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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挽髻,插著一根道簪,身上則穿著一件明黃色道袍,年過半百的皇帝艾弘面容瘦削,與四皇子頗有幾分相似之處,若非作為天下之主三十多年帶來的威嚴氣度,看起來倒像是一風姿不凡的修道之士。
可惜他此時的模樣卻完全沒體現半點威嚴不凡,雙眼半閉,臉色酡紅,表情飄飄欲仙,嘴角、鼻邊甚至有不明液體閃爍著光芒,渾然不似萬萬百姓主宰。
看到他這副模樣,鎮徐子頗有點心癢癢,恨不得自己也服食一粒升仙丹,那種感覺真是讓自己回味再三,心中暗道:“等我告老還鄉之前,一定要讓這兩道士為我煉制幾爐升仙丹,權作補償。”
過了片刻,艾弘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嘴,眼睛緩緩睜開,瞳孔渾濁片刻后變得清明,卻充滿了精神,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升仙丹,不僅讓朕感受到了神仙之趣,而且還讓朕身體大為好轉,不復前些年的力不從心,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能益壽延年。鎮徐真人,你來開爐,再煉制一爐升仙丹,一旦成功,大朝會上朕就敕封你為當朝國師,恩,仙丹怕是煉制不易,你們今日就在華清宮偏殿暫居。”
當了三十多年皇帝。風風雨雨都見過。艾弘豈是好欺瞞的,本來他沒什么懷疑,可今日一見鎮徐子帶著兩個陌生道士進來,言是他新收弟子,長于煉丹,心中就品出了古怪之處,怕是這兩陌生道士獻的仙丹,可礙于無法直接面見自己,只能通過鎮徐子,雙方暗中必定達成了什么交易。但艾弘也不點穿,這種小動作、小心思只要有利于自己即可,水至清則無魚,當然。敲打一下還是必須的。
鎮徐子冷汗差點就下來了,幸好自己答應了他們,幸好自己帶了他們進宮,否則皇上心血來潮這么一出,自己就只能借口草藥準備不全,拖延一段時日,或者將煉丹完全學會后,才將仙丹獻上,但那樣說不定會引起朱國師注意,惹來危險。
“你們兩人快去操縱爐火。準備草藥。”鎮徐子轉身對靜立身后的石軒、墨景秋道。
艾弘背負雙手,含著淡淡微笑旁觀,但這時,一名小太監走到了丹室門口,跪下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么事?”艾弘淡淡地問道。
那小太監口齒清晰地回答:“啟稟皇上,四皇子求見,還帶著一位善舞劍器的女子。”
“老四他不要命地趕回來,就是為了獻劍器好手給朕?哼,算他還有點孝心。”艾弘臉色稍霽。沉吟了一下,“既然這樣,就賜宴百官,并召集宮內那些劍器好手,一并登場。朕倒要看看那女子有什么奇異之處,能讓老四做出如此舉動。”
吩咐下去后。艾弘沒讓四皇子覲見,以示敲打,他轉頭看著鎮徐子笑道:“真人于此,適逢其會,不如今晚陪朕觀賞劍舞。”
鎮徐子大喜過望,平日這種事情,皇上都是讓朱國師相陪的,他笑容滿面地回答:“臣謝過皇上恩典,但這丹藥?”
“仙丹肯定費時甚久,明日再煉亦不遲。”艾弘毫不在意地道,反正還有幾粒,“銘恩,去請國師一同赴宴。”
不是自己單獨一人,鎮徐子略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重新欣喜,不管如何,比起以前,也是邁進了一大步,但他擔心另外一件事情,轉頭看向石軒、墨景秋,怕他們想要強自跟隨自己,那樣很是麻煩。
可石軒、墨景秋都是靜靜立于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狀似木雕。
“他們還算明白進退之道,知曉要徐徐圖之,不能急于一時,壞了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鎮徐子放下心來,對石軒、墨景秋的觀感好了幾分。
沒過多久,一位身穿朱紅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跟著大太監銘恩走了進來,正是當朝國師朱商,其長相威嚴、不茍言笑,頂上留著短短的頭發,看起來非僧非道非俗。
他剛進來,石軒就心中一凜,映照方圓的心靈似乎被投下了一顆石頭,激起輕微漣漪。
朱商雙眸望向石軒、墨景秋,幽深漆黑,難以見底,就像是要吞噬靈魂,他根本不相信鎮徐子這只會吹牛的老道士能煉出什么仙丹來,這兩名陌生道士肯定有古怪,等自己震懾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出乖露丑!
一見朱商的模樣,鎮徐子就暗叫一聲不好,他在朱商這攝魂雙眼之下,曾經是吃過大虧,要不是見多識廣,善于言辭,丹藥有用,早就被皇上推出午門斬首了。之前被迫合作,怨懟之下,自己卻是沒將朱商雙眼有靈異的事情告訴石墨二人,若是他們精神恍惚之下,做出什么出格舉動,或是說漏了嘴,欺君之罪可是會砍頭的。
他想要出聲提醒,但喉嚨處卻像是被什么給壓迫住,難以發聲,明白朱商的修為又有進步,哪怕不雙眼對視,亦能做到這種地步,冷汗頓時就密密麻麻地出來了。
可朱商看到的卻是一雙含笑的眼睛,瞳孔幽暗深邃,點點星光閃耀,以玄奧軌跡運轉,看到這雙眼睛,就像看到了頭頂的星空,但又有很大不同,浩瀚無垠、宏大恒久、讓人畏懼。
朱商無力分辨有什么不同,只覺整個靈魂都要隨著那星辰運轉而眩暈。
剎那之后,朱商神智一清,發覺自己看到的還是那位年輕男子,其瞳孔幽黑,卻并無異處,剛才的星空就像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好了,國師、真人,隨朕去乾陽宮,閑來無事,不如談些長生之道,以待傍晚。”艾弘怎么看不出朱商的小心思,出口打了個圓場,讓朱商不敢再試。
見石軒、墨景秋并無出格舉動,鎮徐子才松了口氣,只覺掌心滿滿的都是汗水。
出了華清宮,艾弘見國師、真人都恭恭敬敬,得意于自家帝王平衡之術,不由開口道:“聽聞國師你最近也在鉆研煉丹之道,可曾有什么收獲?”
問了之后,不見有人回答,艾弘怒氣泛起,轉頭看去,只見朱商臉色呆滯,紅暈滿臉,口中喃喃自語:“好熱,好熱…”
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解衣除袍,短短兩息間,就上身,看得艾弘、太監、侍衛以及鎮徐子目瞪口呆。
當朱商要除掉底褲之時,渾身一震,神智清醒了過來,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身上,頓時羞憤欲死,忙不迭將衣物穿上,明白著了那年輕男子的道兒,這本是自己讓他們出乖露丑的暗示!
“臣身體不適,請皇上恩準臣提前告退。”朱商只覺顏面全無,身邊所有目光都帶著濃濃的嘲笑之意。
艾弘對國師靈異之處一知半解,可不妨礙他明白國師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于是笑道:“三伏之天,確實很熱,國師就到乾陽宮避避暑,有什么不適,亦可招太醫。”心中則暗道,“能煉出仙丹的,果然非一般之輩,等今次敲打完,還得好生給些甜頭。”
皇上強邀,朱商又舍不得國師這很有前途的官位,只好厚著臉皮跟隨,鎮徐子則強憋著笑意,步履輕快:“能一上門就將老道制住的人物,豈是易于之輩,朱商你真真活該。”
華清宮偏殿內,石軒和墨景秋相對端坐。
等到四周無人,墨景秋才笑道:“想不到國師在靈魂上是天賦異稟,震懾靈魂的威力近乎術法,可惜遇到我們這等道心圓潤、明澈的羽士,不僅無法震動分毫,反倒是被彈了回去。”
“末法之地,經過不知多少萬年的衍化,在往‘法’發展的道路被堵死的情況下,自然會有其他種種變化之道,比如可能存在專修心靈的異人,但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難以突破桎梏,達到法的層次,像我們的心性是因為幾千上萬年的修煉,這里沒哪位能辦到。”石軒饒有興致地推測道。
墨景秋點點頭:“末法,可不僅僅是道法。”頓了頓,她輕聲笑道,“今晚應該比預想的順利。”
本來石軒、墨景秋是打算若有留宿宮中煉丹的機會,那就借著夜色,依靠心靈感應能力,潛入祖廟,若不能留宿,則白天找個機會直接摸過去,以快打慢,畢竟皇宮廣大,即使侍衛眾多,巡視也必定有疏漏之處,尤其是遠離皇帝的所在,可沒想到,不僅順利留宿,而且今晚還有一場劍器之舞吸引大部分的注意。
“那我們就調理身體、心神,安靜等待傍晚。”石軒頜首道。
明華殿外,燈火通明,擺著諸多案幾,大臣、王爺、將軍們已經安坐,等待著皇上的到來,有的心中期待,有的非常不屑,有的干脆已經準備好了彈章。
四皇子坐在臺階之下的案幾后,對或敵視、或厭惡、或尊敬、或尊敬的目光沒有任何反應,就算三皇子刻意從他面前走過亦如此。
他只是癡癡看著眼前廣場,像是有一道巧笑倩兮、纖美柔弱的身影站在那里,心中堅定地道:“璟兒,你為我做出這么大犧牲,心心念念都是為了我的皇圖霸業,我艾徵必不負你,若能得登大寶,定以你為后,不再讓你處于那么多男子的目光褻瀆之中。”(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