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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 北陳郡王

  慘烈撕殺的一夜終于過去,一輪紅日高高掛在雁門上空。在這輪紅日之下,綿綿群山正是河東的恒山山脈,起伏連綿的山巒之間,到處都是黑煙陣陣,烽火遍地。

  雁門城中的飛云寺大隋皇帝臨時行在,楊廣目光暗淡,但卻又透露出決絕。

  “朕不是要與陳破軍和親,朕只是在解決眼睛前的危局。”

  裴世矩也搖頭道,“陛下,臨渝關雖然危急,但是李景大將軍多年駐守邊關,沙場經驗豐富,定能再堅守一段時間。而且薛世雄大將軍的十萬大軍,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到雁門了。朝廷切不可主動示弱,不然陳克復必然知道朝廷如今的危局,只怕到時反而會更加猛烈的進攻。”

  楊廣咬著牙道,“卿所言只是最好的情況,可朕看到的卻是臨渝關已經守不住了。諸位不須多言,讓公主去遼東也算是朕最后能為出云做的一件事。十六年前出云的母親用她的命救了我一次,十六年后,出云又為朕擋了一箭。如果不是出云為朕擋這一箭,朕也許已經遭遇不測。”

  沒有一會公主被幾個宮女用輪榻抬著進來,楊廣抬起身,撫著出云的手道,“朕想過了,你既然已經選好了自己的歸宿,朕也不再攔著你。你回去收拾一下,等這一兩天,朕會找機會讓人護送著你去遼東。”

  出云公主震驚的看著她父親,她沒有想到,父親叫她過來居然是這樣的一件事情。

  輕輕咳嗽了幾聲,楊廣帶著一絲失落道,“你此去遼東,父皇只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幫忙。”

  “父皇請說,只要兒臣能做到的,兒臣一定會做到的。”公主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幸福來的太突然,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楊廣此時已經隱藏了自己身上的天子威嚴,仿佛如同一個病重的慈祥老父一樣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當日南陽宮中被擄,父皇知道那定是陳破軍來帶你走時帶錯了人。想南陽也是一個苦命人,嫁了一個不是自己喜歡的夫君,她一心想著孝敬長輩,相夫教子,卻不想遇此禍,到如今還生死不知。你此去遼東之后,希望你能讓陳破軍將你姐姐送回來,告訴陳破軍,宇文家還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在等著娘。”

  公主點了點頭,心中也明白南陽公主肯定是在遼東軍的手中。

  交待完這些,楊廣嘆息一聲,拍了拍公主的手背,“你先回去休養吧。”真要離開父皇母后了,公主的心里也再也控制不住,輕聲哭泣起來。蕭皇也安慰了公主幾句,讓宮女抬公主回房歇休。

  看著公主就要被抬出房間,楊廣突然又道,“吉兒,見到陳破軍的時候,幫朕傳一句話給他。告訴他,他在遼東叛亂造反,朕并沒有什么憤怒。我楊家滅了他南陳皇朝,他今日造反也不過是常理之中。但是你告訴他,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他陳氏與我楊家爭奪中原天下,本不過是世間的權勢相爭。但是朕不希望他摻雜到此時的雁門之戰中,草原突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這次陳破軍與突厥人聯盟,對付朝廷,那他日他會后悔的。如果這次他幫了突厥人,那么晉末的五胡亂華將再次席卷中原,到時所有中原的華夏漢家兒女,都將輪為胡虜的奴隸、兩腳羊,甚至是亡國滅種。”

  說到激動處,楊廣大聲咳嗽不止,口中吐出數口鮮血,尤自大聲疾呼,“他要與朕爭天下,朕會給他一個堂堂正正的機會,但是朕不希望他成為我華夏漢人的罪人。告訴他,朕不希望有一天鄙視于他,哪怕是失敗,他也得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俯仰無愧對于天地。”

  蕭皇與公主都哭成了一個淚人,他們什么時候見到皇帝說出這些話來。做為楊廣最親近的人,她們都明白這些年這個男人拼命所做的一切為的是什么,此時聽這皇帝的這些話,卻是他已經在交待著自己理想。仿佛他已經將陳克復當做了他的傳人,想將他自己強盛華夏漢人的理想傳承于他。這一刻,楊廣已經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威懾天下的大隋天子,只是一個在安排著自己身后之事的老人。…,

  等過了好久,蕭皇后和公主才在宮女們的扶持下,離開了房間。

  “朕要下詔書,內史令虞世基記錄擬詔”楊廣有些無力的躺在榻上道。

  虞世基忙取來筆墨紙張,端坐在一旁準備草擬詔書。

  楊廣睜著眼睛望著房間的房梁之上,口中平靜的道,“朕富有天下,廣有四海,年少時即為五十萬大軍兵馬行軍大元帥,率兵平定江南,滅南陳皇朝。繼位之后,更是南征北戰,東征西巡,建立赫赫武功。然金無赤足,人無完人。朕雖自比秦皇漢武,然秦皇亦有修長城、馳道而過度役使民力之失策,漢武亦有晚年多有亂政之弊事。”

  停頓了一會后,楊廣繼續道,“陳破軍本南陳皇族,因南朝失德,故國滅歸為大隋子民。三征遼東之時,陳破軍血戰遼東,為朝廷、為中原立下赫赫戰功,屢晉位提長,終為朝廷重臣。內則名尚書右仆射,為朝廷左相。外則居漠北行軍大帥,統遼東十五郡兵馬,為朝廷之基柱。”

  “然位高則人忌,權重必遭構陷。朕一時不察,被身邊奸佞之臣蒙弊,未多加調查,輕信陳克復謀逆叛亂,才終使陳破軍與遼東十余萬將士與百萬遼東百姓,頓時漂泊于海外。然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時至今日,朕終于相信,陳破軍依然是忠于朕,忠心朝廷,忠心大隋,忠心于華夏的忠心臣子。”

  “當此之時,朕向天下四海宣布,重還陳破軍大隋忠臣之榮譽,洗去所有先前的罪責。遼東所有將士與百姓,自即日起重回朝廷之中,往事既往不咎。現朕特下詔書通傳天下,晉陳破軍為三公司徒,尚書省尚書令,并建遼東道大行臺尚書省,任命陳破軍為遼東道大行臺尚書省大行臺尚書令。并加封漠北道行軍大元帥府行軍大元帥,統遼東、遼西、室韋十五郡兵馬軍事。”

  虞世其筆走龍蛇,飛快的記錄著皇帝的詔令,并且加工潤色。但是虞世基越寫手已經越抖,甚至臉色赤紅,心中驚懼萬分。他覺得自己明白皇帝的想法,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一切不過是皇帝的緩兵之計,只為阻止遼東叛軍趁火打劫。

  陳克復以前朝堂中的職位是尚書右仆射,參掌朝政,漠北道行軍大元帥。可現在,皇帝加給陳克復的職位卻一個比一個高,完全比之前的官位高了許多。司徒乃是正一品的三公之位,尊崇無比。尚書令更是完全超越了左右仆射的最高政務官,這樣的一個職位,大隋建朝以來,也只有在當今皇帝剛登基時,為了酬謝楚國公楊素的功勞,才給他加封了這個職位。

  楊廣想了想,卻又道,“在尚書令的后面加上參掌朝政的頭銜。”

  那邊的蘇威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裴蘊終于忍不住道,“陛下,哪怕是為了暫時安撫住陳克復,只要官復其原職即可,何須再加封如此尊崇之位。如此做,會不會過猶不及。”

  嘆息了一聲,楊廣緩緩的道,“你覺得只是官復原職的話,陳克復會在意嗎?眼下,唯有拿出最大的籌碼,才能有一線希望打動他。他不是檄文天下要清君測、除奸佞,卻始終不肯打明旗號造反嗎?那說明他還是有些顧忌的,現在朕就要試試。”

  對于楊廣來說,眼下真正的危機就是雁門的局勢。他不敢堵突厥和陳破復的合擊,只能希望讓陳克復得到他的這些條件后,能猶豫一二,讓他們能先一步的擊退突厥人,破此眼前危局。

  “再加上幾條,朕將出云公主賜婚陳破軍為正妻,即日送公主至遼東完婚。另,加封陳克復為北陳郡王。”

  異姓為王,這下連一直裝打磕睡的蘇威也驚醒了。顫抖著出聲勸道,“陛下,封王萬萬不可。進三公,升尚書令,皆為朝堂之職位,且都有先例。但是如果封王,卻是亂源之始,切切不可。”

  楊廣想了想,“嗯,將封王那一條劃去,不要在圣旨中明發。裴世矩,朕打算讓你后天帶一隊精銳衛士護送公主去遼東。到遼東后,你親自帶去封陳克復的詔令,一切以口頭宣告。只要陳克復肯暫時休兵,那么朝廷就封他為北陳郡王,并且許諾從此可讓他聽調不聽宣,遼東一切官職任免,錢糧稅收都可以由遼東自行收取。”

  裴世矩苦笑道,“如此條件,只換他休兵,只怕陳克復反而不肯答應的。”

  “朕自然知道,你告訴他,朝廷需要他從室韋出兵突厥,一起夾擊突厥始畢可汗。事成之后,只要陳克復依然臣服于大隋,并且年年上貢,朕許他遼東自立一國,從此朝廷不再征伐遼東之地。”

  說完之后,楊廣不再說話。對于遼東叛軍,他所有能拿的出來的籌碼都已經拿出來了。現在他只希望,陳破軍的胃口不會那么大,希望他看到這些誘人條件后,能馬上休兵,安心的呆在遼東做一個番外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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