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手提辟邪筆,憑空臨摹,但見筆走龍蛇,卻是在寫著字。一個一個的字,不斷在筆尖下生成,竟不消逝,反而噴薄出肉眼可見的白氣,繚繞不休。隨著增多,最后湛然成型,進而化為一篇錦繡文章。
古之圣賢,借立言而教化天下,筆墨文章中,自然而然,會有靈動意味,猶如春雨化人,用俗話說,叫“功德自生”。
然而傳諸后世,后輩讀書人受困于八股文體,一味死背硬記,雖然將文字爛熟于心,但眼中只見章法,不見功德,反而落了下剩。
久而久之,人心不古,正氣式微,天地不再。
眼下陳劍臣秉筆直書,以虛空為紙,體內的正氣一道道激發出來,隨筆意而成字,連綿一片,意蘊合一,文章自成。
他便是要用這篇文章,來應戰侯青的魔功大法!
侯青法相凝聚,此際施展出“唯我魔相”,化成一張漩渦大嘴,咆哮撲下,仿佛一口能吞掉這天地眾生。
巨嘴兇猛,其內群魔亂舞,鬼哭神嚎,光是讓人看著,聽著,便心神驚懼,心魔蠢蠢欲動。
“破!”
陳劍臣口中輕輕念出一字,眼神堅毅淡然,心隨意動,文章光芒熾盛,直直迎上去。
驚天動地的一響,魔相和文章相撞,兩種不同的信念力量激烈爆破。咔嚓咔嚓,滲人的破裂聲從地面傳來,黑山巔峰之上,居然龜裂開來。
啊啊啊!
周圍靠得比較近的鬼差陰魂,被力量的余波禍及,瞬間化為灰灰,渣子都不剩一點了。
“好厲害!”
汪城隍只感到一陣心悸,情不自禁往邊上挪移開去。圓睜雙眼,要看結果,如果陳劍臣身敗的話,他們只能逃之夭夭了。
黑山上空,依然一副愁云慘霧,不見天日。半空中,一定漆黑的轎子閃現,也沒有鬼差抬著,就那般當空漂浮。
下方,陳劍臣昂然而立,背負雙手,頭微微抬起。一縷鮮血忽而緩緩從他嘴角流淌而出——他受傷了!
汪城隍一顆心頓時緊緊地揪起來。
客棧內一燈如豆,本來靜坐的嬰寧心有感應地猛然張開眼睛,就見到公子嘴角一縷鮮血流出來,觸目驚心。
“不好,公子受傷了。”
嬰寧神情緊張,霍然而起,心情繃緊得不得了:在地府黑山之中,公子肯定和黑山老妖交上手了,難道說他不敵受傷?
在剎那間,她已有沖入地府的沖動,要去助陳劍臣一臂之力。只是猶豫不決,畢竟還要留在客棧內看守公子的軀殼,害怕黑山老妖會派厲害鬼物來加害。
“上蒼保佑,公子吉人天相,不會出事…”
她嘴里囁嚅著,盤坐于燈下,神情無比虔誠。
“臭書生,今天本座要你萬劫不得超生,給我死吧!”
轎子內聲波滾滾,忽而移動,下一刻,就出現在陳劍臣身后,那轎簾子無風自動,飄蕩而開,露出里面一片漆黑。
整副轎子,里面中空,好像一口無底的黑洞,要一下子將陳劍臣吞噬進去。
光芒大作,陳劍臣身后卷軸拉開,《三立真章》字字珠璣,宛若一面堅不可摧的旗幟,鋪張拉延,將他嚴密地保護住。
本來轎子一頭猙獰鬼物正咆哮而出,噬咬陳劍臣,被繁多的字粒光華映照,一聲慘叫,鬼物原形畢露,變成一尊骷髏頭,忙不迭地縮回去,轎簾子垂落,這才隔絕開來。
不過這一照,《三立真章》耗損不小,字粒的光華迅速黯淡了下來——如果把正氣比作是一種能量,那么天地間本就沒有任何的能量可做到用之不竭。
陳劍臣當前將《三立真章》上的正氣全部凝聚出來,可也耐不住傾盡全力的搏殺。先前寫出錦繡文章,體內正氣已虧空不小,再催動真章,未免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哈哈哈,臭書生,看你還能頂多久!”
聲音狂妄,裹挾著轎子,平地一個旋轉,轎子一個泰山壓頂,直愣愣朝陳劍臣的頭頂壓下。
真章護主,躍然上頭頂,橫空阻擋。一撞之下,通體顫抖,所有的光華都斂起,自動卷收起來,嗖的,沒入陳劍臣體內不見蹤影。
陳劍臣心頭大震,一口鮮血噴出,血濺于地。
“糟糕,公子要輸了…”
那邊時刻關注戰況的汪城隍心驚膽顫,一個失神,被一頭鬼將砍了一刀,哇哇大叫。其心中已有退意。
“眾生魔相,心中著相!”
黑轎子沖天而起,云開見月,一輪圓月閃現,大放光華,說不出的奇異。
“子曰‘敬鬼神而遠之’,陳劍臣,你枉讀圣賢書,竟敢妄自闖入地府,參與陰司戰亂,豈是君子所為,還不速速退去,否則悔之晚矣。”
當空之上,黑轎子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青衫人物形象,和圣廟里供奉的圣人像一模一樣,只是更加高大,眉目傳神,仿佛活過來一般,三縷長須拂動,不怒自威,正用手指指著陳劍臣,大聲苛責。看樣子,就像夫子在教育學生,充滿了不可置疑的威嚴。
威嚴如山,沉重得壓下來,無形有質。
陳劍臣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作用在脖子上,脊柱上,膝蓋上,直教人要低下頭,彎下腰,跪下地,俯首陳臣,再興不起任何的抗爭之心。
“公子,那是假的,是老妖使出來的法相!”
見勢不妙,汪城隍急忙大聲道出真相,提醒陳劍臣。其修煉道法,不尊儒家,卻可輕易看破那尊圣儒形象的破綻來。
“嗯!”
那圣儒猛地冷哼一聲,微微轉過身,形象呼然一變,在汪城隍看來,竟是閻羅王的相貌,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汪城隍已心神失守,幾乎要馬上跪倒,片刻醒神,余悸未了,大吼道:“好賊子,無法無天!”
侯青連閻羅王的形象都敢搬弄出來,可見其野心勃勃。
“呀呀呀!”
陳劍臣咬牙硬抗,汗如雨下,但身子卻一點點彎了下來。
“拼了!”
汪城隍張口一吐,一枚小銅鐘吐出,見風而大,鐺,聲音洪亮,發聾振聵。
這一聲鐘聲,震人震己,汪城隍面色頓時煞白。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須盡力幫陳劍臣走出假象,陳劍臣才是整個戰局的關鍵所在,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