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們還指望你帶路呢。”程宗揚道:“放心吧,我們三個打不過也跑得過。”
話雖這么說,程宗揚心里也有些發緊,自從陰陽魚進入丹田,自己肚子里就跟揣個地雷一樣,隨時都可能失衡。這些天雖然用雙修之術減輕了威脅,但最好用的卓美人兒一直不在身邊,效果只能說一般,真要動手還是逃命快一些。
“給我安排一輛車,四匹馬。兩匹馬拉車,兩匹馬換著騎,速度快一些。”
“還有老頭呢,多備一匹馬吧。”
“老頭兒騎著驢呢,不用管他。”
既然巫宗的人已經盯上了,就讓他們盯著自己吧,說到底,這是黑魔海自己的事,犯不著把商會的人也扯進來。況且老頭兒有些勾當也未必愿意見光。到時候敖潤、馮源等人還好說。富安和劉詔這些人總不能滅口吧?
程宗揚安排停當,隨即帶著車馬先行一步。
夜色漸深,沿著官道一路行來,道旁的曠野逐漸被開墾過的田地代替。皎潔的月光下,一片片農田阡陌相連,一眼望不到邊際。此時已經秋收,農田旁堆著高高的麥秸堆,夜風拂來,飄散出暖暖的麥香。在樹林中沉睡的村莊,也從草苫的房頂換成瓦片,顯示當地的富庶與安康。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驅車策駑馬,游戲宛與洛…程宗揚忽然想起游冶臺的歌謠,不由問道:“這就是宛洛道嗎?”。
朱老頭仰起臉,鬍鬚在風中飄揚,似乎在聞著夜風中的熟悉氣息,良久道:“可不是嘛。洛陽是漢國都城,又稱洛都、洛京,宛城在漢國號稱南都,從宛城到洛都,富戶成群,人煙稠密,連狗都比別的地方多好幾倍。”
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幾聲犬吠,數名架鷹帶犬的少年縱馬呼嘯而來。他們繞著馬車打了個轉,笑道:“何方來的小娘子?為何在月下行路?”
程宗揚心頭忐忑,他上次遇到這種游俠少年的經歷,自己還記憶猶新。如果他們敢搶死丫頭…那他們也太慘了。
程宗揚摸了摸腰後的刀柄,卻被朱老頭攔住,老頭兒樂呵呵道:“幾個精力過剩的少年郎,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盜賊,動啥刀子?讓大爺去跟他們說說。”
朱老頭側過身,騎著毛驢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少年就笑道:“這驢好玩!”說著拎起鞭子,朝驢屁股上抽了一記。
毛驢嘶鳴一聲,撒開四腿就跑,朱老頭沒坐穩,驢子剛奔出幾步,他就順著驢屁股溜了下來,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捂著屁股“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幾名少年指著老頭哈哈大笑,甩鞭子的少年摸出幾枚錢銖扔了過去,笑道:“起來吧。”
另一名少年臂上架著一隻蒼鷹,他一邊摸出肉粒,一邊道:“小娘子,把簾子掀開,我給你看個好玩的。你瞧——”
他右手一抬,將肉粒高高拋起,接著左臂一沉,臂上的蒼鷹箭矢般飛起,一口叼住肉粒,漂亮的動作博來一片喝彩聲。
後面一名少年摸出笛子橫在嘴邊,清亮的笛聲隨之響起。他一邊吹笛,一邊用雙膝操縱馬匹繞車而行,那馬依著笛聲的節奏,居然走的是順拐,兩邊的前腿後腿同時邁步,那少年像坐在搖籃上一樣舒服地搖來晃去。
接著又一名少年縱馬過來,他一手提著韁繩,一邊撮唇吹起口哨,那馬匹隨著他的口哨聲左右盤旋,就像是跳舞一樣,充滿歡樂的氣氛。
程宗揚原本手心里捏了把汗,看到他們的舉動,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些漢國少年和晉國的浪蕩子,宋國的無賴惡少差不多,但比晉宋兩國的少年多了些節操,雖然嘴上花花,舉動倒不出格,比如這會兒笑鬧無禁,卻沒有人去掀車簾,只賣力地又吹又唱,又笑又跳,倒像是一些精力旺盛的孩子,極力想吸引別人的注意。
朱老頭揉著腿過來,笑瞇瞇看著這些少年,一邊道:“這就是漢國的游俠少年啊。”
“老頭兒,你年輕時候不會也幹過這事吧?”
朱老頭笑而不答,只是眼中流露出一絲少有的溫情。
車前一直沉默的馭手忽然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艷若桃李的俏臉,半嗔半喜地說道:“哪里來的登徒子?何苦擾人。”
旁邊頓時響起一片口哨,近處的少年叫道:“快來快來!看這個趕車的!竟然是個美人兒!天!趕車的都是如此美人兒,車里的美人兒何等絕色?”
幾名少年都聚攏過來,嚷道:“美人兒姊姊,你們是哪里人?可曾婚配?”
看著這些少年,程宗揚突然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時候自己和段強一起也沒少胡鬧,看到美女吹個口哨吸引對方注意的舉動也有過,雖然隔著不知道多少時空的距離,他卻發現自己非常理解這些漢國少年的好奇與沖動。區別只在于自己和段強可從來沒有像他們這樣心直口快,對感情毫無矯飾。
坐在馭手座位上的罌粟女柔聲道:“我們是舞都人,送我家小姐去洛都。今晚要趕到穎川過夜呢,誰知誤了時程。聽說宛洛游俠最是扶弱濟困,不知幾位少俠能不能幫忙給奴家指指路。”
那些少年鼓噪道:“正是!正是!宛洛游俠兒任俠好義,扶弱濟困正是吾輩所宗!”
“穎川距此不過十余里,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
“何用指路?我們來護送你們!”
那些少年興沖沖地架鷹走犬,在前引路。從朱老頭面前馳過的時候,那個投錢的少年道:“老頭兒,你沒事吧?”
朱老頭捂著胯骨,“哎喲哎喲”地叫著,那少年跳下馬,一手扶著朱老頭的腰,把他送上馬背,說道:“坐穩了!”然後一拍馬臀,馬匹馱著朱老頭穩穩前行。
程宗揚靠近馬車,納悶地說道:“你幹嘛把他們引過來?”
小紫道:“他們又不肯走,難道要趕開嗎?”。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