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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戰場上的第三方

  此令一出,宇文明四將都面色微變,吃了一驚。

  戰場之上,高帥軍令如山倒,一令即出,便不會輕易更改。大纛傳令,全軍出擊,這個命令也太驚人了一些。就算是久經戰陣的四員老將自認為如果來指揮這場仗,也不可能一來就全軍撲上,最起碼,稍稍休整一下,調整一下兵馬陣形,積蓄一下氣勢。

  再然后,做幾次試探進攻,甚至最起碼一點,留下一支足夠力量的預備隊也是必須的。

  可是現在,這位年青的統帥卻下令全軍出擊,一點也不留余力。

  “殿下不可!”宇文明急阻止道,“我軍剛剛經過急速行軍,將士們疲憊至極,而且立足未穩,又豈能貿然與敵軍決戰?更何況,現在我們連敵軍虛實也并不完全清楚,此時冒然決戰,太過冒險。”

  “是啊,殿下,改日再戰吧。”

  “殿下,不如由老夫先率本部出擊,試探一下敵軍虛實吧。”

  宇文成趾不為所動,搖了搖手,轉頭向著身后一招手。

  立即,后面的陣中一名穿著一身長袍,與這軍陣中格格不入的肥胖男子便如肉球一般的迅速滾上前來。

  “殿下圣安,小的劉世光聽侯吩咐!”

  宇文承趾看也沒正眼看一眼那肉球,在馬上淡淡道:“昨日這劉世光向本王密報劉武周與薛舉狼子野心,秘密調兵于雞頭山。準備圖謀我蕭關。當時四位將軍不也是不相信么?可現在。對面山上的一切不是都證明了此人所言不虛!既然他說的沒錯,那么還有何虛實可探的?劉武周和薛仁杲雖有五萬聯軍,可都是一路輕裝前來,鎧甲箭矢糧草不足,此時正是我軍進攻之時。再等下去,未免夜長夢多。”

  宇文明策馬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瞪著劉世光道:“你可敢拿性命擔保,這山上真的只有五萬兵馬,而且還都是輕甲兵馬。箭矢不足?”

  劉世光一臉奉承,笑著一張臉道:“小的敢拿我劉氏全族千余老少發誓,山上現在就這么多兵馬。不過據小的所知,劉武周早下令調集隴上所有精銳兵馬秘密潛至平涼。現在雖然來的不多,但用不了多久,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兵馬前來的。小的所言句句屬實,那劉武周縱容心腹奪我劉氏家產,欺我劉氏奪我族中女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只要幾位大人為小的報此仇,小的與整個劉氏族人從此愿意為牛為馬,銜草為報。”

  說著劉世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一個大男人樣子也太難看了。這情形。讓宇文明問了幾句也不好再問下去了。

  那邊宇文承趾輕輕擺手,以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語氣重復道:“大纛傳令,全軍出擊!”

  片刻之后,許軍陣中號角陡變,由悠遠綿長轉而變得高亢激昂起來,霎那之間五萬許軍將士便猶如同決了堤的洪水,向著前方洶涌而進。

  山前,薛仁杲見許軍這么快就展開全軍進攻,也不由皺著眉頭,有些意外起來。

  行兵布陣。講究的便是知已知彼。可現在這許軍統帥的舉動,卻讓薛仁杲有些搞不明白了。許軍的進攻,太不符合常規了。

  事出反常即為妖,以許軍的動作來看,要么就是許軍的統帥是個戰爭白癡。完全不懂兵事。

  要么,這個宇文承趾就是一個用兵高手。處事完全不拘一格,自有圖謀。除此之外,根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薛仁杲論年紀和宇文化及差不多上下,但與宇文化及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宇文化及年青時一身浪蕩之名,做過無數荒唐之事。文不成武不就,能有今天,完全就是依靠著宇文閥的門閥力量。

  而薛仁杲的父親薛舉雖然也是河西大族出身,可在隋時不過是一小小將領。薛舉沒有宇文述一般的權勢,薛仁杲也不如宇文化及一般的紈绔。相反,薛仁杲勇猛無雙,且善謀敢戰,驍勇善射,為萬夫不擋之勇。

  兩軍陣前,薛仁杲如山一般的雄壯偉岸。光只是站在那里,單憑一個身影就足以讓無數的西秦將士們安定。

  薛仁杲目光如電,豐神偉岸。九尺開外的巨大魁梧身體特別的顯眼,連他跨下的大黑馬也異常的高大許多。策立馬上,薛仁杲手持一支丈長大鐵戟,配上他那身黑色厚重鎧甲,一人一馬立于陣前,就如同一堵山一般。

  他,就是西秦霸王薛舉的太子,薛仁杲。

  遠處許軍滾滾而來,薛仁杲心中生起一股被對手輕視的感覺。

  一股憤怒涌上心頭,薛仁杲揮著大鐵戟一舞,大喝道:“宇文小兒安敢欺我!”

  如果眼前來的是宇文成都,也許薛仁杲心頭還好受一些。可偏偏對方不過是一個無名小輩,面對著同等兵力的他,居然敢如此囂張的全軍壓上,這完全就是無視于他。

  想當初,他父親薛舉率兵十萬直攻到長安城下,后來被宇文成都連敗十八仗。關健之時,最后正是他率兵趕到,在黃土高原上與宇文成都大戰三天三夜,雙方不相上下,最后宇文成都才不甘退兵,薛舉才得以保存了半數兵馬。

  能夠挽狂瀾于即倒,將一支接連潰敗了十八場的潰軍救回,薛仁杲向來以為,這比擊潰一支軍隊十八次更難。薛仁杲勇猛善謀,但也自負,他從來不認為宇文成都的本事在他之上。

  要不是過去宇文家一直躲在蕭關之內不肯出來,薛仁杲早就要與宇文成都好好的打上一仗,分出個高低上下了。

  不料想,如今宇文家跳出來一個阿貓阿狗。就當自己是宇文成都。而且居然還敢如此囂張。就是宇文成都在他的面前,都不敢如此狂妄。今天,他倒要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囂張狂妄的小子。

  現在宇文承趾一反常態,大軍行軍至此,既不休整,也不試探,一上來就是全軍總攻,對秦軍可謂蔑視已極,現在薛仁杲憤怒之余,心中更想著要給這小子一次狠狠的反擊。讓他知道何為兵,何為戰斗。

  薛仁杲猛的回首,舔著嘴唇對弟弟薛仁越道:“二弟,大纛傳令。全軍出擊!”

  薛仁越是薛舉第二子,爵封晉王,和對面的宇文承趾的爵位是一樣的。晉,乃河東。晉王,本意是封為河東之王。不過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不論是關中的宇文化及,還是隴右的薛舉,事實上都并不擁有河東。因此,薛仁越與宇文承趾的這個晉王。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沒有實際封地的王爵而已。

  薛仁越也是一員猛將,聞言一驚:“皇兄,不可。許軍新到,士氣正旺。而我軍被突襲,將士們本就吃了一驚。再加上,我們手中只有三萬將士,劉武周的人馬還在山上。三萬對五萬,此非明智之舉。”

  不過薛仁杲對于兄弟的勸誡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轉頭怒目而視道:“立即傳令,不然軍法處置!”

  薛仁越心中打了一個冷顫。卻是不敢再勸了。薛家的人都勇猛無比,但骨子里卻都有股瘋狂的血脈。說到底,薛家的男人都有股暴戾毀滅的傾向。

  西秦霸王薛舉如此,自己這位太子皇兄更加。

  他生性兇戲,所至多有殺戮。尤其對俘虜經常施以斷舌刈鼻和斫砸等酷刑。他獲俘著名文人庾信之子庚立,因其不愿降附。競凌割其肉,置火上燒熟后.給將士們分食。這樣的事情見的太多,薛仁越十分清楚,如果他真的抗命,薛仁杲真有可能把他斬了。

  “諾!”薛仁越心下凜然,當即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霎那之間,三萬西秦軍也在大纛的引領下,針鋒相對地向許軍發起了反沖鋒。

  號角聲中,薛仁杲縱馬向前,擎著大鐵戟就率先沖向了對面的許軍大纛。

  兩軍對進,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經兜頭相撞,兩軍陣前頓時一片人仰馬翻!

  八萬兵馬如兩股巨浪,迅速的相匯,碰撞,掀起滔天浪花。

  薛仁杲跨下馬快,片刻間已經率先沖入了許軍陣中,憑著一身巨力,薛仁杲一支鐵戟如車輪般舞起,瞬間舞起一片死亡之花,接連帶走了十幾個許軍的士兵尸體。

  許軍一個小隊的長矛兵齊齊揮矛來刺,薛仁杲一聲大喝,長戟揮過,一陣劇響,十幾支長矛當中折斷。下一刻,十幾名折斷了長矛的許兵還還不及撥出腰間橫刀,薛仁杲的長戟又至,血光飛濺,數名許軍立即伏尸一地。

  人擋殺人,神擋殺神。鐵馬長戟,擋者披糜!

  喧囂的戰場另一側的一座無名小山坡密林中,陳克敵與胡海、徐世績諸將全都人手一支千里鏡在手,正認真的觀看著場驚天動地的大撕殺。

  看著千里鏡中,薛仁杲面對著許軍的進攻,沒有絲毫猶豫的反沖鋒。而身為一軍主帥的薛仁杲更是親臨前陣,奮勇拼殺在第一線之時,陳克敵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冷笑。

  那笑容中還帶著一抹不屑:“薛仁杲素有勇名,號稱善謀驍勇能戰。今日一見,不過如此耳。薛仁杲,終究不過是一個好勇斗狠,殘暴之徒而已。反倒是這個宇文承趾,以前倒是沒注意過此人,面對薛仁杲與劉武周,居然敢發起如此攻勢,看來不簡單啊。”

  胡海、徐世績、單雄信、蘇烈等諸將在一旁聽在耳中,不由心中苦笑。天下間能如此評價薛仁杲的,估計也就這位不知者無畏的年青統帥了。相當初,皇帝陛下初起于遼東之時,還不是一樣的如薛仁杲一樣的每戰必奮勇向前,一馬當先?

  真是時也,勢也!

  只怕不論是薛仁杲和劉武周,或者是那位宇文承趾都絕不會想到,他們在此拼命死戰,卻還人在旁笑著觀戰,指點戰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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