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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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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在一片溫馨的氛圍中結束,說了一會家常話后,各自安歇。

  陳劍臣買下的這座別院,后一進中有四間廂房,其中陳劍臣擁有兩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

  說是書房,但現在里面幾乎沒有放著幾本書。縱然如此,卻是陳劍臣平生擁有的第一間獨立書房。以前在景陽村,他的書房頗為狹窄,一半的位置還擺放著床鋪呢,根本不像個書房的樣子。

  如今,鳥槍換炮,終于告別了蝸居生涯。

  ——寬敞的書房正中,墻上掛著一幅筆墨卷軸,卷軸上只有一個字,一個大大的“正”字。

  字是陳劍臣寫的,上面蘊含有正氣。

  掛這么一幅字在這里,自有鎮宅之意。

  其實筆墨蘊含的正氣,如果載體受到損壞,那些氣息的殺傷威力就會大打折扣,甚至消失殆盡。

  故而,要小心裝裱成卷軸,才能得到妥善的保存。

  一宿無話,第二天陳劍臣早早吃過早餐,返回學院,只是剛到院門口處,迎頭卻見王復興沖沖地走出來。

  看見陳劍臣,王復一把拉住,興奮地道:“留仙,走,愚兄帶你去見一個人。”

  陳劍臣疑問:“什么人?”

  王復呵呵一笑,卻故作神秘地道:“你跟我走就是了,包你不會失望。愚兄可是花了偌大的力氣才打聽到他的下落。”

  陳劍臣嘴一撇:“你不說的話,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王復翻了個白眼:“留仙你實在無趣,好吧,愚兄就直白說了,那可是個世外奇人,江湖上人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他的名字說出來你定然會覺得如雷貫耳,乃‘諸葛臥龍’是也。”

  對于諸葛臥龍這個非常有氣勢的名字,陳劍臣當然如雷貫耳。這實實在在是個了不得的奇人,在士林中享有盛名——說起來,其實諸葛臥龍并非他本名,而是一個筆名。

  據說其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天文地理,無所不曉。但就是這般的不世之才,卻從二十歲開始考科舉,一直考到七十歲都無法中舉,一生落魄,半世飄零。

  屢試不第,諸葛臥龍終于心灰意冷,轉而憤世嫉俗起來,開始著書敘言,專寫鬼妖狐魅之書,情節跌宕起伏,旖旎情艷,極富傳奇浪漫色彩。其代表作有閱微堂游記、蘭竹梅等。

  今有傳言道,諸葛先生正在潛心著作一本曠世之作,名曰石頭夢記,不日完書后,到時抄寫風行,定當洛陽紙貴。

  當然,這些無一例外都是朝廷禁書。

  只是他的書,越禁越是流行,越禁越撩人心扉,引人爭相抄寫傳閱。在各大學院中已有斷言:人生不讀蘭竹梅,背盡詩書也枉然。

  影響力可見一斑。

  陳劍臣沒有讀過那傳說中的蘭竹梅,但對于閱微堂游記卻很是喜歡,在書中,他隱隱看到了另一本絕世之作的影子,也足以稱得上“鬼狐有性格,笑罵成文章”的評價了。

  故而,陳劍臣也想去拜會一下這位諸葛臥龍先生,便隨王復而行。

  一路說著沒有營養的閑話,其實大部分都是王復在說,他興奮得不得了,仿佛去會見不得了的偶像,叨叨絮絮著,說道無論如何也要請諸葛先生把那石頭夢見手稿一觀,先睹為快。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王復在一棟華麗的房子門前停住了。

  陳劍臣抬頭一看,不禁一怔:遛鳥樓!

  這名字起得有些詼諧,但不折不扣就是一間青樓,在江州薄有聲名的。陳劍臣雖然沒有來過,卻早聞名已久。

  在天統王朝,秀才書生逛青樓實屬平常,在很多人看來,這甚至是很風雅的一件事情。皆因這個世界的青樓女子,有很多都是精通琴棋書畫的,撇開賤籍身份,某些花魁級別的女子皆可稱為才女。

  所以文人騷客到這里來,并不單純是為了“遛鳥”,“談心”的也不少——雖然,談著談著,最后大部分都談到床上去了…

  諸葛臥龍就在這里?

  陳劍臣有些疑惑。

  現在天色尚早,晨曦初起,遛鳥樓內一片寂靜無聲,想必里面的人個個都正在海棠春睡呢。

  那邊王復輕車熟路地和一個長相嬉皮的龜奴搭上話,手底一閃,分明是一錠銀元寶塞了過去。

  接了銀子,龜奴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很爽快就帶著王復和陳劍臣走了進去,七拐八彎的,徑直來到一處偏僻的后院,對著其中一間房間,嘴巴一奴,低聲道:“諸葛先生就住在里面,你們可千萬不要泄露出去呀。”

  嘴巴上說著,神情卻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一般——要是每天都來幾個像王復這樣的冤大頭,他可要發大財了。

  王復問:“先生高臥未起?”

  龜奴回答:“早起了,估計又在里面喝酒呢。兩位公子,別怪我不提醒,諸葛先生每天早上都會痛飲一番,還會發酒瘋的。”

  王復道了聲謝,龜奴就跑出去外面繼續做本分工作了。

  王復和陳劍臣邁步走過去,還沒有靠近,蓬的,那房門被打開,一個身材瘦削,頭發花白的老人手里捧著一壇酒,跌跌撞撞撲了出來。

  “頻居康了之中,則須發之條條可恥;一落孫山之外,則文章之處處皆疵,側身以望,四海無家,天下之昂藏,時數限人,文章憎命,知半生零落,試問誰是古今痛苦之人?”

  其聲蒼老悲涼,隱隱有激憤之意。

  所謂“康了”,卻有個典故,說是有個柳姓秀才應舉之時,忌諱“安樂”的“樂”字和“落”字同音,所以命令家人不準說“安樂”,只能說“安康”,這就像上賭場不能說“書”字一個道理。

  不過后來,柳秀才還是沒有中舉,仆人看過榜后回來報告,為了忌諱便說:“公子康了”…

  “諸葛先生?”

  看見老人,王復驚喜地叫了起來。

  那老者腳步踉蹌,醉眼朦朧,掃了兩人一眼,忽問:“你們是誰?緣何到此?”

  他喝得明顯超標了,舌頭都有點大,說話含糊不清;移動間,腳步不慎踩到一塊石頭,頓時失去平衡,差點就一跤跌倒在地,幸好旁邊及時伸出一只有力的手,穩穩地把他扶住了。

  陳劍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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