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潤伸頭進來,“程頭兒,該吃晚飯了。”
程宗揚打定主意,開口道:“不急。你去準備點禮物,豐厚一些,明天給郭大俠的外甥賠禮道歉。”
“行。”
敖潤剛答應,程宗揚又道:“不。先打聽一下,那小子傷得重不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別等明天了,你一會兒就去。”
敖潤道:“我這就去!”
“先吃飯。”
“回來再吃。”敖潤風風火火地出門。
高智商意識到情形比他想像得更嚴重,小聲道:“師傅,我是不是…”
“你什么都別想。老老實實給我養傷。”程宗揚道:“放心,天塌不下來。大不了讓蔣安世他們想辦法,把你和劉詔先送回臨安。”
高智商不敢多說,“是。”
程宗揚雖然說得爽利,心里也在打鼓,那小子要是受點傷也就罷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麻煩就大了。敖潤剛出去打聽消息,現在心急也沒用。他把這件事放到一邊,扭頭道:“哈爺,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內院,程宗揚道:“哈爺,你見多識廣,不知道狐族你熟不熟?”
哈米蚩抱著木杖,獨目微微閃了閃,“狐女?”
程宗揚訝道:“你怎么知道?沒錯,是個女人,在五原城有不少生意。”
“狐族十有九雌,雄者絕少…”
哈米蚩告訴他,狐族極少聚居,往往混跡在人群中。即使有聚居的村落,也與普通人類無異。狐族與人類的體形十分相似,唯一的區別在于狐尾,但成年的狐族都有隱藏狐尾的能力,在外觀上與人類無法區分。
哈米蚩特別告誡道:如果狐女在某人面前現出尾巴,如果不是她完全信任這個人類,那就是要殺死他。因為狐女絕不會放過知道她們秘密的人。作為一個以勇武和粗魯著稱的獸蠻人,哈米蚩顯然對妖嬈纖細的狐族女子沒什么好感,聲稱她們是一個只在乎生存,不在乎尊嚴的種族,面對強大的對手,她們從來不以成為奴婢為恥,但同樣也不會有什么忠誠。
程宗揚道:“她們有沒有什么弱點?”
“狐族最是貪生怕死,多疑狡詐。”哈米蚩顯然對狐族沒什么好感,不屑地說道:“狐族的成年男子,飲酒尚不及吾族小童。”
喝酒不行也算弱點?當然,在獸蠻人眼里這不僅僅是弱點,簡直是可恥的罪行,足以令整個種族都為之蒙羞。
程宗揚摸著下巴,陷入沉思。他在甬道反復試過多次,那顆琥珀一靠近出口的地方就迅速發熱,稍遠就失去感應。這種異常反應,使程宗揚當時就在懷疑琥珀突然發熱別有緣故。因此他不惜去而復返,終于在密室中確定,琥珀所感應到的并非是蘇妲己,而是那位妖媚入骨的襄城君。
蘇妲己曾經顯露出九條狐尾,狐族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琥珀對于襄城君同樣生出感應,除非她同樣出自狐族,身上有著狐族的血統。差別只在于琥珀對襄城君的感應并不明顯,超過二十步就失去效果。
襄邑侯的妻子竟然是一個狐族女子,不知呂冀知道真相之後會有何感受。程宗揚并沒有打算說出這個秘密。襄城君的真實身份,也許是對呂氏最為致命的一擊。更重要的是自己沒有任何證據——單憑一顆琥珀可說服不了任何人。
不過程宗揚并不擔心,自己有的是機會尋找證據。他不相信經過今日一番雲雨,襄城君會忍住不再來找自己,只要她敢來,遲早能揪出她的狐貍尾巴。
程宗揚把襄城君的事放到一邊,問道:“那小子的傷沒事吧?”
“無妨。三日即可痊愈。”
程宗揚鬆了口氣,“那就好。這小子太不讓人省心了。”
哈米蚩忽然道:“若是放手,此子廢矣。”
程宗揚一怔,“什么?”
“此子骨骼已然長實,此時若不打熬筋骨,最多數月便荒廢了。”
程宗揚道:“哈爺,我不是不想讓他打熬筋骨,只不過必須要讓他趕緊胖起來。原因我不能說。但我這么做,肯定是為那小子好。”
哈米蚩不再言語。
程宗揚也覺得有點可惜。但相對于高智商瘦下來可能暴露的秘密,他寧愿讓那小子胖成個圓球。學武不成也就算了,即使是個廢物高俅也養得起。如果自己的猜想成真,天知道會在宋國引起什么樣的波瀾。
這一夜程宗揚哪里都沒去,一直留在宅中等待消息。敖潤直到半夜才回來,接著就敲門打窗地把程宗揚叫起來。
“那小子死了。”敖潤開口就撂出來一個壞消息,“那一刀捅傷了內臟,一個時辰前剛咽的氣。家里面正在辦後事呢。”
程宗揚面沉如水,“郭解呢?”
“郭大俠奉命遷徙,如今在路上。”敖潤道:“不過那小子的媽——也就是郭大俠的親姊,已經去找郭大俠了。還讓人…”
“還讓人做什么?”
“她讓人把她兒子的尸體放在路邊,不許收殮入棺,說是讓人都看看名震天下的郭大俠,親外甥是怎么被人殺死的。”
程宗揚沉著臉,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幹!”
自己在漢國這些日子,已經見識過那位漢國最負盛名的郭大俠有著怎樣的威望。他甚至都不用親自動手,只要說一句:“我的外甥被某人殺了。”就有無數游俠少年爭相替他賣命,不惜生死,不計回報,甚至不需要讓郭解知道。
漢國豪俠快意恩仇,血親被殺,這事絕對小不了。程宗揚知道憑自己的力量肯定擺不平此事,連夜找來盧景和斯明信,商量對策。對方與義縱相識,要找到高智商絕非難事,高智商與自己的關系,在舞都也不是秘密。從某種角度上說,如果郭解決意復仇,甚至比惹上呂家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