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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我不恨他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我不恨他了!

  咯吱。

  咯吱。

  房內響起搖椅加速的聲響。

  搖椅上的白發老者微微瞇起雙眸,神色詭譎。

  “死了。被陳雪琴毒死的。”

  這是萬海之前向白老爺子說的話。正因為這句話,老爺子睜開了雙眸,并陷入了異常的沉默之中。

  死了?

  被陳雪琴毒死了?

  白老爺子那深不可測的眸子里溢出一抹淡淡的怪色。

  不是開心。不是欣慰。不是憐憫。也不是可惜——萬海讀不懂這眼神中的意思。但他不敢出聲,只是站在一旁靜默地等候。

  “這對父女,是來討債的。”

  “這對母子,是來還債的。”

  萬海眉頭微微一挑。沒有接話。

  “那丫頭不肯相信自己的親哥哥會殺自己。而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的妹妹會殺自己,卻心甘情愿地被殺!”

  萬海聞言,肩頭輕輕一顫。

  陳逸飛是間接的自殺?

  “陳家已經停止了所有攻擊。將不少在這期間做小動作的勢力尷尬地晾在了中間。局面十分有趣。”萬海頓了頓,又是沉凝道。“陳家的損失很小。甚至在這期間,因為陳逸飛強大的布局而略有提升整體實力。另外,我們的計劃也不得不因為陳家的終止而擱淺。”

  這是他來屋子的目的,向老爺子闡述時局變化。

  白老爺子緩緩閉上了眸子,輕輕點頭。

  “老爺。陳家那邊怎么辦?”萬海平靜地問道。

  “罷手吧。”白老爺子搖頭。

  萬海聞言,輕輕點頭。

  的確可以罷手了。

  陳逸飛是跟白家,跟會長打過交道的。哪怕他死了,他也會做好全盤安排。

  持續動陳家?

  那會付出太大的代價。至少目前來說,白家沒這個必要啃硬骨頭。

  “說起來,陳逸飛當真讓人看不透。”萬海嘆息一聲。“想不到他居然真的被他的草包妹妹殺了。”

  白老爺子微微牽起唇角,一言不發。

  但那滿是褶子的臉上,卻透出異樣的光澤。

  “老爺。現在外面關于陳逸飛的負面消息,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萬海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這話他沒必要跟老爺說,但他實在很希望跟老爺繼續討論這個帶給他足夠震撼的年輕人。

  在萬海看來,只有老爺才能為自己解惑。

  “弒父殺兄?”白老爺子平淡地吐出四個字。

  “嗯。”萬海點頭。“不會是陳雪琴說的。陳逸飛甘愿赴死,對她的沖擊會很大。理論上來說,她不可能在陳逸飛死的節骨眼向全世界宣布這個消息。”

  “是他自己的安排。”白老爺子猛地睜開了眸子。

  “他自己——”萬海不可思議地問道。“他為什么要說?”

  “陳雪琴上位,無法服眾。現在,卻不同了。”

  現在,卻不同了!

  首先,陳雪琴是名正言順的!

  其次,人們便會揣測——陳逸飛是怎么死的?

  也許擴散到外面的消息,會是陳逸飛畏罪自殺。可事實呢?稍微有點腦子的人,誰會相信陳逸飛會自殺?

  既然不相信,便只有一個答案!

  陳雪琴逼宮成功!

  可以是她逼死陳逸飛。可以是她將陳逸飛逼入絕路,甚至——可以是她暗地里殺害陳逸飛!

  沒人有證據她殺人,也沒人會追究,但可以推導出——陳雪琴與陳逸飛曾經歷了一場磅礴的勾心斗角。而最后,由逐漸變得強大的陳雪琴取得決定性勝利!

  連陳逸飛都能打敗。陳雪琴的手腕該有多么可怖?

  陳逸飛用他一條命為陳雪琴打造了無上的存在感。讓人不敢對這個初上位的年輕女人出手!

  萬海微微回過神來,目光凜然地盯著老爺,輕聲問道:“老爺——這個年輕人當真讓人震撼啊!”

  白老爺子搖晃著搖椅,蓋棺定論:“他若不死。大患!”

  ————名揚天下?

  陳逸飛真的名揚天下了。

  臭名!

  罵名!

  遺臭萬年!

  弒父殺兄,是一個有道德有人性的人做得出來的么?

  一夜之間,燕京大大小小的雜志新聞都將陳逸飛暴斃,且曾犯下的罪惡公布出來!

  曾經的第一公子淪落為魔鬼畜生。甚至連最親密的合作伙伴,也痛罵這個人畜不如的東西!

  每聽到外面傳來的罵聲,每被一個陳家的盟友安慰,陳雪琴的心都會揪一次。

  父親被他殺了。

  但陳雪琴如今實在不想他被人罵。

  哪怕在她看來,他的確該被罵。但她不想他死了,還被那么多人罵。

  事實上,他是有足夠的條件不被罵的。只要自己不說出去…

  凌紅想留下來陪她。卻被她勸說回去了。

  誠誠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暈厥好幾次。

  他要他的爹地,要每天給他做飯,陪他玩耍,為他講故事的爹地。

  但媽咪跟他說,爹地已經死了。再也不能給他做飯,陪他玩耍,為他講故事了。

  早熟的誠誠哭得雙眼腫得如同電燈泡。可憐至極。

  回了家。凌紅竟不知如何哄誠誠睡覺。

  這幾年來,一直是陳逸飛哄誠誠睡覺。作為媽咪,凌紅在這方面已經極為生疏了!

  誠誠任由淚水從眼角滾落,就這般傷心欲絕地盯著天花板,小小的身板因為難過而輕微顫抖。說不出的痛苦。

  凌紅一陣陣揪心。

  她終于報仇了。卻奪走了這世上最疼愛兒子的男人。

  “誠誠,記得你爹地跟你說過的話嗎?”凌紅忍著心痛道。“爹地曾說過,男子漢要堅強,要勇敢。不能被任何磨難打倒。你還記得嗎?”

  誠誠聞言,那稚嫩的臉蛋上浮現濃濃的痛苦之色:“我記得——可,可是爹地死了。我為什么還要記得?”

  凌紅雙眼一紅,淚水滾了下來。

  誠誠終于在強烈的痛苦中沉睡過去。他實在是困了,倦了。畢竟,他才是一個剛上幼兒園小班的孩子…

  凌紅替誠誠蓋好被子,神色黯然地退了出去。

  回到臥室。凌紅捧起那擺在床頭的麥長青的相框,深深埋在懷中。

  “長青——我終于為你報仇了。”

  “可是,我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我奪走了兒子最尊重的干爹。也奪走了你這世上唯一的兄弟。”

  “也許——你并不希望我報仇?”

  “長青。我不敢為你的兄弟洗白。真的不敢——”

  “如果我沒猜錯,他的母親是被雪琴的父親殺的。他殺雪琴的父親,完全是為了復仇——這件事兒,我會永遠埋藏在心里,不敢跟任何人說。包括誠誠!”

  “說了。陳雪琴會崩潰的。”

  “她若崩潰。你兄弟耗盡一生維護的陳家,不是要倒塌?”

  凌紅淚流滿面,沉浸在無盡的痛苦與掙扎之中。

  “長青,我本來是沒有能力幫你報仇的。陳雪琴也沒有。但他最后還是死了。死在自己手里。”

  “他死,是因為不想他妹妹一輩子活在痛苦中。更不想他妹妹死。”

  “他死。是因為——他親手殺了你。”

  “他死。是因為他活得太痛苦。”

  “他真的不想活了。他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長青,你知道嗎?就算是我和你加在一起,也不可能給誠誠那么多愛。”

  “呵——我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怎么照顧誠誠?”

  “長青。我了解你,你肯定不會怪他殺了你,對嗎?”

  “到了下面,你們還會繼續做兄弟的,對嗎?”

  “長青,你能幫我給他傳一句話嗎?”

  “告訴他,我已經不恨他了。真的。”

  凌紅放下照片,取出了麥長青當初匆忙離開,沒能帶出門的手機。

  手機的屏保是一張合照。

  照片上有兩個人。兒時的麥長青與陳逸飛。

  兩人都在笑,笑得很陽光,很開心。

  凌紅留著,是要時刻提醒自己復仇。

  如今,她卻淚眼摩挲地盯著照片。喃喃道:“長青,你這兄弟。不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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