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虎拿起酒碗仰脖猛灌幾口,抹著嘴巴道:“我那天是到孫老頭的腳店去過。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不過賭了幾把便走了。”
那個自稱劉四的瘦削漢子給他斟了碗酒,笑道:“虎哥別逗我了。有賭錢的地方,虎哥還會舍得走?”
坐地虎瞪了他一眼,“我騙你作甚?那晚有貴人來,占了上堂。店里又都住滿了,我不走難道在院子里蹲一夜?”
有貴人來?不對啊!程宗揚心里叫道:潁陽侯不是說自己是路過時聽到有人說話,根本沒進院子嗎?怎么坐地虎說有貴人進來,連上堂都占了?
劉四笑道:“哪里來的貴人連虎哥的面子都不給?是富平侯家,還是朝中哪位大將軍大司馬?”
“我說不準。不過氣派大著呢,”坐地虎狠狠啃了口肉,含糊說道:“別的不說,就那輛車,隨便掰下來一塊,夠你吃一兩年的。”
劉四驚愕地說道:“既然是這等貴人,為何會去孫老頭的腳店?”
“我哪里曉得?”坐地虎道:“那些護衛都兇惡得很,一進來就把不相幹的人都趕了出去。”
劉四不著邊際地說笑幾句,然後轉過話題,“別人不知曉,我劉四可清楚,不管上湯還是下湯,能跟虎哥賭藝相提并論的,不超過一隻手!不知道那天是哪位好漢有膽子敢跟虎哥賭錢?”
“啥好漢?”坐地虎不屑地說道:“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虎爺隨隨便便就贏了他幾百錢。要不是有人來,非把他贏乾凈不可!”
“吃軟飯的小白臉?怎么會住腳店呢?”
“誰知道呢?”
“那小白臉是哪里人?”
“不曉得。”
劉四又幫他斟滿酒,笑嘻嘻道:“那小子倒是走運,若再賭下去,說不定連老婆都輸給虎哥了。”
坐地虎啐了一口,“哪里是老婆?是那小白臉帶來的姘頭。以為打扮成良家虎爺會看不出來?不就是個做皮肉生意的小賤人?”
那劉四來了興趣,欠過身道:“難道是青樓的粉頭?”
“指定錯不了。”坐地虎道:“那小賤人光腳穿著木屐,拿著條繡花帕子,妖里妖氣,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繡的什么花?”
“虎爺哪兒認識什么花啊?那小賤人一直鬧著要回去,讓虎爺賭錢都賭不安生。”
“回哪里?”
“不知道。”
“當日店里有多少客人?”
“這誰知道?”
“後來呢?”
“後來我哪兒知道?”
“剛才說虎爺被他們請出去?”
“哦,你說那個——後來那些護衛就把我趕出趕出去,關了大門。”
“為什么關大門?”
“這我咋知道?”
程宗揚聽出來了,坐地虎不是推拖,實在是一問三不知。像他那樣的賭棍,一進賭場,眼里就只有滴溜溜亂轉的骰子,耳里就只有骰子落盅的脆響,旁的半點都不放在心上,比郁奉文還不如,白費了兩人花錢買來的酒食。
從坐地虎住處出來,程宗揚一肚子郁悶,“什么坐地虎?簡直又聾又瞎。”
盧景抹了抹黏在唇上的小鬍子,“他如果沒說錯,那女子就在鎮上。”
“為什么?”
“當時已經入夜,可那女子’一直鬧著要回去’——若非住在近處,哪里能回去?”
“那女子是鎮上的妓女?”
“若是鎮上的妓女,哪里要到腳店住宿?”
“可她住在鎮上,又怎么不是鎮上的妓女?”
“只有一種可能——那女子并非妓女,而是游女。”
妓女與游女僅一字之差,做的生意也大致相同,卻是兩種不同的身份。妓女有官妓、私妓,共同點是都沒有人身自由。游女則是無拘無束,打個比方,更像是幹的援助交際。
折騰一圈,回到上湯已經是半夜。按照程宗揚的經驗,在六朝能夠秉燭夜游的都不是窮人,一般平民夜生活基本等于零,這時辰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盧景卻表示,現在正是游女的好時候。
“找搞援交的小妹?這事兒我在行啊!”
程宗揚整了整衣物,從袖中摸出柄大紅灑金的折扇,“刷”的打開,擺出一副玉樹臨風的架式,活似西門大官人。
盧景看得直翻白眼,“你這在宋國還能蒙點事,漢國你一個男人,出門不帶劍,帶把花哩胡梢的扇子,男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程宗揚心虛地說道:“帶刀行嗎?”
“哪兒有公子哥兒帶刀的?沒長劍,用短劍也行。”
程宗揚趕緊收起折扇,把珊瑚匕首拿出來,別在腰間。
盧景眼里頓時像噴出火苗一樣,怪叫道:“珊瑚鐵?這么大一塊,你打算帶著招搖過市?不怕人搶啊!”
程宗揚警惕地按住匕首,“五哥,不是你想搶吧?”
盧景一副肉包子被狗啃了的表情恨恨看了兩眼,然後沒好氣地丟過來一把短劍,“拿著。”
那短劍鞘上鑲金嵌玉,華麗非凡,可程宗揚接到手中卻發現輕飄飄的,純粹是個樣子貨。拔出來一看,里面的劍身乾脆是條涂了銀粉的木片。
程宗揚牙疼似的吸著涼氣,“這也太假了吧?”
“總比你帶的雙刀強。有玉嗎?君子佩玉,要不我再給你弄塊假玉?”
“免了!”程宗揚從衣內的腰包中掏出一對鴛鴦玉佩,系在腰間。
盧景眼睛一亮,“好玉!哪里來的?”
“撿的。”程宗揚沒有隱瞞,順口說了那日在伊水遇見的事。
盧景皺了皺眉頭,覺得這事透著幾分蹊蹺,但事不關己,也未放在心上。
程宗揚佩劍帶玉,頭頂打了個英雄結,看起來頗有幾分英武之氣。但盧景覺得不夠順眼,在他臉上涂了層薄粉,又在眼下添了兩個眼袋,弄出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順便在他腮下黏了撮鼠鬚,這才拍了拍手,“成了。”
程宗揚不滿地說道:“給我弄氣派點不行嗎?”
“你想讓人記住你的模樣,回頭帶著孩子上門認父嗎?”
程宗揚嘆了口氣,“那就這樣吧。”他舉步欲行,然後又停下來,“游女在哪兒?”
“跟我來吧。”
“嘖嘖!”程宗揚佩服地說道:“五哥,還是你門兒清。”
盧景毫不在乎他的揶揄,“你以為我們老盧家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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