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門板都碎了…”一進屋,黎蒼第一眼就碎裂在墻根處的破門,顯然是被用暴力踢飛的,幾步上前扶起來,仔細察看著上面的腳印。
半截土炕,參差不齊的窗臺,此外屋里再無他物,掃了一圈,黎君目光又重新落回地上,阮鐘的尸體早被人抬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攤污血和一堆雜亂的腳印,大部分都是官府的人留下的,再細查也沒意義,黎君目光就移向別處,在一片干涸烏黑的血跡上停住,“…這就是阮鐘躺著的位置了。”忽然,他眼前一亮,血跡不遠處,一小塊地面的顏色微微發白,和周圍的黃土略有不同,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出。
黎君蹲下身,用手摸了一把,輕輕一捻,竟是香灰,眼前靈光一閃,他突然想起那天穆婉秋慌亂地要藏起來的那個帶血的博山爐,心不由通通地跳起來,他匆忙把手伸到鼻下。
隱隱的,就是那天的味道。
聯想起她送的那個解毒香囊。
饒是冷靜,黎君額頭一瞬間也出了一層細汗。
難怪那么緊張,她那天竟然殺了人用香殺的 傳說有一種香,吸入后就會令人五臟俱碎,和阮鐘的死象一模一樣。
她為要殺人?
要阮鐘武藝高強,纖弱如她對上他,一個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腦海里臆想著他們對決的場面,黎君的心都微微發顫,到底仇恨,讓她那么一個纖纖弱女竟動了殺念,不惜以身涉險?
阮鈺到底了,才出手試探她?
一開口就要她,真是因為垂涎她“難得一見”的美色嗎?
“…這是?”不知時候,黎蒼也蹲在黎君對面,伸手去摸他剛摸過的地方,“香灰?…竟是新鮮的呢。”他驚訝地叫起來,抬手指著掛滿蛛網的屋頂,“…您瞧那蛛網,這屋里顯然好久沒人住了,會有這么新鮮的香灰?”一邊聞著香灰,嘴里嘟囔道,“誰這么特色,一邊殺人,還一邊燒香念經超度亡魂…”
說著話,他眼睛落在剛剛放下的門板上,“…快看,那上面也是,剛剛奴才竟沒注意。”
黎君驀然扭過頭。
可不是,被黎蒼挪了個位置,映著窗口的陽光,那破舊的門板上,斑斑點點的,之前沒往這方面聯想,如今再看,恍然都是香灰的痕跡。
“…走吧?無不少字”他猛然站起身。
“”黎蒼一怔神,這么重大的,竟不細究?這絕不是他的作風 正要詢問,黎君已經出了屋,黎蒼忙起身追了出去。
“…這就回嗎不跳字。見黎君站在院兒里等他,黎蒼幾步追上去。
沒言語,黎君招手讓他向后。
慢吞吞地向后退了幾步,黎蒼滿臉狐疑地看著黎君,就見他一抬手,跟著轟隆隆一聲巨響,一座破舊不堪的小屋瞬間被咦為平地…
緊跟著黎君,直出了古巷口,黎蒼才呼出一口氣,“…”他壓低了聲音問,“您為…”問了一半,忽然眼前一亮,“…您兇手是誰了?”
只有了兇手是誰,才會出手掩護 “…不管是誰,既和阮大人作對,就是我黎家的。”好半天,他才聽道黎君那云淡風輕的聲音。
“這…”身子一滯,黎蒼猛地站住。
這都跟?
他家做事從來不是這樣是非不分的。
一晃神,他又快步追了上去,“說的是,阮大人是英王的走狗,跟他做對,自然是太子這邊的人。”
出身阮家的密營,阮鐘也算是個高手,能一個照面就殺了他的人,身手一定不凡,他家自然愛惜。
“速去府衙把阮鐘的尸體毀了……”正想著出神,黎君突然轉過身。
黎蒼一頭險些撞上,忙來個急剎車,“,您…您是說…”去戒備森嚴的府衙毀尸可不是鬧著玩的,口吃了半天,他忽然醒悟,“是想好人做到底,否則阮大人遲早會尸體背后的香灰…”念頭閃過,黎蒼一縱身,已不見了蹤影。
晃晃悠悠地端著一羅香丸,穆婉秋但覺胸口熱浪翻滾,搖搖欲墜,黎記的香羅材質輕,體積小,平日穆婉秋端著輕輕松松,今日卻不同,她感覺手里的香羅似有千斤,腳下的路如有萬里…
“…我不能歇,一歇就再端不起來了。”心里不住地提醒著,穆婉秋一步一步地挪著,終于來到高高的曬香架前,她腳再抬不起半分。
從沒,黎家的曬香架竟這么高,穆婉秋顫顫巍巍地把香羅擔在木梯上,試了幾次,腳也抬不起來,更別說踏上那一步多高的階梯了,“…有谷琴在,這院里是沒人肯幫我的。”大口喘著氣,穆婉秋想喊誰幫把手,話到嘴邊,她終是沒喊出口。
感覺眼前陣陣發暈,雖有階梯擔著,可手上的香羅仍似有千斤,下一刻,她就支撐不下去了,穆婉秋使勁咬著牙,用力地抬起腳,再一次試著蹬上木梯,忽然手上一輕,她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
被一只大手穩穩地扶住,感覺一絲清涼自后背傳來,穆婉秋胸口一陣舒暢,“謝謝…”以為哪個雜工好心,穆婉秋回過頭,不覺一陣驚喜,“黎…黎…”
白衣飄飄,黎君正陰著臉,一手扶著她,一手端著她那只千斤重的香羅。
“黎仔細弄臟衣服…”回過神,穆婉秋忙伸手去接香羅。
他那一身白衣,哪能碰這?
就見黎君手一動,也沒看清他動作,那一羅香就穩穩地落在香架上,和架上其他香羅齊齊地接在一起,比特意擺放的還規整。
“…你做這種活?”黎君周身散發著一股冷森森的氣息,直懾的人透不過氣來。
“是…是谷大師讓的…”從沒見過這樣的黎君,穆婉秋也不知哪得罪了她,回話脫口而出,聲音不自覺地就有些發顫。
“谷大師?”黎君聲音愈發陰冷,“谷琴?”
“嗯…”穆婉秋點點頭,余光瞧見院子里的人都偷偷地往這邊看,一低頭才正不雅地倚在黎君懷里,忙用力掙脫。
“別動…”黎君擁著她不讓動,“你身上有傷…”嘴里,他手一直給她輸功理氣。
穆婉秋臉色紅彤彤的,感覺胸口不那么翻騰了,她使勁掙脫黎君,“大家都看著呢…”扶著木架站好,她眼睛慌亂地掃向四處。
別人不知他是給她療傷,這么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黎君無所謂,她卻還是要這里生活下去的。
這里大師傅之間的嫉妒和傾軋,可不是她在朔陽能想象的。
她的內傷有多重,她不嗎?
還這么要強 見穆婉秋到底掙脫了他,黎君眉頭一擰,伸手要把她抓,正聽見她哀求的話,他身子一震,手堪堪地停在了半空,忽然想起剛剛他一進門,就看見她端著比她大幾倍的香羅費力的想登上曬香架,院里的人都遠遠的看著,卻沒一個肯幫她。
“白姑娘稍等,我去找谷琴…”撂下一句話,黎君大步朝谷琴的屋子走去。
“黎…”
他去找谷琴干?
回過神來,穆婉秋想問,一開口才,黎君已經在幾丈之外了,瞧見其他人見她看,又都嗖嗖嗖地低了頭干活,穆婉秋硬生生地咽下了嘴邊的話。
回頭看看香架,暗道,“…要不要再搬一羅?”她暗暗尋思著,抬腳朝制香室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扭頭看看黎君消失的地方,她大步走了。
“…大來了?”正看料方,聽到門聲,谷琴一抬頭,黎君手搖折扇走進來,她忙慌亂地收了手里的方子,站起身來,“大快坐…”又道,“有事讓人傳我就是,您親自來了?”嘴里說著,谷琴斟了杯大紅袍端到黎君跟前。
“…不是安排了白師傅去調制處嗎不跳字。擺手讓谷琴把茶放下“…人還在這兒?”
這且不說,她竟讓她做那么粗重的活計 臉上看不出喜怒,黎君聲音卻是及淡及淡。
淡的讓谷琴打心底生出一股怯意,一股寒氣,笑容有些發僵,她翼翼地把茶放在案幾上,余光悄悄覷著黎君的神色。
忽然,她理直氣壯地轉身坐下,“大今兒為不把她送給都尉大人?”語氣咄咄逼人,“為一個欺師盜名的小雜工,您得罪了新上任的都尉大人,值得嗎不跳字。
“欺師盜名?”黎君眉頭一挑。
“她就是欺師盜名”一不做二不休,見黎君目光發冷,谷琴突然加重了語氣,把朔陽街頭的流言添油加醋地說了,“…不是大要求,我死也不會收她為徒”又指著外頭,“您瞧瞧,外面哪個大師傅敢跟她合作?”呼出一口氣,“讓她曬香,也是我強行要求那些大師傅的,都怕被她偷了秘方,這些人原是連制香室的門都不讓她進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八度,“…調制處群英薈萃,集思廣益,是要大家毫無保留地奉獻的地方,怎容得了這種手腳不凈,腌臜猥瑣之人”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