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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寺的那場表演,漸漸淡去。
可是玉尹的名字,卻為越來越多的人所知曉。玉家鋪子的生意,因此增色不少。在兩天時間里,鋪子的銷量直線上升,每日所賣出的生熟肉,三頭生豬才可以滿足需求,也讓小小的肉攤,看上去生意格外興隆。
“小乙,奏一曲吧。”
當生意興隆的時候,玉尹不得不親自上陣。
隨著他宰殺生豬的數量增加,這手上的活計,也越來越熟練。當然了,刀法比不得羅一刀那么熟練。可是來買生肉的人,是沖著他那一手嵇琴,所以也就沒有那么受人關注。不過,這鋪子里人手不足,玉尹實在是忙不過來。
“你就是玉小乙?”
就在玉尹忙碌的時候,忽聽有人叫他。
抬起頭,看過去,卻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來到了砧板前停下腳步。
刺鼻的生肉味道,讓女子不禁捂住了鼻子。
她身著一件翠綠色薄紗襦裙,五官姣好,只是濃妝艷抹,多少破壞了她精致的五官,給人一種庸俗感受。也許是受不得生肉的氣味,女人退了兩步,手里的小方帕揮舞兩下,清楚的表達了她內心中的不耐煩。
“聽說,你使得一手好琴?”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琴不敢當,不過是平日喜歡耍弄,讓姐姐見笑了。”
“一月三十貫!”
“啊?”
“我是說,一月三十貫,做我家姑娘的樂師。”
“這個…”
玉尹有點糊涂了。
“她是白礬樓俏枝兒姑娘的丫鬟,名叫奴哥。甚得俏枝兒姑娘寵愛,和許多風流雅士認得。”
俏枝兒,是白礬樓里雜劇的名角。
但若是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伎女。是伎,不是妓!這俏枝兒素來高傲,平日里少與人顏色。可就是有那么一幫子賤骨頭,好她這種傲氣,時常前來捧場。一來二去,俏枝兒也就有了名氣,在白礬樓里站穩腳跟。
這年月,可別小看這些伎女。
能到白礬樓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更不泛那種非富則貴的主兒。
她們交際面很廣,上至達官貴人,下至那些市井閑漢,都有些交情。若是得罪了她們,有時候比直接得罪那些人還要可怕。這女人的心思,變化莫測,永遠無法猜透。所以前來白礬樓的人,也都盡量寵著…
俏枝兒?
聽說過,但沒見過!
或許玉尹見過,但那是以前,而不是現在。
再者說了,這奴哥的語氣,讓玉尹很不高興。我又沒有求著你們,何苦來的傲慢無禮?
這奴哥,分明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三十貫聽上去很誘人,但對我卻沒什么幫助。
觀其下人,知其主人,想來那俏枝兒也是個驕橫的主兒。我又不缺你的三十貫,何苦前去受辱?再說了,我奏琴是因為我喜歡,卻不是為了給一個伎女當樂師。
奴哥傲慢,可玉尹同樣是個骨子里很驕傲的人。
當下,他微微一笑,沒有理睬那奴哥,而是扭頭問一名老婦人:“老娘要些什么?”
老娘,不是一個貶義詞,是一個敬語。
在北宋年間,面對一個老嫗的時候,常以‘老娘’而尊之。
老婦人一癟嘴,立刻笑了。
本來好好的該她來買肉,哪知道奴哥上來就搶在她前面,老婦人心里自然不快。可玉尹沒有理奴哥,反而熱情的招呼老婦人,自然心情愉快。
“小乙,要三斤精肉,莫要肥的…我家大哥不好吃。“
“三斤精肉,不要肥肉,明白了。“
說話間,玉尹抄起砧板上的鉤子,挑下來一條生肉。他拿起刀,在手里挽了個刀花,倒握刀柄,看了一眼那生肉之后,一刀下去,順著生肉紋理,切下一條精肉,不見半點肥膘。往稱上一稱,玉尹咧嘴露出尷尬之色。
“三斤六兩!”
“那就三斤六兩,我家大哥好吃!”
老婦人倒倒是個爽快人,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玉尹連忙道謝,讓一旁小七幫忙打理。可如此一來,奴哥卻怒了!俏枝兒在白礬樓獻藝,奴哥也知道這玉家鋪子,更聽說過玉尹的名號。只是她自視甚高,怎看得上一個賣肉的屠子?更不要說整日里好勇斗狠。
“玉小乙,你什么意思?”
玉尹抬起頭,看一眼奴哥后,輕嘆一聲,“姐姐恕罪則個,小人在這里勾當,若姐姐沒有照顧,且到一旁,莫臟了姐姐衣裳,小人也賠不起。”
“我剛才問你的事情…”
“姐姐莫怪,小人使琴,只為了愛好,卻非是為那阿堵物而來。
若要使錢的話,小人這里買幾斤生肉足以,卻不想臟了小人的琴…”
一句話,只說得奴哥面紅耳赤。
玉尹朝她一笑,轉身繼續忙碌起來。
奴哥則咬牙,看了看玉尹,氣呼呼扭頭就走。
“小乙哥,何苦得罪俏枝兒?”
“這怎說得上得罪?不過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想那俏枝兒也非那不曉事之人,斷然不會怪罪。”
黃小七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勸說。
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那是他的本事。可若為了三十貫就給人屈膝為奴仆,卻實在是可惜了!奴哥也實在是太過傲慢,剛才說話的樣子,好像施舍一般。小乙哥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壓住封宜奴風頭的人,你一個丫鬟家家的,不好好說話,卻來這里使性子,豈不是自討苦吃嗎?
也虧得小乙哥而今脾氣好!
若是換做從前,定要打得你滿面花開…
想到這里,黃小七笑了!
不過,奴哥走了,麻煩卻來了。
正忙碌時,從遠處來了幾個衣著華美的女子,在肉攤子停下來,燕語鶯聲道:“敢問小乙哥可在?”
“啊?”
玉尹正幫著張二姐鹵肉,聽到聲音,從攤子后面站起來。
見這幾個女子,雖衣著華美,卻風情萬種,頗不似正經家的女子。
今兒個是怎么了?
玉尹心里暗自發笑,怎么來找自己的人,這么多?
“幾位姐姐,可有吩咐?”
“你就是小乙哥嗎?”
“啊,正是。”
“奴聽聞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所以斗膽來見,不知小乙哥可否為奴奏上一曲?”
玉尹剛要開口,卻感覺身后有人拽了一下他衣袍。
是張二姐!
扭頭看,張二姐輕輕搖頭。
那意思分明是告訴玉尹,莫要答應。玉尹心里有些疑惑!這幾個女子,確是生的美艷,而且彬彬有禮,與先前奴哥的態度相比,截然不同。
不過二姐既然反對,定有她的道理。
玉尹忙拱手道:“姐姐恕罪則個,小乙這手頭,還有許多事情,只怕脫不得身…再說小乙才疏學淺,當不得姐姐厚愛,勿怪,勿怪!”
幾個女人一聽,似有些不高興。
可是見玉尹不理她們,也就沒有逼迫,轉身走了。
好不容易天將晚了,玉尹要收攤子,算是清閑下來。他這才問張二姐,“二姐剛才,為何攔我?”
“那幾個女子,必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小乙哥今非昔比,更需愛惜羽毛才是。她們找小乙哥,說穿了就是為一個‘名’字。小乙哥前幾日在大相國寺使得好琴,也當得‘名家’兩字。今日若小乙哥為她們使琴,她們便有了自抬身價的借口。只需言小乙哥專門為她們使琴,至少能翻上一倍的價錢,小乙哥切莫上當。”
還有這種事?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這不就是‘借勢上位’嗎?
張二姐雖然沒有說的明白,可大致意思卻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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