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一本書,三戒大師的一品江山,書號:1896499
慶歷五年春,范文正新政改革失敗,富弼也跟著被下放,滕子京重修了岳陽樓,歐陽修喝得爛醉如泥,韓相公卻依然高帥富,文彥博徹底成精;狄青成了大宋吊絲偶像,拗相公和司馬牛才剛剛參加工作,包青天還沒資格打坐開封府,蘇東坡正在換牙,仁宗皇帝努力造人中…
就像上天的安排,大宋朝乃至華夏民族最杰出的一幫家伙,全都擠在這個年代粉墨登場。這是最華麗璀璨、最開明自由的年代,空氣都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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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細雨,無聲無息降臨人間!
誰也說不清楚,這細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反正就如同唐詩里說的那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當人們覺察到的時候,雨絲蒙蒙,已籠罩在馬行街上空。柔柔細雨落在身上,別有舒爽之意。只是,那馬行街上的火樹銀花,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熄滅,照映著長街,通通透透…
俏枝兒正在梳妝打扮,奴哥在一旁奉來了蜂蜜水,為她潤喉。
宋代的伎女,大致分為三類。
官妓,顧名思義,無需太費口舌解釋;家妓,則是一種類似于奴婢的形式,有私人蓄養。第三種便是私妓,其中也有不小的區別。有那賣藝不賣身,有那賣身不賣藝…當然私下的交易,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俏枝兒屬于第三種,私妓出身。
宋代有科舉,可以使男兒出人頭地,有那白屋宰相,更名留于青史。
而對于這些伎女呢,也有她們的科舉。
不過,屬于民間選拔,有點類似于后世的選秀節目,至于是否存在黑幕,卻不為外人知曉。
最初,她們在公共場合獻藝。但隨著名氣大了,人紅了,一曲千金,財源滾滾,便買來豪宅廣廈,在自家開設堂會,招待風流雅士,名人貴客。
這伎女一旦被選入花魁,便稱之為行首、上行首,就是帶班藝人。
似俏枝兒,就是上行首級別的伎女,比之行首要高一級別。但在上行首之上,還有上廳行首存在。所謂上廳行首,就是指名次被列入官廳舉辦宴會,演出的壓軸主角。得上廳行首稱號,便等于有了官妓身份。
有徽宗一朝,最著名的上廳行首,就是李師師。
但是自從宋徽宗包養了李師師以后,李師師就等于卸下了上廳行首的位子,由封宜奴取代。而今,五年一度的花魁大選,即將開始。封宜奴會卸下上廳行首之位,由民間再次評選,選拔出新的上廳行首人選。
幾乎開封府有點名氣的伎女,都開始著手準備。
評選會在來年正月初一舉行,到時開封府的伎女,會各施才華,爭奪上廳行首的資格。俏枝兒也是這熱門人選之一,對上廳行首的位子早就躍躍欲試。
請玉尹做樂師,也是俏枝兒為年底做出的一個準備。
只是卻沒想到玉尹竟不識抬舉,非但拒絕了邀請,還出言不遜(奴哥轉述),這讓自十六歲出道,名冠開封府的俏枝兒,如何能夠接受?她年紀不大,方雙十年華。自出道以來,得白礬樓熱捧,迅速走紅東京。
那些風流雅士,名人才子從來都是捧著,讓著,慣著…
如此一來,也就養成了俏枝兒不可一世的秉性。她沒有看過玉尹在相國寺的表演,至于壓制封宜奴的說法,她也不是特別相信。不過有這樣一個人才,她還是愿意拉攏一番。至少也可以避免被其他對手拉攏。
可是玉尹的拒絕,讓她大失顏面。
所以才有了逼迫白礬樓掌柜,停止與玉家鋪子的生意往來,想要給玉尹一個教訓。
不過這事情過去后,俏枝兒便把玉尹忘了!
在她眼里,玉尹再厲害也就是個樂師。這天底下三條腿的蛤蟆哪找,可兩條腿的樂師并不難找。玉尹再厲害,能比當年在宮宴上演奏的嵇琴大師徐衍還要厲害?徐衍,可是連官家都要為之撫掌贊嘆的人物。
而今,徐衍已經過世。
不過徐衍的親傳弟子卻被俏枝兒以重金買來。
俏枝兒不似其他的伎女,成名之后廣置家產,而是花費重金,請來了開封府內多位有名的藝人和樂師,打造出一套屬于她的專屬班底來…
別小看這個班底,對于伎女而言,卻極為重要。
封宜奴何以能夠在李師師退出后擔當上廳行首?全賴她和李師師的私交,在參選獻藝的時候,從宮中請來了一套豪華班底,其中不泛大晟府解散后留在宮中的樂師為他助陣。也正是這個原因,封宜奴才非常順利登上花魁寶座。
俏枝兒沒有這等門路,更與李師師無有交情。
但她手下的這個班底,實力之雄厚,卻非等閑伎女可以相提并論…
甚至,連封宜奴在私下里也必須承認,俏枝兒的班底,堪稱開封府第一豪華陣容。
“姑娘,奴婢剛才看了一下,西樓那邊,已經坐滿了!”
“是嗎?”
俏枝兒淡定一笑,沒有露出任何驚喜之色。
這種場面對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她可是有志要成為東京第一花魁的人,自然少不得排場。
“都準備好了嗎?”
“姑娘放心,今晚必是個滿堂彩。”
“奴哥,偏你生了一張巧嘴…也罷,借你吉言!待會兒下去看看,請大家多多費心。自家聽人說,封宜奴為徐婆惜那賤婢在潘樓也準備了一場獻藝,怎地也不能輸了氣勢,日后再見時,免得被那賤婢恥笑。”
徐婆惜,東京開封府新近崛起的小唱名家,為潘樓上行首。
和俏枝兒年紀差不多,生的嬌小玲瓏,貌美如花。嗓音清亮,琴藝非凡,是潘樓主推的花魁人選。封宜奴也曾在潘樓獻藝,自然要幫襯徐婆惜。
許多人都說,今年的花魁,就是在白礬樓的俏枝兒、潘樓的徐婆惜、景靈宮東墻的長慶樓安娘和城東宋門外仁和樓的張七七四人之中評選。
與往屆花魁選舉,今屆明顯要激烈許多。
以至于許多伎女必須從年初開始,便著手準備,否則就要落后于他人。
所以每一場獻藝,俏枝兒都必須要謹慎對待。
奴哥應了聲,便退出房間。
俏枝兒對著銅鏡中的影像,呆愣片刻后,深呼吸一口氣,一雙柔荑放在飽滿的胸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雖非第一次獻藝,然每次獻藝,于俏枝兒來說,都猶如第一次…她要用最好的狀態,呈現給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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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陽,怎突然要請我吃酒?”
白礬樓外,李逸風駐足,拉著陳東疑惑問道:“而且還選在豐樂樓…呵呵,莫不是又要如上次那般模樣,到一半光景才說身上未帶錢兩?”
李逸風頭戴東坡巾,身著月白色印花緞子長衫,腰間系著一個香囊…淡淡的香氣,令人神清氣爽。他笑呵呵的看著陳東問道,眼眉間還流露出笑意。
陳東的打扮,比之李逸風要樸素許多。
青色長衫,已洗的有些發白。全身上下的行頭,都顯得非常簡樸,唯一的裝飾,便是在鬢角斜插一朵牡丹花,倒是讓他透著一股子精神勁兒。
別奇怪,宋人承盛唐遺風,好用香囊。
所選的香料,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各的說法。
而陳東的打扮,更是徽宗以來常有的裝飾。男人好插花,以顯示風雅和俊朗之氣。陳東長的不難看,只是家境不好,平日里很少有裝飾。
今天來白礬樓,卻不能丟了太學生的面子,故而專門買了一朵牡丹,插在鬢發中。
“大郎莫取笑,若自家嘴饞,定會找你說明…上次,上次真的是忘了帶錢兩。不過,今天這一頓,卻非我來做東,實另有金主,大郎莫怪。”
“誰?”
李逸風眉頭一蹙,疑惑問道。
“便是那新入太學的外舍生,李觀魚李大郎。”
“李觀魚?”
李逸風頓時露出不快之色,“便是那剛從燕州而來的李觀魚嗎?你怎地和他認識?我聽人說,那廝是走了李彥的路子才入得太學,何故與他走的這么近呢?我還聽說,他常與販夫走卒為伍,而且不好求學。
這樣的人,你素來不屑于理睬,怎地…”
陳東微微一笑,“我怎不知他走了李彥的路子?
而且我還聽說,他在給李彥的行卷里,以阿爹相稱,此等德行絕非我輩中人。只是我對此人頗感好奇,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些秘密。”
“嗯?”李逸風一怔,輕聲道:“此話怎講?”
“這李觀魚的來歷,似乎有些古怪。
我見他舉止談吐,頗為不俗,舉手投足間,總有些威嚴,不似等閑之輩。他說,他是因金人強行遷移燕州百姓,于是帶著妻子逃出燕州,投奔親人…而他那親人,也不過是開封府的力士,也沒有太多資產。
這李觀魚來到之后,卻能在州橋附近置辦宅院。
你也知道,那州橋附近的宅子,是何等昂貴。他那宅子倒不算是華美,卻也要幾百貫才能得手。更讓我奇怪的是,這人竟能走通李彥的門路。
李嚴這人貪財好貨,些許錢財未必能放在眼中。
但他居然可以為李觀魚出頭,想來使了不少錢兩,才能讓李彥開口…
這人加入太學之后,也未認真求學。
反而呼朋喚友,每日酒宴不斷。這其中,我總覺得有些古怪…如果說他使了那么多的錢兩才入得太學,理應是個好學之人。偏偏又不見他求學,出手也極為闊綽。我就覺得,這人不一般,需要仔細的觀察。”
李逸風搔搔頭,忍不住笑道:“許是他家財豐厚,來到開封卻發現,自己要投靠之人,也是個沒本事的,所以才想入太學,提高他的身份。”
“是嗎?”
陳東搖搖頭,“反正我覺得這人不正常。
正好他今日邀我來豐樂樓吃酒,我才叫了大郎前來…聽聽他怎么說,探探他的底子。吃完了這一頓,咱們各奔東西,還真個與他結交不成?”
“嗯,既然少陽你有主張,那自家也就不說什么。
反正多小心才是,若形式不好,自當退走,莫與那廝太過糾纏為好。”
“我明白!”
兩人說著話,便走進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