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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化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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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揖,道謝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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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年間,‘相公’這個稱呼,不是一般人能擔得起。

  非宰相這種等級的官員,一般官吏,不可以使用。而北宋姓趙的宰相不少,比如開國元勛之一,那位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趙晉。不過,周良而今所說的‘趙相公’,則是于崇寧五年進拜尚書右仆射的趙挺之。

  這趙挺之,字正夫,密州諸城人,熙寧三年的進士。

  徽宗繼位時,為禮部侍郎,拜御史中丞,在排擊元祐諸臣的事情上,不余余力。崇寧五年為相,在位只有一年時間。大觀元年蔡京復相,趙挺之旋即被罷免。同年,卒,年六十八,贈司徒,謚曰清憲。

  這趙挺之,也就是趙明誠的父親,李清照的阿舅。

  雖然趙挺之已故去近二十年,但門生故吏不少,所以在開封府,仍有人知曉。

  周良石三,公門里勾當。

  自然也知道趙挺之的狀況。而這趙九,卻是趙府里少有的狠人。據說原本是軍中效用士,因得罪上官險些被殺。幸得趙挺之出手相助,把這趙九救下,從此在趙府聽命。這家伙,可不是牛寶亮之流,可以招惹。

  只是,小乙何時與趙府竟有了聯系?

  或者說他剛才做了什么?使得趙府也出了手…

  目光,越過趙九的肩膀,周良看到了一個文士。三旬出頭,相貌俊美,卻頜下無須。如果是玉尹,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畢竟在后世那種雌雄莫辯的時代里,男女的界限實在太過于模糊。君不見后世新聞里就出現過一男生扮作女生,遭遇強暴的事情嗎?所以,玉尹看不出端倪,也算正常。可周良卻是老江湖,一眼認出那文士,是女兒身!

  趙家能讓趙九聽命的女人,不算多。

  趙挺之的老婆算是一個,但據說已年老體衰,整個人都糊涂了…不符合眼前這文士的年紀。那么生下來,就是趙明誠的妻子,在開封府也享有名號的李清照。

  這文士,就是李清照?

  周良不禁暗自感嘆,玉尹好運道。

  早先,有太學生肯為他出頭作保;而今又有李清照讓人站出來維護。

  真不知道,這家伙走了什么好運。

  周良心里面泛著嘀咕,可燕奴卻緊張不已。

  玉尹披發赤足,登上了廣場。

  要知道,這廣場是為封宜奴所設的專場,玉尹突然出現,令不少人為之一愣。

  這家伙要做什么?

  從廂房里,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先前的藍衫文士;而女子,卻濃妝艷抹,看上去分外妖嬈。

  “莫言,那人怎跑上臺了?”

  女人言語間,透著些許不虞之氣。

  在禪房外,除了一群樂師和隨從之外,還有一個僧人。

  這僧人年紀不大,五官端正,看上去有些莊嚴氣概。不過那雙眼睛有點小,滴溜溜打轉,使得那莊重氣質大打折扣,反倒讓人生出一種猥瑣的感覺。

  莫言剛才正和人說話,所以并未留意外面情況。

  聽女人這么一說,他忙回過頭,舉目眺望,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封行首休要生氣,小僧這就去趕他走。”

  女人,正是前來大相國寺獻藝的東京上廳行首封宜奴。

  而這莫言,卻是大相國寺主持智真方丈所指派,負責打點一切的僧人。

  為了今日千手觀音相的慶典,智真長老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宋朝皇帝好修道,也使得佛寺地位受到沖擊。雖然在名義上,給予大相國寺極高的地位。可實際上,大相國寺還是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打壓。

  智真長老就想借今日之機會,來擴大相國寺的影響力。

  為了請封宜奴前來,長老費了不少口舌,絕不能被那鳥廝壞了大事。

  想到這里,莫言不敢怠慢,立刻就要叫人趕走玉尹。

  “慢!”

  藍衫文士,突然喚住了莫言。

  這藍衫文士的來頭似乎不小,剛才封宜奴在禪房里換衣服的時候,他居然也在里面。

  別的不說,他和封宜奴的關系,必然不淺。

  莫言心里是羨慕嫉妒恨,可是當藍衫文士阻止他時,還是露出猶豫之色。

  封宜奴詫異不解,看了一眼身邊的文士。

  文士輕聲道:“姐姐剛才不也說,他奏的曲子極好。

  說不定而今來了興致,看他能奏出何等曲子…若是好曲,也可欣賞一番,為姐姐熱個場子不是。”

  封宜奴想了想,點頭答應。

  “那,就且看他能有什么表現吧。”

  莫言見封宜奴不追究,于是便退到了一旁。

  心里面,對那藍衫文士更加好奇,好奇這人的身份,竟能說動封宜奴。

  而封宜奴見周圍無人,壓低聲音道:“妹妹可是看上了這郎君?”

  藍衫文士臉一紅,忙說道:“姐姐休要胡說…只是自清真居士故去后,卻少了一個能與自家談論曲樂之人,終究讓人有些難過。方才我見此人,奏嵇琴時指法古怪,頗有新意,似是個懂音律之人,所以才想要再看一看,他是否有真才實學。對了,請姐姐幫忙打聽一下,此人的來歷?”

  封宜奴話出口,頓覺失言。

  眼前這藍衫文士,雖然和她情同姐妹,但身份和地位,終究有些懸殊。

  剛才那些話若傳出去,弄不好就會有人人頭落地。

  不過,見文士并未生氣,封宜奴總算放下了心,連忙道:“這好辦,我自會去打聽。”

  “莫言!”

  “小僧在。”

  “可識得那郎君?”

  “倒不太認識…不過,他手里的嵇琴,似乎另有主人…好像是沃廟朱老漢的嵇琴。說不定是朱老漢晚輩,回頭小僧打聽清楚,就來告知。”

  “煩勞師父。”

  “不敢,不敢…”

  莫言連連擺手,卻趁著靠近封宜奴的時候,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氣,感受那空氣中所浮游的香氣。好在,他這動作不明顯,封宜奴也為覺察。

  “兀那鳥廝,怎跑上臺了?”

  “我等今日是來看封行首獻藝,怎地上來了一個瘋子?封行首何在!”

  “滾下去!”

  玉尹登上了廣場之后,引來一陣喧囂。

  這八角琉璃殿不小,周圍聚集了許多人。不少人并不知道,玉尹是什么人,于是破口大罵起來。更有人擼袖子,就要沖到那廣場上,把玉尹趕走。

  “休要上去?”

  “怎地?”

  “你招子莫不是瞎了?看清楚,那是何人!”

  廣場周圍,點著一圈燭火,把廣場照映得通通透透。

  “那不是玉小乙嗎?”

  有認得玉尹的人,立刻一縮脖子,退了回去。玉尹雖然不是那種橫行霸道的人,但是在開封府,也小有名氣,不少人都識得玉尹其人。

  當然了,也有那不知道玉小乙何方神圣的漢子,噌的就跳上了廣場。

  卻在這時,嵇琴忽響。

  燕奴正準備沖上去把玉尹拉下來的時候,玉尹低頭,持弓子在線上拉開,嵇琴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高亢而響亮,竟壓住了周遭的喧嘩。

  長笛!

  玉尹用嵇琴,奏出長笛聲響,是那樣突兀。

  他猛然抬頭,黑發隨之揚起,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喜色,奏響一曲。

  梁祝…

  玉尹演奏的,是在后世頗有名氣的一首梁祝樂曲。

  不過,這梁祝屬于協奏曲,他沒有那種能力。可是,當他將靈魂完全寄托在這嵇琴之上的時候,竟使用他前世刻苦學來的技巧,模仿出長笛之聲。

  一曲梁祝,伴隨著幾聲撥弦,令人恍若在云端,拉開了序幕…

  管弦樂梁祝,長二十六分鐘。

  開篇所講,是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嵇琴獨特的音質,雖然無法模仿出小提琴的音色,卻足以模擬出那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愛情,是美麗的!

  李清照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凄迷之色。

  那裊裊曲樂,竟把她帶回少女時代,眼前似乎浮現出,初遇趙明誠的場景。

  那種猶若從天上鳥瞰人間,撥開云層,漸漸清晰的感覺,令李清照沉迷其中。

  燕奴也愣住了!

  小乙何時有這等本領?

  在燕奴的記憶里,玉尹是個好與人爭鋒,好勇斗狠的人。從未見過他擺弄樂器,更沒有看到過,玉尹演練…

  “小乙,一直都在試圖證明自己,想要讓你接受…”

  岳飛的話,在燕奴耳邊回響。

  難道說,這是小乙在私下里偷偷摸摸練成,希望給自己的驚喜嗎?

  心里,頓時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受。

  燕奴忙上前幾步,站在廣場臺下,遲遲看著玉尹。

  從八年前,她就沒有正眼看過玉尹。哪怕成親了,心里更多還是岳飛的影子。突然間,燕奴覺得那臺上的玉尹,竟然顯得是那樣陌生。

  這才是真正的小乙嗎?

  燕奴咬著嘴唇,眼中閃爍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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