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的股東們跟著張放來到會議室后,顯得很高亢,個個坐都沒個坐相,斜著身子、翹著二郎腿,甚至還有的把腳擔在會議桌上,簡直不可一世,。
“大家有話好好說,有問題可以提出來,然后再想解決的辦法。”張放接到通知說潘寶山要過來講話,所以必須得把場面控制好,“但首先你們要把態度擺好,不能抱著鬧事的想法,那樣只能會讓問題越來越糟糕!”
張放的話沒有用,幾個人根本就置之不理,坐姿還是很找茬,煙抽得也兇,滿屋子煙霧繚繞。
“等會市委潘書記要來跟大家講幾句,他很重視你們的問題。”張放道,“尊敬是相互的,所以請你們也要表現出一定的禮貌來!”
“禮貌,。”一個股東冷笑起來,“他潘寶山就一句話,便把我們的財產變沒了,那又怎么談禮貌!”
“誰說我把你們的財產變沒了的。”恰好,潘寶山走了進來,高聲接上了話:“要我說,如果再向前追溯追溯,我倒想知道你們是怎么把國有資產變成自己的!”
股東們一看潘寶山進來了,也都稍稍緊張了一下,雖然以前沒怎么見過潘寶山,但耳聞不少,知道他是個狠角。
“韓師行今天怎么沒來。”潘寶山進門后大咧咧地坐下來,仰著臉削著眼,道:“他躲在背后不動彈,戳你們出來鬧騰,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我們可不是被戳出來的,事關切身利益,誰不著急上火,還用別人戳。”又一個股東接上話來。
“既然談到利益,我就稍微多講兩句。”潘寶山道,“國企改革,讓民營資本介入公用事業領域,這是政策所允許的,但是,有些問題在細節上并沒有具體的界定,比如當初你們入股交通公司,根據件規定,可以優先安排國債資金給你們,但是件里并沒有說明那些國債的權屬,是歸你們這些個私營業主,還是政府!”
“我們出的錢,當然是我們的。”又一個股東跳了起來,情緒很激動,“難道還能是國家的!”
“你先不要激動,這里我想說句看似題外的話,其實你們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潘寶山笑了笑,道:“問題主要是在韓師行身上,還很嚴重,所以你們最好要看清局勢,千萬不能跟他攪和到一起,否則到時可就真沒法收場了!”
“韓師行怎么了。”和韓師行來往最密切的股東高不乏發問。
“我正在責成有關部門成立調查組,對韓師行空手套白狼的行為進行查辦。”潘寶山板下臉來,“當初韓師行入主交通公司曾簽有一份合同,但據我所知合同的內容嚴重損害了政府和社會的利益,一定意義上說,那合同缺少法律效應,你們應該知道,當初韓師行名下的公司出資一億六千萬進入交通公司,那筆錢到底存不存在,你們可以現在回去問韓師行,要他出示相關付款收據或是轉賬證據,再或者你們直接到交通公司財務部門,看有沒有該項資金的進出記錄,!”
股東們聽到這里相互張望起來。
“當然,現在韓師行可能做了后補工作,相關證據應該是有了。”潘寶山道,“不過不要緊,假的總歸真不了,你們要是再不相信,可以去省城雙臨查一查當時韓師行名下的公司,到底是個什么公司,只要你們去查,就不難發現問題所在:一個只有工商執照,甚至連工商資料都還不齊全的公司,幾乎就沒有什么商業運作行為,卻能拿出一億六千萬來入股交通公司成為大股東,是不是很讓人懷疑,說到這里,我想問問你們在座的各位,你們有沒有玩類似的把戲!”
股東們個個面露驚訝之色,他們可都是真金白銀入股的,沒想到韓師行竟然玩了個大的,而且他們還一點都不知情。
“我相信你們沒有,你們的底子很干凈。”潘寶山挨個看了股東們一眼,道:“但是誰能保證后來你的手還干不干凈!”
“我們可沒干什么。”有股東沉不住了,馬上接話。
“不要急著表態,回去好好想想。”潘寶山道,“過兩天我就去你們交通公司,解決一下所謂的歷史遺留問題,如果跟你們有關,那對不起,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那時你們也別怪市里不講情面!”
潘寶山說完就走了,股東們張大嘴巴,全然沒了脾氣。
“跟你們說有問題好好談問題,擺什么架子呢。”張放開始收拾殘局,“潘書記本來其實不想大動干戈的,可你們也太沒有規矩了,擺明是來找事的嘛,這讓誰能受得了!”
“不是我們找事,確實是為自己的切實利益,。”高不凡吧唧了下嘴,看了看其他都開始著急的股東,“你們說是不是!”
“那當然是啊,要不我們會那么著急來這里反應。”股東們應和著。
“行了,話也別多說了,你們先回去。”石白海插上話來,他看了看張放,道:“張副市長,你去潘書記那里說一下,告訴他這里情況很好,不用他再擔心了!”
“哦,好的,石秘書長。”張放一邊答著一邊離開了會議室,他知道石白海用意,就是想支開他,然后跟股東們說點不想讓他聽到的話,不過這無所謂,他本身也不想摻和進來。
張放離開后,石白海果真變了口氣,對神情恍惚的股東們說道:“你們回去后好好想想,要不要跟在韓師行后頭瞎折騰,他把你們慫恿出來替他開道,對你們有什么好處,還有,如果你們覺得有問題想反映,就打電話給我,這兩天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石白海說完面帶微笑,轉身也走了。
接下來曹建興馬上開口,催促著幾個如夢初醒的股東也離開了會議室。
此時,身在公司的韓師行正在等前方的消息,雖然他著急得狠,但也沒有主動打電話,他擔心電話打得不是時候。
一直等到下午下班,還是沒有任何反饋,韓師行坐不住了,立刻打電話給高不凡。
高不凡不接電話。
韓師行接連打了幾次,依舊沒有動靜,再打其他人的,電話終于通了。
“怎么樣。”韓師行忙問。
“情況不是太好,潘寶山出面跟我們談話,把問題說得很嚴重,我們幾個好像都被嚇住了!”
“什么事啊這是,。”韓師行一下惱火了,“你趕緊跟另外幾個人聯系,馬上到我辦公室來,開個股東會!”
韓師行放下電話便罵了起來,說幾個副總都不是個東西,一點定性都沒有,只是被潘寶山幾句話就打發了。
直到六點半,幾個副總才都到齊。
韓師行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就問最后到的高不凡,“你怎么了,打電話都不接!”
“下午去市里的時候為了不受干擾,手機調成靜音了,一時忘了調回來,沒聽到。”高不凡有點局促,但仔細一看有點裝。
“關鍵時刻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差池。”韓師行道,“幸虧這還不是什么特別要急的事,如果萬一碰到十萬火急的情況,那不純粹要誤事嗎!”
“韓總,還是節省點時間說正事吧。”高不凡顯然不想再聽韓師行啰嗦,“接下來該怎么辦!”
“怎么辦,不是都說好了的嘛。”韓師行道,“明天就去省里反映,我帶你們過去!”
“我看還是算了吧。”高不凡道,“韓總,胳膊擰不過大腿,潘寶山瞪起眼來我們受不住啊!”
“咿!!”韓師行大為驚訝,“我說你們這是怎么了,潘寶山到底說了什么,你們就跟喝了藥一樣,被收服了!”
“他說我們公司問題很嚴重,可能要辦大事。”高不凡道,“到時可沒法收場啊!”
“他要辦什么大事。”韓師行心里一緊。
“應該是運作方面的吧,具體他沒講。”高不凡道,“反正那架勢是有了,所以韓總,現在我們應該從內部抓起,看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趕緊補救一下,否則被抓個措手不及真就沒法應對了,!”
高不凡話音一落,其他幾個股東跟著齊點頭。
韓師行一下亂了方寸,他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坐下來好好商量下,要從哪些方面抓起!”
高不凡聽后暗暗一轉眼睛,道:“是啊,現在我只是猜測潘寶山會從經營上下手,可具體從哪里切入,還真是要好好琢磨一番!”
“是啊,是得好好想想。”幾個股東接連發話,但都躲躲閃閃,不談實質性問題。
著急的韓師行沒有注意到各人的細微變化,今天白天梁祚仁帶著工作組過來已經把他弄得暈頭轉向了,根本就拿不出什么主意。
就在韓師行不知所措的時候,石白海也已經忙開了。
原來,高不凡他們幾個股東在離開行政中心大樓后,各自玩起了背后一套,紛紛打電話給石白海,向他揭發韓師行擔任交通公司總經理之后所采取的種種不合理、不合法的措施。
石白海做了個簡單的記錄,然后向潘寶山匯報。
潘寶山微微一笑,讓石白海去找公司黨委書記李自強,示意他根據記錄上的幾條,簡單安排一下,把事情挑起來。
石白海絲毫不耽擱,隨即就親自出馬去找李自強。
兩人談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李自強也沒有留石白海吃飯,因為還有很多事要連夜安排,必須抓緊時間。
次日早晨一上班,市行政中心門前就圍了好幾十號人,一部分是交通公司現有職工,一部分是退休或下崗的,他們一致聲稱要反應交通公司目無國法、侵犯職工利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