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當場替東方曼倩算了筆賬,發現他的俸祿加上賞賜也不是十分菲薄,至少比班超強得多,可東方曼倩那點俸祿卻遠遠不夠花,問其緣由,東方曼倩問道:“你我年紀相近,多半已經成親了吧?”
程宗揚笑道:“最多兩月便要成親,到時請東方兄喝杯喜酒。”
“可是續弦?”
“初婚。”
東方曼倩有些意外,漢國男子十五六歲成親是常事,程宗揚這么晚才初婚,著實少見,不過他本是灑脫之人,也沒有多問,徑自道:“既然如此,我也在兩月之後成親罷了。”
“咦?東方兄也是初婚?”
“不是。”
“二婚?”
“也不是。”
程宗揚笑道:“你不會是要結第三次婚吧?”
東方曼倩道:“不瞞程兄,這是我第九次娶妻。”
程宗揚差點兒把酒噴出來,“你前面八個老婆都死了?”
東方曼倩大笑道:“豈是如此?我每年娶一妻,一年即盡,便出妻再娶,家中財物無論多寡,盡付于前妻,因此常患俸祿不足用。”
程宗揚奇道:“你這是什么作派?”
東方曼倩抬手指著外面的街市,“程兄且看,這洛都多少美女?滿園名花,我東方曼倩豈能只折一枝?”
“你可以納妾嘛。”
“納妾最是惡事,”東方曼倩一手覆著酒樽,醉醺醺道:“我來問你,你有幾個?”
“廢話!你難道有兩個?”
“這不就是了。”東方曼倩道:“美女如名花,我既采擷新花,何必將前花鎖于一室之中,使外人不得見也?”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嘆道:“你這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東方曼倩拍案道:“說得好!正是如此!程兄,我敬你一杯!”
“還是我敬你吧。像東方兄這么瀟灑的人物,我還是頭一次見。”程宗揚舉樽道:“乾了!”
兩人舉樽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東方曼倩也是善飲之輩,兩人喝到半醉,在席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只覺相見恨晚。
要論折花,自己折得也不少。但像東方曼倩這樣灑脫,程宗揚自問是萬萬不能。無論小紫、如瑤還是月霜、小香瓜,自己一個都舍不得放手,天荒地老都嫌不夠,怎么能說棄就棄?占有欲是人類尤其是男人最基礎的本能,東方曼倩連連這點占有欲都沒有,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全無情感的非人存在,還是游戲風塵,太上忘情的出世高人。
程宗揚正喝得眼花耳熱,旁邊一個聲音嬌叱道:“程厚道,你又在喝酒!”
程宗揚回過頭,只見一個俏麗的小婢雙手叉腰站在身後。她不知找了多久才找到自己,此時面帶慍怒,眼底卻有幾絲怯意。
東方曼倩笑道:“好標致的小姑娘,可惜已經非處子。”
紅玉俏臉一紅,轉身就走,又停住腳步,“你要不想死,就趕快過去!”
“等等!”
程宗揚摸出一支木簡,在上面寫了一行字,中間寫錯了兩個字,又拿書刀刮掉,重新填好,一邊打著酒嗝道:“我今晚不過去了。她要想見我,就到這個地址來…”
程宗揚不由分說,把木簡塞到紅玉手中。紅玉只想把木簡扔到他臉上,最後恨聲道:“你去死吧!”然後逃也似的跑開。
東方曼倩笑道:“程兄尚未娶妻,這是哪里來的胭脂虎?”
“偶遇而已。”
東方曼倩執觴道:“世間名花雖多,手中一支足矣,程兄切莫看花了眼。”
程宗揚聽出他話中規勸之意,笑道:“多謝指點。東方兄放心,程某自有分寸。”
東方曼倩本是灑脫之人,聞言也不放在心上,摘下頭冠往角落里一扔,意氣風發地喝道:“誰來與我射覆!”
“我來!”
馮源拿出一隻帶鉤用碗扣住,讓他來猜,東方曼倩張口即中。馮源不信邪,舉觥飲了一杯,然後接著來。東方曼倩連射連中,無一虛發。馮源一口氣連輸七局,輸得臉都綠了,乾脆換成酒甕,照樣擋不住東方曼倩的連勝,讓馮直後悔沒有把遠在臨安的林清浦請來。
敖潤一看不是事,挽起袖子就要跟東方曼倩劃拳,劉詔攔住他,“敖哥,劃拳那么粗俗的勾當就別拿出來獻了,你玩投壺啊。”
敖潤一臉茫然,“啥?”
劉詔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虧你還是射箭的——投壺都不知道?”
“哦!哦!”敖潤想了起來,“那就投壺!老東,你敢不敢?”
東方曼倩笑罵道:“什么老東?我很老嗎?那就投壺,一投一觥!”
“嘔…”敖潤抱著車輪一陣狂吐,半晌才喘著氣道:“老劉,你出的什么餿主意…老東投壺比射覆還狠…哥今天算是被你害慘了…”
劉詔腦袋頂著墻,一邊“嘩嘩啦啦”的尿著,一邊吐了口酒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酒量不行,說啥都是白搭。你瞧我,輸是輸,可咱輸得起啊,不就是一連輸了三十多杯嗎?咱喝完精神煥發,走路都帶風的。”
說著劉詔轉過身,熟練地套好車馬,打開卡住車輪的車軔,一手拿起趕車的鞭子,就要上車。
馮源趴在車廂里,馬車一晃,醒了過來,他抬頭看著劉詔,然後嘿嘿笑了起來。
“笑啥呢?”劉詔一臉納悶。
旁邊的毛延壽咳了一聲,提醒道:“劉爺,你褲子濕了。”
劉詔低頭一看,臉頓時黑得鍋底一般。
敖潤抱著車輪哈哈大笑,“老劉,別人是解了褲子撒尿,哪兒有你爽利?撒尿連褲子都不解,難怪走路都帶著風呢。”
劉詔強辯道:“我明明解了的!”
“你是拎著褲帶當那話兒了吧?”
程宗揚道:“得了,你們也別回去了,和老東一起,都在酒肆歇一夜,讓伊墨雲給你們找鋪蓋。”
東方曼倩雖然酒量驚人,但好漢架不住人多,此時早已醉倒,伊墨雲剛收拾停當,幾名剛送走的醉漢又轉了回來,一進門就倒成一堆,呼嚕聲響成一片。毛延壽倒是喝得不多,這會兒前後奔忙,好不容易幫著把敖潤、劉詔等人扶到席上安置下來,累出一身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