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到了吧,”宋三收起市儈的嘴臉,喝道:“在蒼瀾鎮,外來人的命最不值錢,想活下去,只一句,老實聽話!讓你賣命就賣命,讓你賣身就賣身!掙夠錢才有你的口糧!”
朱殷強忍著寒意,一字一字道:“敝宗便是上萬金銖也能輕易拿出,奴家若留在此地,便在山側結廬而居,逐月以重金購糧…”
宋三與眾人交換一下眼色,釋然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卻不知道仙子能拿出多少錢呢?”
朱殷毫不猶豫道:“十倍市價。”
宋三提醒道:“仙子,鎮上平日用的糧食可是外面百倍以上。”
“便以鎮上糧價的十倍!”
“我來算算,”宋三扳著指頭道:“一斤兩貫,十倍二十貫,合十枚金銖。一天一斤,一個月三百金銖,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合七千多貫,折成銅銖就是七百多萬…”
朱殷手指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霧氣已經對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創,每拖一刻,自己的真元就會流失一分。她靠著師門的靈丹仙藥,才在花信之季突破第五級坐照,進入通幽的境地。一旦真元耗盡,免不了修為暴降,甚至永遠無法恢復。
焦急中,宋三忽然一拍腦袋,“險些忘了,仙子還困在里面,如果仙子有誠意呢,不若先把赤陽圣果拿出來,大伙在外面慢慢商量,怎么樣?”
朱殷暗暗鬆了口氣,立即取出盛放赤陽圣果的玉匣,抬手扔了出去。宋三一把接住,滿臉堆笑地說道:“仙子,請。”
朱殷咬牙站起身,踏出霧氣,宋三殷勤地過來想攙扶一把,朱殷提起長劍,冷冷盯著他。宋三識趣退開兩步,還客氣地抱了抱拳。
朱殷略微放心了些,剛一邁步,頭頂忽然風聲響起,一隻鐵籠從天而降,朱殷在霧中停留多時,血脈幾乎凍僵,雖然轉身想回到霧中,身體卻略顯僵滯,來不及反應,就被鐵籠整個罩住。
朱殷勉強蹲下身,才沒有被鐵籠直接砸中,耳聽著樹下傳來眾人的笑鬧和婦人的淫聲,她心一橫,提起長劍。籠子太過狹窄,朱殷根本沒辦法舉臂自刎,只能轉腕朝自己腹中刺去。
一條長棍直搗過來,擊中朱殷的手腕,長劍脫手飛出。接著宋三順勢一推,撞倒鐵籠,然後挑起籠蓋,用鐵鏈鎖住。
鐵籠只有四尺大小,朱殷只能蜷著身,雌獸般伏在籠中。那籠子似乎是關過猛獸,散發著刺鼻的氣味,中人欲嘔。
朱殷來不及掙扎,便驚駭地瞪大美目,眼睜睜看著宋三長棍伸來,挑起鐵籠一側,遠遠朝霧中拋去。
朱殷尖叫道:“不!”
天色微明,曉風拂來,依然果香淡淡,昨夜的狂歡似乎隨風而逝,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程宗揚感覺自己像在仲夏夜的森林中做了一個夢,當看到身邊那個精靈般的少女,這種夢幻感更加強烈。
初升的陽光下,小紫精致的面孔宛如明玉雕成,散發出淡淡的光華。她坐在樹枝上,烏亮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腦後插著一支貝殼簪子。一襲紫色的薄衫束著她纖柔的身子,衣帶在風中微微飄揚。
更夢幻的是,這樣一個嬌美的古裝少女,手里卻擺弄著一臺攝像機。她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輕快地點過,畫面不住變幻。這時更奇葩的來了,她手指輕輕一觸,屏幕上變幻的畫面突然消失,接著一個水晶般的光球出現在屏幕上方。
程宗揚張大嘴巴,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眼看著那段自己倒背如流的畫面就這么變成立體的影像。原本潛藏在平面之下的細節浮現出來,信息量立即膨脹數倍,甚至能看到街道對面以前被車輛擋住的情景。雖然只是一點邊緣,但比起廣告欄的反光不知清晰了多少。
“怎么回事!”
小紫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樣看得更仔細啊。”
程宗揚都想給自己一個耳光,把自己抽醒。死丫頭幾乎是每觸一個鍵,就直覺地知道它的用途,根本不帶停頓的。片刻後,光球的影像一暗,換成昨晚錄制的內容。
雖然光線有差異,但能看出兩種霧障十分近似,都有種不易察覺的藍紫色。區別在于人群排隊的霧障更加整齊嚴密,而蒼瀾鎮周圍的霧障略顯散亂,邊緣模糊。
小紫根本沒有停下來仔細比較,一掃而過就了然于胸,隨即調升了回放的速度。
水晶球中的影像不住變幻,很快進入到尹馥蘭被帶出來的一幕。程宗揚感覺到一股難言的凄涼。他透了口氣,勉強笑道:“死丫頭,有人替你出氣了呢。”
小紫像被人搶玩具一樣滿臉的不高興,“人家才不要不相干的人幫忙呢。”
接著是朱殷被關進鐵籠,拋回霧中,耳邊幾乎能聽到她絕望的尖叫。
“那個宋三夠狡猾啊,朱仙子也是個聰明人,照樣被他吃得死死的。”程宗揚嘖嘖贊嘆兩聲。
天際隱約泛起微光,宋三才扯起鐵鏈,收回籠子。在霧中待了半夜,朱殷早已失去知覺,原本艷麗的面孔蒼白如雪,連衣衫都被冷汗濕透。
“朱仙子可真倒霉,怎么會中了詛咒呢?”
“運氣不好吧。”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那些中了詛咒的外姓人很古怪啊。”
小紫看著他,唇角緩緩翹起,“大笨瓜,別裝了。”
程宗揚一陣尷尬,乾笑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像你這樣的濫好人,當然是想著救人嘍。”
被死丫頭說中,程宗揚只好苦笑道:“其實我沒那么好心,只不過尹夫人終究和他好過一場。昨晚沒見到也就算了,既然見到了,不管不問有點說不過去,對吧?”
與岳鳥人的關系倒在其次,主要是昨晚那一幕,給程宗揚的刺激有點深。初次相逢,尹馥蘭就毫不客氣地出手搶奪他的夜明珠,程宗揚對她自然不會有什么好感,因此看到她被行淫獸纏住,也沒有動過救人的心思,即便被行淫獸吸乾精血,葬身太泉古陣,也是她咎由自取。
小紫撇了撇小嘴,“人家覺得你是多管閑事。”
程宗揚道:“這么多人來太泉古陣找岳鳥人,你有沒有覺得蹊蹺?這背後說不定有一個很大的陰謀!”
“大笨瓜,撒謊都不會。你想把她救出來,尋找幕後黑手?別忘了,她已經傷了神智,你把她救出來有什么用?”
“等等,我還有個理由——你不想看看那些外姓人到底在幹什么勾當嗎?說不定也有一個很大的陰謀!”
“不想。”
程宗揚心一橫,“救回來算你的。”
小紫痛快地抬起小手,與他擊了一掌,“成交!”
“哇,你個死丫頭,至于這么急著報復你老爹嗎?”
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說:“人家剛想起來,人家有件東西丟在那里,要順路去拿。”
“什么東西?”
“青冥琥珀。”
程宗揚叫道:“那是你的嗎?”
小紫道:“現在已經是了。”
天色一亮,越來越多的人從太泉古陣回到鎮上,原本寂寥的小鎮立刻變得熱鬧起來。
來自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是炫耀自己的收獲,或是慶祝劫後余生,當然也少不了在太泉古陣結下仇怨,出來尋仇的。
短短一上午時間,鎮上便爆發了七八起沖突,死傷十余人。規模最大的莫過于薊州會與那股胡人的沖突。六朝眾人對胡人都沒什么好感,但那股胡人兇悍異常,一出來就搶先占據高地,更把前來挑釁的薊州群雄射殺大半,眾人在太泉古陣都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脫身出來,正覺得性命可貴,誰也不愿意出手,結果這些胡人倒在群敵環伺中安營扎寨起來。
與此同時,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也滿天飛舞,有人說長青宗這次在太泉古陣吃了大虧,三名玉字輩的高手喪生古陣,門中傷亡慘重。有人說吃虧最大的是娑梵寺,這座十方叢林的名剎在陣中全軍覆沒,連信永大師都沒能逃出來。有人說青葉教運氣最好,在陣中找到寶藏,到現在還在挖寶。
何漪蓮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又嫉又恨。但緊接著又有消息稱,這兩則消息弄反了,找到寶藏的是娑梵寺,全軍覆沒的是青葉教,連尹馥蘭都不見蹤影,這才讓她好受些。
下午時分,傳出一條爆炸性的消息,乾貞道幾名幸存者指稱瑤池宗才是背後兇手,瑤池宗的奉瓊仙子為獨占赤陽圣果,對同屬道門的諸宗痛下殺手,殺玉魄子、傷沈黃經、暗算尹思元,最後帶著赤陽圣果逃之夭夭,如今長青宗、陽鈞宗和乾貞道聯手,要找奉瓊仙子和瑤池宗分說清楚。
鎮上流言四起,暗潮涌動,程宗揚卻在爬山——既然是救人,總不能大搖大擺去棲鳳院,于是霧障這道對被詛咒者而言的天然牢籠,就成了兩人潛入棲鳳院的最好掩護。
“我知道宋三他們為什么鬼鬼祟祟,又不給姓朱的留生路了。”程宗揚呼吸著冰冷的霧氣,一邊道:“這些外姓人的弱點太要命了,躲在暗處還行,一旦漏了底,就該被別人斬盡殺絕。畢竟他們被困在蒼瀾,想逃都逃不了。”
小紫一手抱著雪雪,一手拿著攝像機,興致勃勃地邊走邊照,“大笨瓜,笑一個。”
“霧這么大,你能照見什么啊?別亂動!”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這么的大霧,我背著你爬山容易嗎?”
遠處聽到流水聲,程宗揚放緩腳步,背著小紫往山下走去。
“莫爺,這些是小的們這一趟去太泉的收成。”宋三彎著腰,恭恭敬敬道:“請莫爺賞臉。”
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坐在溫泉池內,旁邊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殷勤服侍著。那莫爺四十多歲年紀,留著長鬚,氣度典雅,看上去倒像是個退職的文官,只是眼中偶爾流露出的精光,顯得十分精幹。
莫爺脖頸靠在池沿,看著旁邊放的一堆物品,除了錢銖,還有兵器、金銀飾物、各類值錢的器具。
莫爺嘆了口氣,“收成一般,日子不好過啊。折損了多少人手?”
宋三小心道:“死了十一個,疤哥和黑瘋子都折在里面,活無常和死有分也斷了一條手臂。”
“看來是撞上硬手了。”
“是一個虎斑大漢。六級上的修為。”
莫爺沉吟片刻,“挑幾個好手摸摸底,若是棘手就避開。那些外人終究是要走的。”
宋三知道這一趟人手折得太多,主人有些不悅,連忙笑道:“這次倒是逮了幾個像樣的雌,帶來給莫爺過目。”
莫爺揮發一名侍女去外面帶人,一邊道:“那些人進太泉的事打聽出來了嗎?”
“打聽出來了。”宋三道:“外面風傳武穆王躲在太泉古陣,那些人都是趕來尋仇的。”
莫爺神情一震,隨即斥道:“一派胡言!”
“可不是嘛。”宋三道:“小的在蒼瀾待了這么些年,哪兒見過有人敢躲在太泉古陣的?這些謠言也不知是從哪里傳來的,引得人蜂擁而至。要說也稀奇,那些人遠近不同,得到消息也該有個先後,偏生趕到蒼瀾都差不了幾日。”他遺憾地說道:“若是有個先來後到,也好多做幾筆生意。”
說話間,幾名女子魚貫而入,在池邊依次跪下,戰戰兢兢地見過這位棲鳳院主人。
宋三喝道:“這不去服侍莫爺?”
這些女子都是平常的門人侍女,落到宋三等人手中,已經吃過苦頭,聞言低著頭褪去衣物,進了湯池,在莫爺身前赤條條立成一排。池中一名女子站起身,仔細打量著新人,挑出兩名身體羸弱的,裁汰出去,又挑了一個姿色出眾的,引到莫爺身邊。
莫爺摟住那少女的腰肢,隨意問道:“你從哪里來?”
女子輕聲道:“奴婢是洛幫的,原本在幫主身邊服侍。”
“洛幫?何漪蘭也來了?”
宋三道:“是。洛幫、青葉教還有劍霄門,都在一處。”
“劍霄門前任門主死在武穆王手上,前來尋仇還說得過去。洛幫的何大當家當年和武穆王算是你情我愿,如今也來落井下石?青葉教的尹夫人前前後後更是得了不少好處,說翻臉就翻臉,果然是婊子無情。”
宋三笑道:“莫爺說得真準,姓尹的果然是當婊子的好材料。”
“哦?”
宋三提起鐵鏈,將尹馥蘭牽了出來。
宋三道:“她在陣內了淫毒,小的原本不想理會,瞧模樣倒是生得不錯,冒死救出來,好給莫爺逗樂消遣。”
莫爺目光閃動,半晌才笑道:“難得調教得這么聽話。”
宋三道:“小的不敢居功。其實是她中毒太深,傷了神智。”
莫爺盯著尹馥蘭的身子,似乎在權衡利弊,最後道:“帶下去。給她換身衣服,打發去街上賣果子。”
宋三一怔,然後勸道:“莫爺,外面人太多,怕會惹出亂子。”
莫爺緩緩道:“青葉教只是個小門派,根基淺薄,人才不多,與其他門派的關系也是平平,如今在陣內折了大半,外面剩下幾個不足為患。尹夫人留戀蒼瀾的風物,愿在鎮上定居,誰會管她?”
宋三立刻道:“莫爺英明!”
莫爺微微一笑,讓人把尹馥蘭帶下去。接著一名女子捧茶過來,服侍莫爺喝了一口。
宋三道:“還有一件東西要孝敬給莫爺。”
宋三把盛著赤陽圣果的玉匣送了過去。莫爺頷首道:“不錯,這一趟也算有些收獲。咦?”他看到玉匣上的標記,神情多了幾分慎重,“瑤池宗?”
宋三終于說到重頭戲,諂笑道:“老天開眼,又有人被老天爺看中,留在鎮上。”
宋三原原本本說了經過,然後道:“小的見她孤身一人,才帶兄弟們出手。怕她還有手段,便把她扔在霧中,眼下她的修為已經廢了九成,剩下一點,只是保住性命罷了。”
莫爺思索片刻,說道:“這件事你做得周全。像這種背後有勢力的,斷然輕縱不得。”
“是。”宋三被主人一贊,臉上也多了幾分光采,笑道:“那奉瓊仙子倒是個上等貨色,只是在霧中待了一夜,血脈凍結,身子都僵了。等調理好,請莫爺收用。”
“瑤池宗的仙子確是難得的鮮物。”莫爺大方地說道:“既然是老天爺的賞賜,我怎好獨占便宜?昨晚辛苦的幾個人人有份,都收用了她,順便給她講講鎮上的規矩。”
“小的們孝敬莫爺的,怎敢先用?莫爺…”
莫爺搖了搖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咱們的規矩,任誰也不能壞。菊兒,你去選一處池館,給陣里出來的兄弟好生慰勞一番。”
莫爺站起身,張臂讓人披上長袍,一邊道:“那謠言傳得蹊蹺,讓大伙多留意些。剛過了幾天太平日子,莫被人算計了。”
宋三道:“多虧莫爺,咱們才有今日。朱仙子剛來,不知道咱們外姓人在蒼瀾討生活的艱難,過些日子便知道感激莫爺了。”
莫爺道:“就是這個道理。朱仙子若是明白便罷,若是不明白,你們便好好點撥她一番。無規矩不成方圓,莫說她朱殷,便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蒼瀾也要按我們的規矩來!”
程宗揚力貫指尖,手指抓緊石縫,壁虎般貼在甬道頂部。
一個女子捧著玉匣進來,扭頭吩咐道:“你們在外面看著。”
“是。”兩名侍女停下腳步,守住甬道。
那女子走到甬道盡頭,用鑰匙打開門,帶著玉匣進去,過了快一盞茶工夫才出來,重新鎖門離開。
程宗揚一眼就認出那隻玉匣,等那女子走遠,立刻雙眼放光地說道:“赤陽圣果!”
小紫道:“你能把門打開嗎?”
程宗揚頓時泄了氣,“幹!他們居然從太泉古陣弄了一扇門回來。”
兩人從山後潛入棲鳳院,看這處一半建在山中的甬道最安全,才選在這里藏身,沒想到會先遇上赤陽圣果。
片刻後,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接著一條赤紅的小蛇游曳過來,珊瑚制成的骨節流暢地運動著,上面綁著一臺攝像機。
小紫熟練地打開屏幕,瀏覽畫面,“右轉。”
程宗揚背起小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穿過甬道。好不容易一路避開數處暗哨,接近那處畫面中出現過的那處湯館。小紫卻在耳邊道:“糟糕,大笨瓜,你想救的人不在這里。”
“死丫頭,你怎么不早說!”
“人家剛看到啊,她被打發出去了。不過人家的東西也在這兒呢。”
“你是故意的吧!”
小紫笑道:“那我們回去好了。”
程宗揚奇道:“不就一塊琥珀嗎?你怎么這么上心啊?走,先把你的事辦完了,免得你出工不出力。”
珊瑚小蛇盤在房頂的角落里,鏡頭對著石壁上一道縫隙。那隻水晶光球懸在屏幕下方,映出隔壁的影像。程宗揚和小紫舒服地躺在竹榻上,看著面前的水晶球。池中的溫泉霧氣氳氤,如果不是一會兒要搶東西,程宗揚都想泡會兒溫泉,好解解乏。
水晶光球將隔壁的情形盡收其中,顯然太泉古陣的技術水準比自己的時代高了不少,至少這種立體顯示技術自己從來沒見過。
那處湯館看上去十分平常,湯池不過丈許大小,後面設著一扇山水屏風,旁邊擺著一張竹榻。昨晚那群外姓人聚在池邊,望著溫泉中一隻鐵籠,隱隱能看到水下漂浮的紅衣。
不多時幾人拽著鐵鏈,“嘩啦”一聲,把鐵籠提了出來。
滾熱的泉水化開凍結的血脈,朱殷咳嗽著從昏迷中醒來。那隻金燦燦的鳳釵歪到一邊,髮髻濕淋淋滴著水,臉色仍是一片蒼白。
“你是新來的,不知規矩。”菊姊開口道:“蒼瀾的外姓人不論年紀,以來的先後為序,你該叫我一聲姊姊。”
朱殷恍若未聞,她閉目凝息,竭力聚煉真氣,接著她身體一顫,臉色變得慘白。十余年的勤修苦練,無數靈丹妙藥的堆積,此時都成了一場空,一時間朱殷心喪如死。
“你運氣算好的,那霧氣越往里越重,再丟得遠些,眼下哪里還有命在?”菊姊道:“既然已經醒了,便去服侍宋三他們。記住,你要叫三哥哥。”
朱殷低聲道:“我是瑤池宗…”
“我知道。”菊姊打斷她,“不管你以前什么身份,都和你現在沒關系。既然老天爺讓你留在鎮上,這輩子便要重新來過。從現在開始,你就要靠自己的身子掙飯吃。”
說著菊姊站起身來,“宋三,給你兩個時辰。”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