。不過在俏枝兒轉身的一剎那,馮超突然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奴哥。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說,看看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雖然馮超處于臺上,距離樓外長街甚遠。

  可玉尹那經過改造之后的嵇琴,具有極強的穿透力,竟然影響到了他的節奏。

  卡門序曲,和俏枝兒的小唱,南轅北轍,有著巨大的區別。

  馮超身為名家,當然能覺察到玉尹琴聲中所具有的魔力,更容易感染他人。剛才的失誤,也正是不小心,受到玉尹琴聲感染,才造成的結果。

  奴哥有些不太明白,看著馮超。

  馮超心頭一怒,再次努嘴,向奴哥示意。

  奴哥這才反應過來,忙轉身匆匆離去。她也覺察到了外面的喧囂,只不過沒有往心里去。可是隨著不斷有客人向樓外行去,奴哥也不禁好奇。

  “怎么回事?”

  奴哥攔住了朱成。

  “好像小乙在外面使琴,所以大家都去觀看。”

  “小乙?”

  奴哥眉頭一蹙,沉聲問道:“可是那街頭的玉小乙?”

  “正是!”

  奴哥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朱成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心里冷笑一聲:看你狂,能狂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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