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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五章:判官

  坐在臥榻上的大官人身子沒有動,光是冷哼一聲,這聲音便如同結結實實地打在陳劍臣心坎上,差點要逼出浩然養吾劍來。

  好厲害的修為!

  陳劍臣心中一凜:他知道陰司絕非說起來那么簡單,乃是一個龐大無比,存在數千年的機構,其內大能不可勝數。沒有雄厚的儀仗本錢,只怕早被人下來滅了。

  眼下這一位,就不會是好惹的主。

  “你這陽人好生無禮,闖入陰司來,還敢打傷本判官的部下!”

  話音渺渺,很是漠然,語氣之間,自有一股能裁決他人生死的霸道。

  陳劍臣昂然回答:“我本受汪城隍之請進入的陰司,何來一個‘闖’字?剛才判官近侍拿在下不成,反受傷害,只能說自取其禍。”

  “哼,既然本判官的近侍要在陰司拿人,那你就該束手就擒。膽敢頑抗,便是罪!”

  陳劍臣哈哈一笑:“不問青紅皂白,這般陰司,以我看來,還真沒存在的必要了。”他心中怒極,實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蠻不講理。

  以前那景陽村土地小鬼,欺上作亂,還能說是情有可原。畢竟陰司家大業大,難免會冒出許多無視法紀的鬼蜮之徒。不料半路遇到的這位高高在上的判官大人,也是如此囂張跋扈,不講道理。

  或者,正附和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為上位者,脾性驕奢,目中無人,橫行霸道。下位者怎么會不跟著胡來呢?只怕更加會變本加厲才對。

  “大膽!”

  “找死!”

  一干陰兵見他辱及陰司,當即暴跳起來,手執各色兵器,就要群起而攻之,當場將陳劍臣打入輪回,永世不得翻身。

  “武判官息怒!”

  關鍵時刻,一聲大叫,就見到汪城隍帶著幾名鬼差疾步而來。奔到臥榻之前,汪城隍撲通一聲跪倒。畢恭畢敬地道:“不知判官大人來到,卑職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這一套,正是照搬陽間的官場禮數。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陰司興起的。

  那武判官掃了他一眼,沉聲道:“汪城隍,這名陽人是你邀請而來的?”

  不得話語,汪城隍不敢起身,跪伏在地:“正是。”

  “哼,你行事越來越不規矩了,為何胡亂請些不相干的陽人進來?”

  汪城隍身子莫名地抖了一下,道:“稟告判官大人。卑職乃是奉命要在江州尋覓挑選人徒。此子乃是明華書院的廩生,又受到學政的推薦,不日將進讀國子監。才華橫溢,前途光明,正是不二人選。”

  武判官冷然道:“依本判官看來,此人出言無狀。脾性狂傲,不知天高地厚,還敢毀謗陰司。何德何能可以擔當人徒重任?驅逐出去吧,以后不得再有來往,否則本判官定要參你一本,摘掉你的城隍之職。”

  汪城隍唯唯諾諾。腹誹道:人家本來就沒有答應…轉念一想,暗呼慚愧,如果先前陳劍臣答應了,如今又鬧這一遭起來。就不知該怎么收場了…

  武判官瞥一眼陳劍臣:“書生,你適才毀及陰司,念你初犯,既往不咎;若敢再犯,定懲不容。”一舉手,鼓樂再起,旌旗招展,前呼后擁的去了。

  聽到這般言語,胸中一股濁氣火辣辣騰升,陳劍臣差點忍不住要沖上去,將這判官一把從臥榻上揪下來,痛打一頓方消不平。

  等隊伍走遠,汪城隍才敢起來,暗暗噓口氣。

  陳劍臣道:“汪城隍,多謝了!”

  剛才情形一觸即發,他倒不是怕和陰司徹底決裂翻臉,大戰一場;而是要多謝汪城隍敢于替自己說話。

  汪城隍苦笑道:“留仙,你還是快回去吧,這武判官,唉…”

  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

  陳劍臣心一動:“看來你這個城隍當得也不易。”

  汪城隍一攤手:“可不是嗎?想以前…唉,以前的陰司不是這個樣子的…”卻怕言多必失,匆匆一拱手,趕緊回城隍廟去招待上級了。

  天下萬事,一切的事物都無法脫離發展的規律,變壞或者變好,鼎盛或者衰敗而已。

  汪城隍離去后,陳劍臣很快也回到學舍中,霍然醒覺,正是黎明時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有了進讀國子監的前景,陳劍臣在書院中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不管同窗,還是先生,哪怕學監,見到他時都非常的客氣。

  這些討好性的態度甚假,但不得不說,殺傷力很是可觀,經常地聽著,不知不覺間就讓人會萌生出飄飄然的感覺。

  由此可推知,為上位者驕奢倨傲的性子并非天生的,而是在環境下養出來的。當一個人身邊都是拍馬溜須之輩,天天耳邊都充斥了阿諛奉承之言,心境想不發生變化都不行。自然就會以為大權在握,予取予求,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了。

  俗話說“一人升天,雞犬得道。”陳劍臣雖然還不算“升天”,但平時交好的王復等人的行情也迅速水漲船高。

  他們三人,都受過陳劍臣過命般的恩惠,可以算是鐵桿朋友了。其中蕭寒楓近日的遭遇,又應了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何福?

  艷福也。

  卻是和那卞家小姐又有了來往,并且比以前更密切了。

  當日胭脂冤枉了蕭寒楓,差點致使他不明不白送命,真相大白后內心大感愧疚,故而放下身段,主動探訪起蕭寒楓來。

  這一探二訪的,便打得火熱,好事將成。

  局勢一片大好,這一日,慶云道長登門拜訪,和陳劍臣敘話:“陳公子,不日貧道將和師叔離開江州了。”

  陳劍臣只哦了聲——出家人四海為家,漂泊不定,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實在是很平常的事,無需發表多少感慨。

  至于他們師叔侄這段時間在江州做了什么事,雖然想知道,但人家未必會說的。

  慶云又道:“前些日子貧道奉師叔之命,來請公子寫字。為表謝意,今日師叔特命貧道前來,送一份薄禮給公子。”

  陳劍臣一愣,還真要送禮酬謝,這也太客氣了吧…嘴里道:“道長言重了,何須如此客氣?”

  慶云微微笑,從懷里已掏出一個小匣子,不過一本書長寬,五寸高,木質古樸,不知里面裝納著什么東西:“此物乃是師叔精心挑選而出的,想必公子肯定會喜歡。不過最好選一個靜謐之時,方好打開觀看。”

  見他說得神秘,陳劍臣自是按捺住好奇心,答應下來,沒有當場打開觀看。

  慶云便要告辭。

  陳劍臣忽而叫住他,道:“道長,在下有些問題,可否請道長解惑?”

  慶云一稽首:“公子但問無妨,貧道能夠說的,定然不會欺瞞。”

  陳劍臣略一整理,就把在陰司中的遭遇說了出來,著重問那武判官的來歷。

  慶云一聽,眼眸有精光掠過,略一沉吟,道:“關乎陰司,公子了解多少?”

  陳劍臣搖搖頭。

  雖然和陰司打過幾番交道,但了解到的情況委實膚淺得很,一鱗半爪。

  慶云擼須道:“可愿聽貧道分說一二?”

  陳劍臣大喜:“求之不得。”

  慶云道:“這些秘辛,貧道也是從師門聽來的。據說陰司當初設立,乃是西來的釋家所為,乃是了不得的大手筆,意圖建設六道,打造輪回,管轄天下陰混,自稱一世界。有傳言道,整個陰司世界,便是由一件洞天級法寶演繹而成…”

  法寶是比法器更高一級的存在,分為洞靈、洞神、洞天三大級別。最高級的洞天法寶,具有演化世界的通天本事,實在厲害非常。

  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

  “后來因為某些變故,釋家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出中原,只留下陰司世界,交給十殿閻羅管理…但時年久后,十殿閻羅王萌生出了的心思,再不愿接受釋家管轄,故而才有了現在的地府。”

  果然如此,這和自己的推測不離十,陳劍臣聽得暗暗點頭。忽然想到,香火之爭恐怕不是偶然。

  “…如今地府,除了十殿閻羅王外,其他諸如判官城隍土地等,所修煉的都為道門功法,其中自有意味,公子天資聰慧,自是應該知道的,貧道在此就不多說了…呃,至于你所遇到的那個武判官,乃是陰司里十大判官之一,手里掌握著查巡彈劾的權利,幾乎等同于陽間的欽差大臣了。”

  慶云道長似有某方面的顧慮,并沒有一下子點透某些關竅,只讓陳劍臣自己去想。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他站起身,最后說道:“對于陰司單方面的背叛,釋家方面自是很不高興,一直都想搶回主導權。這次天下弘法,只是一個契機罷了。貧道聽說,西方釋家將有大人物進入中原,其法號地藏,人稱地藏菩薩,乃是修成了九轉金身的通天人物。地藏曾有言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意思就是要來誅殺叛逆,奪回陰司地府…”

  這是陳劍臣第二次聽到“地藏菩薩”這個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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