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五月中,突厥始畢大可汗阿史那.咄吉率三十萬狼騎南下,兵不血刃拿下了定襄郡大利城,盡取城中糧草。僅休息了半日之后,就轉而向東,沿著長城突入馬邑郡內。
三十萬騎兵在武周山長城關口夜襲而入,長城上的烽火臺甚至都沒來的及發出烽火,就被突厥人的前鋒完全控制。同一日,恒安、云日兩城相繼失陷。兩城的守軍只有千余人,在三十萬狼騎的四面包圍之下,守軍只是堅持了不到一個時辰,兩城相繼被破。好在始畢聽從了張勇的意見,并沒有進行屠殺,只是搜集了所有糧草,然后留在兩城各留下了一個千人隊,就繼續南下。
而到此時,突厥人的偵察斥候傳回來的消息顯示,隋國楊廣根本還沒有發現他們已經南下河東境內七天的事實。而情報顯示,此時的楊廣正帶著十五萬禁衛已經過了樓煩郡,并且出了雁門關口,向著馬邑前行。
“真乃天助我也,楊廣小兒正急不可耐的向著我草原三十萬勇士趕來,身邊只有十五萬人馬。正離了雁門關,出了西陘險道,到達了桑干河。距離我們,已經只有數百里路程,我們只要快馬加鞭,全速前進,最多三天,我們就能在馬邑郡城與那楊廣小兒相會,將他請回草原。”
始畢可汗看完手上的羊皮信,激動不已的對著從首領大笑道。
眾首領一聽楊廣居然已經到了桑干河邊,這個時候都同樣的激動萬分。對于此次南下的把握更是多了幾分,此次南下,隱秘是他們的優勢,而弱勢卻是草原騎兵不善于攻城做戰。
之前楊廣在太原,所以頡利他們才會不肯南下。后來因遼東使者說能引楊廣出太原,他們才同意繼續南下。可誰都沒有想到,楊廣不但出了太原,居然還出了雁門。
雁門自古就是中原和草原的一條重要的防線,歷朝歷代多有在這里和草原胡人做戰。中原王朝也一直依賴著雁門的天然地形,如同一道門一樣的將草原人擋在門外。如今的大隋雖然在雁門之外還有馬邑和定襄兩郡,但是按傳統點的說法,出了雁門就已經是到了塞外。
自雁門關口外,就是著名的險道西陘關口,出了這個關口,那就是塞外,再也沒有了名關要塞堅城,如果中原和草原人交戰,這塞外就是最先陷入點火的地方。而隋朝河東郡的兵馬也大多在雁門關以內,塞外兵馬只有少數的一小部兵馬,純粹就是當做警報做用的。
所有人都明白楊廣出了雁門關,對他們的意義。楊廣這一出雁門關,就已經等于失去了所有的保障,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隨駕的十五萬禁衛和李世民的那五千開路兵。但是對于草原人來說,只要不是打圍城戰,且又是二比一的兵馬比例,這樣的仗任何一個部族首領都有信心打贏。
始畢臉上泛著激動的光芒,“傳本可汗的命令,三十萬狼騎即刻啟程,三日,本可汗只給所有人三日時間,三日內我們必然直到馬邑郡城,活捉楊廣。”
處羅可汗有些為難的道,“大汗,自草原發兵到現在,我們日夜行軍,沒有一日休息。拿下大利城后,更是急行一晝夜,剛剛又連接攻下了兩座大城,部下們實在是十分疲憊。馬邑郡城到此距離不近,要想三日內趕到必須是日夜兼程,到時只怕會有不少部族弟兄無法跟上。就算兒郎們能頂的住,只怕戰馬也吃不消。”
始畢搖了搖頭,“你還沒有明白眼下的形勢,我們已經進入河東七天,接連攻下了三座城池。楊廣現在還不知道我們來了,但是這樣的好事堅持不了多久。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楊廣就接到了這邊的消息。如果因為一時疲倦,我們就要歇休,到時楊廣知道了這邊的消息,調頭回了太原,那我們再想要拿下楊廣,擊敗隋軍的計劃可就要胎死腹中。所以,我們現在能行也得行,不能行也得行。告訴弟兄們,只要活捉了楊廣,擊敗了隋軍,到時本可汗許所有部族大掠七日。”…,
看著各部族首領還有些猶豫,始畢可汗繼續道,“攻下遼東之后,本可汗只取太原一城之財物,其余遼東各郡縣中的財富錢糧人口,將全部分給各位首領。到時這些郡縣全是你們的,想怎么搶就怎么搶。”
一邊是巨大的誘惑,一邊卻是有可能失敗的結果,各部族首領交頭接耳了一會后,通通同意了始畢可汗的決定。按著始畢的吩咐,各部族都將掠來的牛馬豬羊通通殺光,烤羊煮牛,三十萬人馬飽食一頓,休息了兩個時辰之后,再次紛紛上馬,匯聚成一片黑色的浪潮,向著馬邑郡城滾滾而去。
五月端午節剛過去不久,山林草地上到處都開滿各種芬芳的小花。特別是桑干河的兩岸,開遍了紅黃藍紫的各色野花,雖然不如春天百花的嬌艷,卻也妝點了大地。
就在這遍地的野花之中,一小隊騎士正策馬狂奔,沿著桑干河向著南面飛馳而去。桑干河是黃河的一條支流,它還有著另外的一個名字,那就是無定河。顧名思議,這是一條常常改道的河流。
泥沙俱下的無定河是黃土高原上的生命河,此時楊廣的車駕正沿著無定河北上。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站在高高的木制移動宮殿之上,楊廣背手而立,輕輕的吟誦著一首詩。
念完之后,他還覺得意猶未盡,連贊幾聲好。
楊廣轉頭對著身旁的蕭皇后道,“皇后知道這首詩是何人所做嗎?”。
蕭皇后手臂上披著一條長長的紫色披帛,站在那宮殿的欄桿之前,迎風而立,身上的衣袂飄飄,恍如仙子。“臣妾時常也愛讀書品詩,為首詩十分悲涼卻又大氣,是一首難得的好詩。只是臣妾以往卻從沒有讀過,難道是陛下剛剛沿途觀看這桑干河,有感而發?”
楊廣搖搖頭,輕嘆一聲,好久才道,“這是黑衣衛交給朕的,據他們所說,這是陳破軍曾經所做。沒來到這河邊,朕還無法感覺到這詩的不凡,如今身處這河邊,頓覺這詩立意高雅,大氣磅礴,確實是首難得的好詩。”又嘆了一口氣,楊廣目視遠方,有些感懷的道,“陳破軍確實是一位人杰,也難怪出云會喜歡上他。也許當初朕多注意一些他,甚至將出云嫁給他,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結果。”
蕭皇后站在旁邊不語,心中也是覺得有些遺憾,以陳克復這樣的無雙人才,如果將公主嫁給他,也許真的能籠住他。而如果陳克復沒有反叛,那么說不定突厥早就已經平定了,更不會有如今的局面。
“陛下,陳破軍雖然回了遼東,但是至今也并沒有起兵造反,也只是打了個清君側的旗號。以陳破軍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陛下所用,還成了敵人,這實在是可惜。難道就真的不能再改變這一切了嗎?也許陛下可以下召招撫他,也說不定。”
楊廣搖了搖頭,“如果朕的大軍擊敗了遼東軍,也許朕可以饒他一死,甚至給他一個閑散官職。但是如果朝廷幾十萬大軍卻連遼東也無法踏足,現在就算他愿意被招撫,朕也不會答應的。”當皇帝的人,就不能和普通人一樣的思考。不說陳克復明擺著造反了,就算是之前誤會了他,這事也已經就是這樣了。上位者,錯了,可以改正,但是卻不能自己再認錯。這是當年先皇帝楊堅曾親口告訴過他的一句話。錯了,能知錯的,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而知錯還能改的,就是一個好皇帝。如果知錯改過,還認錯的,那反而是一個不合格的皇帝。
更何況如今他和遼東的對峙中,還處在了一個尷尬的下風形勢,這更加的是不能更改之前的決定。
蕭皇后嘆息一聲,”就是苦了出云這孩子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楊廣也只能無奈的道。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內傳急匆匆的小跑著過來。
“陛下,左屯衛將軍、遼陽郡公李世民晉見,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報陛下”
楊廣一皺眉,李世民比他早一天出發,帶著五千兵馬一直在皇帝車駕的前方一百多里外。按計劃,他們最后都是要進入馬邑郡城的,現在離馬邑郡城起碼還有兩天的時間,怎么李世民卻又跑回來了。
“他可有言是什么緊急軍情?”
“說是草原突厥上的軍情,義成公主差信使送來的緊急軍情,具體的那信使說要親自將信交到陛下手中。”內侍連忙將李世民告訴他的話說了出來。
義成公主?楊廣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感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義成公主就是如今始畢可汗的可敦。眼下攻打突厥的關健時刻,公主突然讓人送信來,那么一定是有緊急軍情。
“快宣,讓李世民馬上帶信使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