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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曲折心意

  一看到張綺無精打采地進來,幾婢相互看了一眼。

  懶懶地重新倒入塌上。

  不一會,阿綠破門而入,她沖到張綺身邊,關切地問道:“阿綺,你怎么啦?是不是出事了?”

  張綺抬眸看她,搖了搖頭,道:“沒事。”

  阿綠瞪大眼看著她,壓根不信的樣子。

  張綺抱著頭呻吟一聲,“只是掉了些錢。”

  “啊?”阿綠比張綺還痛,她圓臉都皺成一團了。不一會,卻聽得她蹬蹬蹬地跑入側房。

  當她再回來時,手里捧著一個手帕。把那手帕小心地交到張綺手里,阿綠皺著包子臉,依依不舍地瞅了一陣后,極為堅決地說道:“阿綺別傷心,這個給你。”

  張綺一怔,看向手中的手帕。

  嗯,手帕上繡是的一副梅花,繡得有點慘。

  張綺打開了手帕。

  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銅子和金鈿等小首飾。見張綺不解地看著它們,阿綠說道:“這是阿綠得的賞金月供,阿綺,你就別傷心了。”

  這孩子!

  張綺感動莫名,她輕聲一笑,把手帕包好,輕輕放在阿綠的手里,嗔道:“癡子!我才不少這個呢。”

  阿綠不解地看著她,奇道:“可是女郎剛才不是說?”

  張綺搖了搖頭,她向后摔倒地軟塌上,望著屋梁喃喃說道:“我只是…”她沒有說下去,而是拉過阿綠,在她耳邊低語道:“沒事去錦姑子的院子外轉一轉,看看蕭家郎君提親之事結果如何。”

  這個也是阿綠感興趣的。她雙眼大亮。笑嘻嘻地一躍而起,“好啊好啊。”二話不說,轉身便沖了出去。

  半個時辰不到,阿綠便回來了。她跑到寢房,小心翼翼地把房門關上。湊到明顯有點緊張的張綺身邊,低聲說道:“錦姑子在哭呢,很傷心。”

  張錦在哭?看來是不成了。

  張綺笑了笑。慢慢站了起來。她低聲道:“原來還是不行。”昏暗的寢房中,她的雙眼清亮得驚人。

  見她心情甚好,阿綠也是咧嘴一笑。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婢女的聲音。“姑子,有人送來一個木盒。”

  “誰?”阿綠打開了房門。

  阿月站在房外,對上依然笑笑呵呵地阿綠,她卻不敢像最開始那般輕視了。低下頭,她雙手捧過一個木盒來,“說是軒小郎送的。”

  阿綠接過那木盒,重新把門帶上,走到張綺身邊。

  張綺接過盒子。在阿綠睜大的好奇的雙眼中,打開了盒蓋。

  盒中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折成雙飛燕的帛紙。

  伸手拿過這紙燕。只聽得“叮”的一聲,一粒老蓮子從燕腹掉了下來。滾落在幾上。

  帛紙上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這么大一個盒子,只有一只雙飛燕,一粒蓮子。

  看到張綺斂了眉眼,嘴角掛起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點嘲諷,阿綠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軒郎君為什么送這個來?”

  張綺搖頭,她低低說道:“這不是九兄送的。”

  在阿綠不解地眼神中,她慢慢站了起來,輕輕說道:“它是蕭莫送的。”

  “蕭郎?這是什么意思?”

  張綺回頭,她朝阿綠笑了笑,輕細地說道:“蓮子,“憐子也”,他送我一顆老蓮子,是告訴我,他憐我愛我,愿白頭偕老。那雙飛燕也是如此,他的意思是說,他雖是富貴人家,卻愿與我像民間有情人那般,成為雙飛燕。”

  燕子擇窩時,不挑剔富貴與貧窮,民間相愛的男女,常以燕子作喻,愿同雙飛。蕭莫這意思,是在告訴她,他雖不能給她榮華富貴,卻有一顆真摯的心吧?他還是想著,她放棄一切,與他一道雙宿雙飛,不圖名份和富貴的做個外室吧?

  阿綠扁了扁嘴,道:“這么難懂。”

  “不難懂。”張綺低聲說道。

  是不難懂,至少進過學堂的姑子們都懂得。南北朝與漢不同,與后面的唐宋亦是不同,這個時代的文人墨客,相思男女,都愛用雙關的隱喻來表達心境。他們喜歡曲曲折折地抒發自己的情懷。那曲折越多,意思越隱晦細致又精確,便越為人稱道。

  低下頭,張綺把那帛紙丟入炭爐。彼時還是春日,天氣中有著薄寒,張綺的房中一直備有炭爐。

  紙入火中,騰地一聲火焰升起,轉眼便把那白亮干凈的紙燒成了灰。

  阿綠在一側輕叫道:“這么貴的紙,阿綺真浪費。”

  張綺嘴角扯了扯,低聲說道:“貴又如何?一捅便破,一燒便成灰,輕薄得很!”

  語氣中,終是有著濃濃的郁怨。

  剛準備把那蓮子也扔進去。轉眼張綺想道,現在還是春天,這蓮子分明是去年存貨。現在自己弄沒了,萬一蕭莫問起,想找個替代的都沒有找處。便又順手扔給阿綠,道:“幫我收起。”

  “恩。”

  阿綠收好蓮子后,湊到張綺身后,還是好奇地問道:“阿綺,你剛才不是很開心嗎?”

  張綺回頭看向她,低聲道:“蕭莫剛被拒了婚事,這一轉眼便送給我這個。他既是想安我的心,也是不死心。”

  雖然她已經知道,蕭莫不會輕易對她放手,可看到自己在假山洞里,那一番眼淚和哭訴,根本沒有打動他,他還是想把自己變成他的外室,她就煩躁起來。

  在房中踱了一陣,張綺咬唇道:“外面明月剛好,阿綠,我們走走罷。”

  “好嘞。”

  外面確實明月剛好,今天正是十五,一輪圓月掛在天空,照得天地間一片透亮。走在月光下,春風吹來時,一股花香隨風而溢,讓人說不出的舒坦。

  走了一會,張綺心情明顯好轉。阿綠見狀,也咧開嘴歡笑起來。

  正在這時,一陣似有似無的笛聲幽幽而來。張綺側耳聽了聽,尋著那笛聲追去。

  那笛聲,是從張軒慣常呆著的亭臺處傳來。此刻的亭臺上,站著四五個少年郎君,其中一個郎君手持玉笛,正對著明月吹奏。笛聲悠悠,春風蕩蕩,水波綿綿,這美景,真是華麗得讓人想要落淚。一時之間,張綺竟是癡了去。

  阿綠沒有察覺到張綺的愁思,她碰了碰她,低聲說道:“阿綺奏的才叫好聽呢。阿綺,我們要不要過去?”

  確實,張綺于琴棋書畫之道,比一般人有天賦得多。

  聽到阿綠的話,張綺從失神中清醒過來,她低低一笑,自嘲地說道:“是啊,我奏的可動聽多了…也許是上天覺得,以我的外表,不做個傾倒眾生的伎子太可惜了?因此在我的記憶中,很多東西都忘記了,這些東西的記憶,卻深入骨髓?”她的聲音很低很低,阿綠根本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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