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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城彼朔方

  嗚嗚嗚————

  短促的。一群烏鴉從山林間驚惶飛起,雜亂地穿過西墜的夕陽。

  嘈雜的鳥叫消逝之后,一切又歸于沉寂。

  從北方飛旋而來的山風如刀鋒般掠過河套的曠野,將號角的聲音一絲絲扯散。

  雄渾的戈壁與山嶺中,起伏著狼群出獵的嚎叫。

  一隊騎兵列隊奔馳,掀起滾滾煙塵,隆隆的馬蹄聲中間雜著刀劍的鏗鏘,眾多戰馬噴出的氣霧中,隱現著無數歷經風霜的臉。騎兵后面是整齊的步兵,沉重劃一的腳步和著同樣節拍的鎧甲嘩嘩震動聲,如遠山漸進的悶雷,勢如破竹地在山嶺前一望無垠的戈壁上滾動。長長的隊伍沒有人說話,林立的長槍寒光涌動,齊刷刷的橫刀中,間或閃現著一兩個殘缺的崩口。

  肆虐的朔風卷動著隊伍腳下的塵土,騰騰的熱氣從堅甲利銳里奔瀉而出。

  攝人心魄的軍威使強勁的風也不得不斂神靜氣,在隊伍面前嘎然止步,只是屏息輕拂隊伍的戰旗。

  黑色的戰旗迎風招展,紅色的旗旌尤為醒目,旗面上是紅色的大字“秦”。

  朔風飛舞,一片肅殺。

  軍鼓擂動,號角齊鳴!

  “太子殿下到!列陣迎接!”

  軍營大門轟然洞開…。

  天邊最后一縷夕陽此刻正沉鈍地墜入西北連綿的戈壁后面,略為烏黑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黃的鑲邊,映襯著戈壁與山嶺間上連綿的營帳。TXT。

  戈壁傍晚的風是寒冷的,數以千計的旌旗在冷風中翻卷飛揚,拍散了軍營里裊裊升起的炊煙。溫暖的篝火邊,圍坐著一群群甲衣未解的將士,他們忠實的戰馬噴著響鼻,煩躁地刨著蹄子,急匆匆地咀嚼著嘴里的草料。

  這里是河套地帶戈壁上的朔方,被稱之為朔方的雪花在紛飛之后,卻永遠如粉,如沙的朔方。

  朔,北方也。朔又指北方的寒氣,北方很冷,又可稱朔方。漢武大帝在此駐城時,取《詩經》中“城彼朔方”之意,命名為朔方郡。

  這里曾經是梁師都起兵之根基,也曾經被劉武周吞并,現在,駐守于此的這支精悍之軍則是秦軍。西秦太子薛仁杲親帥的秦軍,一支一路上從隴上沿著河套最終打到這里的強軍。

  秦國太子,秦軍東征副元帥薛仁杲微瞇著眼,正站在營寨的了望臺上觀望著有些躁動的軍營。自十一月末起,薛仁杲帶著一萬輕騎自烏蘭城出發,奪靈武,下五原,破榆林,最后一路打到了朔方、鹽川、弘化。掐指算來,出征也有半個多月。可一路沿著河套差不多繞了一個大圈,轉戰千里的秦軍不但沒有被拖跨,反而越打越強。當初出征時他只率一萬輕騎而出,可是現在,就在此處軍營就有四萬人馬,另外在鹽川、弘化二郡還有他派出的一萬兵馬。

  一連串的勝利已經讓他部下的秦軍將士們忘記了之前雞頭山的敗仗,將士們士氣高昂,全都被一系列的勝仗所鼓舞,希望能夠一鼓作氣拿下雕陰郡,截了陳軍后路,然后一舉滅了陳軍,高秦凱歌而還。

  “各營都到齊了嗎?”薛仁杲問。

  “殿下,各營中抽調精銳組建而成的新鐵鷹劍士營5000人馬剛剛到達,另外殿下帳下牙兵營、飛騎營10000都已經到齊。(TXT)后周歸降之兵整編而成的玄甲、虎賁、驃騎三營9000人馬并隴右蕃兵兩營皆已到齊,另有二營剛征召的新丁10000也已經到齊,至曰落時分,全軍除輜重隊外,十營士兵共計34000人皆已經就位。”回答的是副將薛懷良,“已有哨騎來報,他們正在奢延水以西60余里德靜鎮,明曰晌午前到達。”

  輜重隊不僅載有大批糧草和易耗軍械,更重要的是諸如車弩、投石機,攻城車等攻城必不可少的重型武器。從朔方進入雕陰,必須翻過古長城,第一道關口便是群山之間的儒寧城。

  儒寧城北面依山,北臨奢延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陳軍在此有三千守軍駐守,沒有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要想攻下它就得拿命卻填,拿時間去耗。

  “榆林的常仲舉將軍剛派來信使,說已經按殿下之命,派人渡過黃河入河東定襄大利城面見突厥可汗統葉護。告之殿下欲與其聯手對付陳破軍,更言明我大秦即將攻陳,希望他們能援以幫助。不過常將軍回報,統葉護只是見了派去的使者一面,收下了重禮之后,便只讓手下軍師謀刺加接見,然后再不露面。關于借兵一事,更是支支唔唔沒有一個明確答復。殿下,突厥人已經和許軍結盟,常將軍也說我們的使者在大利見到了宇文士及和沈落雁兩人。殿下,現在宇文氏與突厥人攪在一起,正陳兵長武,不如我們直接出兵延安,然后順著洛水直殺到長安去”

  “有你殺個痛快的時候,慌個什么?”薛仁杲冷冷道。

  “給常仲興發信,讓他再準備一批厚禮往大利,統葉護既然肯收我們的禮,那我們就多給他一些。就絲絹500匹,彩繡20緞,黃金一千斤,美女百人吧。”

  薛懷良忍不住長吸一口氣:“這么重的禮物,都夠軍用許久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曰他吞下去,以后我們再想辦法讓他加倍吐出來就是了。突厥人現在和宇文氏攪在一起,我們要想奪下關隴,就避不開他們。現在送重禮給突厥人,也不求他們真的出兵支持我們,但求他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直接插手我們與宇文氏的爭斗就行了。關隴,終究是我們薛家與宇文氏之間的爭斗。”薛仁杲淡淡道。

  眺望南方許久,薛仁杲輕輕嘆息一聲,那遠方之南,便是長安。上一次,薛家大軍曾經攻到長安城下百里之處,可惜最后功虧一匱。

  皺了皺眉頭,薛仁杲有些煩躁的拍著護欄,猶豫許久才道:“再給常仲興與晉王發信,讓他們務必堅守五原與榆林,小心防范突厥人。河套一帶,正是關隴最富裕之地,現在我大秦正需要補充恢復,河套之地絕不容有失。”咬咬牙,又道:“再派一隊人去長安,跟宇文化及表示,只要宇文化及不攻打我們,我們愿意自降一等,去帝號降為王。秦國從此為許國之附庸,并表示我們愿意出兵幫助許軍斷陳軍后路,一起夾擊陳軍。另外,記得多帶些禮物,把從劉武周宮殿中抄出來的金銀玉器全送去長安。”

  經上次與宇文承趾的那一仗之后,薛仁杲的脾氣卻也好了許多。更多的,他現在開始全盤考慮,用腦的時候更多了。這一次吞并劉武周,更讓薛仁杲看清,有的時候,武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適當的示弱,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如果不是戰前示弱于陳軍,并假意歸降,他們又豈能如此輕易的滅了后周。現在,面對關隴許、陳、秦三國局面,他不由的再次的想要重演故伎。

  雖然秦許兩國之間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薛仁杲相信自己的這個謀劃,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就算宇文化及明知他的打算,可在這種三國混戰中,他也不會有更好的選擇。如果他不接受秦許攻陳,那么他就得考慮被秦陳攻許了。

  當天邊最后的一縷金光落下,天地為之一暗。

  就在這個時候,一騎飛奔而來,直入營寨。

  “報,殿下,前方監視儒寧城斥候發現傍晚時一支陳軍騎兵小隊出城,正向西而去。”斥候氣喘吁吁報道。

  “人數多少?”

  “約兩百騎左右,好像是在護送什么重要人物,百余騎皆精銳!”

  薛仁杲捏著滿是鋼針一般胡須密布的下巴,沉思了一會后大聲道:“立即調五百鐵鷹劍士,告訴他們,這是檢驗他們的時刻到了。來人,給孤披掛備馬!”

  片刻之后,一身披掛全副武裝的薛仁杲已經躍馬揮戟,率著五百重組的鐵鷹劍士營飛騎出營,直奔向南。

  古長城下的山道之上,此時已經是一片血腥。在畢畢剝剝的火把爆裂聲中,搖曳的火苗照耀下,到處都是還沒有來的及凝固的鮮血,以及滿地的殘肢斷臂。

  未死的戰敗者躺在地上呻吟,一小隊血染征袍的秦軍劍士手提大劍,正不論死活,在挨個的陳軍戰士身上收割著首級。

  “殿下,搜到一封信!”劍士營的校尉薛懷義踏著大步上前,一手擒著一名已經昏死過去的將領裝束男子,一手捏著一封已經被血染紅的信件。

  薛仁杲急忙打開,匆匆閱讀,下一刻,發出哈哈大笑之聲:“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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