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重的大門仿佛突然消失,程宗揚和蕭遙逸本來都貼在門上,這會兒失去屏障,同時跌了進去,摔成一對滾地葫蘆。
程宗揚抬手往地上一撐,躍起身來,一邊晃亮火褶。
徐君房沒想到他竟然能輕輕鬆鬆打開這道門,在外面一疊聲道:“怎么樣?怎么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程宗揚道:“好消息是宋三他們真沒撈到什么東西。壞消息是這里面也是空的。行了,小狐貍,別找了,你沒看到這地面乾凈得都跟舔過一樣嗎?”
徐君房扶著惠遠進來,一臉難以置信地道:“竟然就這么進來了?程公子,你怎么會有鑰匙啊?”
“撿的。”
程宗揚眼睛忽然一亮,他收起火褶,躍起身,在墻上一拍,燈光乍然亮起,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眾人本能地遮住眼睛,避開刺眼的燈光。程宗揚瞇起眼睛,外面的電路幾乎都被人破壞,這里還保存完整,看來一直沒有人進來過。
整座大廳足有近百步寬,廳中整齊立著兩排十六根柱子,光潔的地板仿佛一整塊瓷片,雪白的表面一塵不染,空曠得讓人心里發慌。
蕭遙逸便渾身一震,盯著石柱上一片刻痕。
程宗揚認出來那劃痕與雁過石所留有八分相似,不由叫道:“真在這里?”
蕭遙逸用力一點頭,“不錯!正是此處!”
自己的瞎貓居然真的逮到耗子,程宗揚既驚喜又惱火,“他怎么不把標記留在外面?”
“也許有。但可能被大雪蓋住,也可能被人破壞了。”
程宗揚心里暗自嘀咕,這下面還有幾層,不知道岳鳥人留下的一把鑰匙能不能把所有的門都打開。
程宗揚躍起身,從門上拔下鑰匙,一邊關上大門,一邊安慰眾人,“不管能不能找到寶貝,起碼這會兒是安全了。”
大門正要關上的剎那,一隻修長的玉手忽然伸進門縫,接著用力一推,將大門推開。
門外是一個銀髪麗人,她銀白色的髪絲束在珊瑚狀的玉冠內,五官鮮明而又冷俏,唇角點著一顆紅如瑪瑙的小痣,雪膚花貌不外如是。她穿著一襲黑色的皮衣,胴體凸凹有致,妖嬈無比。
銀髪麗人美目一掃,頓時目光生寒,冷冷道:“原來是你!”接著她一眼瞥見小紫,冷漠的面孔頓時怒氣勃發,厲聲道:“還我玉來!”
小紫翹起唇角,笑道:“來拿啊。”
麗人飛身而起,人在半空,便擎出碧玉杖,朝那個該死的小丫頭刺去。
程宗揚長刀挑出,磕開她的碧玉杖,然後閃身後退,擋在小紫身前,橫刀笑道:“原來是虞紫薇虞姊姊。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這里見面。”
那麗人踏前一步,雪白的大腿外側,一朵薔薇紋身像火一樣跳動。虞紫薇寒聲道:“當日孟走狗救你,今日我看還有誰能救你!”
當日在晴州,自己就能與她們姊妹周旋幾招,此時再度交手,程宗揚心下大定,說話也更有底氣,“虞姊沒搞清形勢吧?如果我沒聽錯,這會兒外面好像一大票人正對兩位喊打喊殺呢。”程宗揚笑道:“別說你能不能拿下我們,就是能拿下,也免不了被人堵在這里。虞姊,那些人可不一定有我這么好心腸。”
虞紫薇沒理睬他的挑動,只目光閃閃地盯著小紫,“原來只聽說他有一個女兒在王哲軍中,後來才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藏在南荒,托庇在殤侯門下——想必就是你了。”
小紫笑道:“姊姊猜錯啦,人家沒有爹爹呢。”
“狡辭堆砌。”虞紫薇唇角露出一絲充滿恨意的冷笑,“既然你是那個無恥之徒的女兒,那便…拿命來吧!”
程宗揚沒想到岳鳥人的仇恨值竟然這么高,這女人正被人追殺,這會兒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殺小紫泄忿,都完全喪失理智了。
蕭遙逸搖著折扇,忽然手一揮,折扇利斧般朝虞紫薇頸下切去。虞紫薇揚起碧玉杖,杖尖挑中扇面,接著勁力疾吐,刺在蕭遙逸胸口。
蕭遙逸“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門上,接著他雙腿奮力一蹬,半開的大門“呯”得合緊。
虞紫薇面沉如水,沒想到這個弱不經風的公子哥如此陰險,對自己的碧玉杖毫不抵擋,反而趁機關上大門。
蕭遙逸有苦自己知,虞紫薇那一杖他不是不想擋,實在是擋不住,只好借勢後退,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把門關上,這會兒他渾身就像散架一樣,隨時都可能倒下。
蕭遙逸啐了口血沫,一臉兇相地說道:“老程!關門打狗!”
程宗揚贊道:“小狐貍,有你的!”虞紫薇擺出玩命的架勢,他也有些提心吊膽。一個虞紫薇并不可怕,可萬一外面那群人全沖進來,就岳鳥人這迎風臭十里的招牌,真不知道自己和虞氏姊妹哪一邊先死。
程宗揚人隨刀走,猛虎般直撲過去,剎那間與虞紫薇連交六刀。蕭遙逸雖然撞上門,但沒用鑰匙關緊,只有一道鎖舌在起作用,如果遇到猛人,說不定真能撞開。當務之急是趕緊解決掉虞紫薇這個麻煩,把門徹底鎖上。
一輪疾風暴雨般的攻勢過後,兩人驀然分開。程宗揚氣定神閑,虞紫薇艷麗的面孔卻像蒙上一層寒霜,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進境如此之快,數月不見,修為突飛猛進,而且氣息精純,仿佛下過十余年苦功。她的黃泉玉被小紫搶走,許多法術難以施展,此消彼長之下,再難有必勝的把握。
程宗揚殺意涌起,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虞氏姊妹對岳鳥人恨之入骨,連他的女兒也不放過,她們兩個是龍宸的人,天知道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暗殺法門,萬一讓她們得手,自己就後悔莫及了。
小狐貍那句關門打狗正說到點子上,趁此機會先把她幹掉,剩下一個虞白櫻就不足為患了。
就在這時,堅固的金屬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像被風吹一樣,就那樣自己滑開。
程宗揚固然目瞪口呆,蕭遙逸也一臉撞見鬼的表情。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是斷月弦。”
程宗揚這才注意到門側附著幾條細如髪絲的絲弦,正擋在鎖舌的位置。剛才蕭遙逸雖然拼了命的把門撞上,其實鎖舌被絲弦擋住,并未彈出。
一個與虞紫薇一模一樣的麗人踏入室內,然後纖手一收,將絲弦收回掌中。
“妖女休走!”大門一開,外面的呼喊聲便傳了進來。那個大腿上刺著櫻花的麗人不動聲色,纖手輕輕一推,大門合攏,“嗒”的一聲鎖緊,將呼喊聲隔在門外。
刀劍劈在門上的聲音不斷傳來,虞白櫻卻充耳不聞,她目光像刀鋒一樣上下打量著小紫,半晌才道:“想不到南荒那個娼婦竟然也生了一個女兒,倒比那娼婦還標致些。只是不知道是誰的種。”
蕭遙逸一挽袖子,指著她叫道:“虞白櫻你個潑婦!嘴巴放乾凈些!岳帥當年又沒碰你們,用得著這么不依不饒嗎?”
虞白櫻玉臉閃過一絲羞怒,斷月弦無聲無息地飛出,絞向蕭遙逸的喉嚨。程宗揚舉刀擋開斷月弦,一邊回頭對蕭遙逸叫道:“等等!既然姓岳的跟她們沒關系,哪兒來的仇啊?”
蕭遙逸道:“孟老大沒和你說過?她們兩個當年遇到岳帥,本來情投意合,都準備談婚論嫁了,誰知中間出了點岔子,後來岳帥還專門從鬼閻宗搶了一對黃泉玉,送給她們作為補償。”
“你無恥!”虞紫薇怒道:“你怎么不說那個負心賊一邊對我們姊妹大加奉承,一邊竟然還去勾搭我娘!”
此言一出,一直莫名其妙看著兩邊打來打去的徐君房頓時“哎喲”一聲,一手捂著胸口,好像心臟都有點受不了。
旁邊的惠遠趕緊低下頭,雙手合什,一邊咳嗽,一邊念道:“阿彌陀佛。”
程宗揚聽著也有點暈菜,“真的假的?這料夠猛的啊!就是亂了點兒。”
蕭遙逸尷尬地低聲道:“不是那么回事——岳帥先認識她們,後來才認識的虞夫人,那會兒根本不知道她們是母女。岳帥對自己的女人照顧得緊,本來好心想介紹她們認識,結果兩邊一見面…”
程宗揚只是聽著都替她們尷尬,可以想像當時的真實場面有多悲劇。不過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不至于到現在還余恨未消吧?
蕭遙逸小聲道:“這事陰差陽錯的,岳帥本來想解釋,沒想到虞夫人一回去就伏劍自殺了…”
程宗揚明白過來,本來說好的情郎,突然變成乾爹,又害得母親自殺,她們不把岳鳥人恨到骨子里才怪。
“不過也別把她們想得那么無辜。她們姊妹後來加入龍宸,這些年來殺人如麻,只要與岳帥有關系的都不放過。如果不是岳帥吩咐過不要與她們為難,我們兄弟早就除掉這兩個變態的潑婦了。”
虞白櫻道:“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斬草除根了吧?”
程宗揚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個玉音子不會正好提到這件事,讓你們給滅口了吧?”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響,幾乎蓋過眾人的交談,虞紫薇寒聲道:“你既然知道了,所以——你也該死!”
虞白櫻的斷月弦和虞紫薇的碧玉杖同時攻出,程宗揚寸步不退,一柄單刀舞得密不透風,將兩人的攻勢盡數接下。
蕭遙逸連一擊之力都沒有,能站著不倒就是勝利。徐君房用嘴還行,動手根本沒有他的事。反而是惠遠小和尚揮動日月鏟,帶傷加入戰團,多少替程宗揚擋了兩招。
虞白櫻和虞紫薇是孿生姊妹,心意相通,聯手的威力遠超尋常同門,程宗揚一邊要應付虞紫薇攻勢凌厲的碧玉杖,一邊還要提防虞白櫻無孔不入的斷月弦,只能勉強守住門戶不失。
虞白櫻玉指急揮,斷月弦攻勢突然一緊,逼得程宗揚手忙腳亂。與此同時,虞紫薇的玉杖幻化出森森碧影,真氣急劇攀升,卻放開了程宗揚。
程宗揚早防著兩女的分擊之術,見狀立即撤回長刀,擋在小紫身前,準備硬撼虞紫薇的碧玉杖。誰知虞紫薇身形一轉,沒有攻向她們恨之入骨的小紫,而是襲向旁邊的蕭遙逸。
程宗揚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兒里,小狐貍的底細自己再清楚不過,別說刺他一杖,就是風大點兒就能把他吹趴下。
蕭遙逸這會兒無論硬接還是閃避都難逃一死,他索性刷的合起折扇,反手朝虞紫薇玉臉抽去。橫豎是一死,死也要死得光棍一些。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橫掠過來,挺身擋住虞紫薇的碧玉杖。貫滿真氣的杖身從寧素肩頭穿過,帶出一篷血雨。接著蕭遙逸奮力一掌,“啪”的抽在虞紫薇臉上,然後抱著寧素一跤坐倒。
碧玉杖吸飽鮮血,色澤變得暗紅,虞紫薇雪白的面孔露出五道指痕,她銀牙咬緊,一寸一寸抬起滴血的玉杖。
背後一聲巨響,只有一道鎖舌關緊的大門終于被人撞開。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道:“妖女!哪里逃!”
程宗揚毫不猶豫,騰身一個倒勾,頭下腳上,腳尖踢在墻壁上。“啪”的一聲,燈光瞬間熄滅。
徐君房本來就躲在後面,老老實實當他的看客。這會兒眼前一黑,他趕緊貼著墻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手里一沉,多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程宗揚在他耳邊低聲道:“拿好鑰匙!去開下一道門!我擋住他們!”
徐君房連忙點頭,摸索著朝樓下走去。
黑暗中,眾人一團混戰。程宗揚緊守著樓梯,把自己一行人擋在身後,不管誰殺過來,都是一刀劈出。
徐君房摸到樓下,果然又是一道大門,他摸到鎖孔所在,按照剛才的方式,使勁踮起腳尖,勉強把鑰匙插進鎖孔,用指尖撥著轉了幾圈。好在那鎖質量不是一般的好,轉動時滑順無比,除了手臂伸得快要脫臼,倒沒有費多少力氣。
看到緊閉的大門悄然滑開,徐君房才鬆了口氣,他踮著腳正準備取下鑰匙,卻摸到一隻柔軟的手掌。
耳邊響起一個悅耳的聲音,“居然有鑰匙。你是蒼瀾人吧?”
接著一點白光微微亮起,映出一張姣美而優雅的面孔。一個朱衣女子一手按著仍留在鎖孔中的鑰匙,輕盈的身體仿佛懸在半空,另一隻手中指與拇指扣緊,其余三指蘭花般綻開,指間卻是一粒貨真價實的夜明珠。那女子柔美的面孔在珠輝映照下仿佛散發出明月般的光輝,玉容妙姿,宛如雲中仙子,正是瑤池宗的奉瓊仙子朱殷。
她皓腕一翻,優雅地遞出長劍,抵在徐君房頸下,柔聲道:“我從不濫殺無辜,只要你不貿然行事,我保你性命無憂。”
徐君房咽了口吐沫,兩眼盯著近在咫尺的劍鋒,幾乎瞪成斗雞眼,小心翼翼地點頭表示明白。
朱殷微微一笑,將房門推開,淡淡的珠輝沖破黑暗,映出里面堆積如山的物品。
幾名黃冠道人聯手攻出,終于將程宗揚從樓梯口逼開,他退到角落里,張開雙臂,像母雞護小雞一樣護著眾人。寧素受傷,自己的隊伍里又添了一名傷號,小狐貍更是徹底打回原形。即使聽說岳鳥人在太泉古陣出現的消息就有些不大正常的死丫頭這會兒心情突然好轉,愿意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也未必能把這么多對手都幹掉。
虞氏姊姊遠遠退在另一處角落里,如今控制局面的,是長青、陽鈞、瑤池三宗聯手的人馬。長青宗以玉魄子為首,帶有近二十名門人。陽鈞宗以道長沈黃經為首,門中十余名弟子。瑤池宗的長老突然失蹤,為首的是奉瓊仙子,也有六名門人在側。
三宗聯手接近四十人的規模,而且組織嚴密,準備齊全,就是涼州盟的人馬全部趕來,也就是站旁邊看著的份兒。
這會兒三宗的門人舉著火把分布各處,控制了整個大廳。他們分成三組,一組應對程宗揚等人,攻勢并不凌厲,只將他們困在角落里。另一組則是以長青宗為主,圍攻虞氏姊妹,只不過空間太過狹小,虞氏姊妹又占著易守難攻的地形,一時未能得手。
這座大廳與樓上幾層的格局一模一樣,之所以空間狹小,是因為廳內堆滿了物資。無數打磨光亮的板甲、鎖甲、鱗甲、皮甲、馬鎧…分門別類,整齊堆在一起。單是把頭部完全保護起來的全盔,就不下三千隻。整個庫房存放的甲胄足以裝備出一支完整的軍隊——比如全盛時期的星月湖大營。
程宗揚終于可以斷定,這里的確是岳鳥人留下的遺物,上面之所以是空的,也許是九層的庫房實在太大,他還沒來得及全部填滿就遭了雷劈。問題是他在臨安掌權,卻在千里之外的太泉古陣存放下這么大一批軍械,真不知道這鳥人是怎么想的?難道是打算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占蒼瀾全鎮,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稱王稱帝?
程宗揚和虞氏姊姊能撐到現在,不是三宗手下留情,而是面前的物資把眾人都鎮住了。來太泉古陣的人都想著尋寶,可誰都沒想到會找到一個軍械庫。這東西對朝廷也許有用,但對這些江湖宗門來說,根本就是個禍端。無論瑤池宗還是長青宗,都不可能讓門人全部裝備板甲——落在朝廷眼里,那純粹是找死。不過在太泉古陣找到這么大一個武庫,即使對眾人來說毫無用處,可價值數萬金的庫藏活生生出現在眼前,誰見了都不免想到,里面是不是還藏有價值連城的寶物?
因此就連口口聲聲要給師兄報仇的玉魄子這會兒都把虞氏姊妹拋到一邊,和陽鈞宗的沈黃經、瑤池宗的朱殷一起,一臉嚴肅的圍著徐君房,審訊這個擁有寶庫鑰匙的蒼瀾人。
說是審訊,其實本質可以說是三宗的高手聚在一起聽徐大忽悠講故事。徐君房見這些人動嘴不動手,立刻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條舌頭幾乎吐出蓮花來,先從盤古開天地講起,一直說到當年共工氏怒觸不周山,以至于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這太泉古陣乃是上古仙人所居,六合之內八陣之一,雄居天南。”徐君房道:“所謂地陷東南,正陷在此處!可嘆縱然有女媧煉石補天,終究未能恢復原狀。因此群仙翩然而去,只余空陣在人間。”
玉魄子道:“荒唐!看此地的房舍,上古仙人難道都是身高一丈的巨漢?”
面對質疑,徐君房毫不露怯,仰天大笑道:“道長此言庶幾近道矣!道長豈不聞丈夫一詞?丈夫丈夫,一丈乃可稱夫,如今之人身高六尺已是壯漢,諸位行遍天下,誰曾見過身高一丈之人?既然無一丈之人,何來丈夫一詞?可見這正是上古仙人身高一丈的鐵證!”
玉魄子啞口無言,沈黃經若有所悟,頷首道:“此言甚是有理。”
徐君房攥個鵪鶉蛋都能說出天鵝來,被沈黃經一贊,當即侃侃言道:“昔日上古仙人以九天玄獸為座騎,千里之遙一日可至。更有甚者,駕馭法寶,以鐵鳥御風而行。所穿的仙衣非絲非棉,非皮非毛。群仙對談雖隔千里,如在面前。入海如閑庭信步,更能躡步太虛,凌駕于九天之上!一飲一食,莫非仙品。仙液入喉,猶如雲起東山。雞鴨之屬,喂之仙藥,瞬息可成。夏之柑桔,冬之蜜桃,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居處有長明之珠,徑逾數寸,光芒萬丈。出入仙樂隨身,其音如斷金切玉,繞梁不絕…”
那些道人本來就是求仙信道之輩,聽他說得天花亂墜,縱然有七八分不信,也合手贊道:“無量天尊。”
朱殷放緩口氣,“尊駕所言上古仙跡雖然動聽,終究縹緲,敢問這鑰匙如何會在尊駕手中?”
徐君房微微一笑,“這鑰匙不是我的。”
眾人都是一愣,只聽他從容道:“乃是天人所授。”
等了片刻,玉魄子道:“天人?在哪兒?”
“見天人者,非徐某也。”徐君房走到程宗揚身邊,一把舉起他的手,“乃是這位大有仙緣的程公子!”
一群人“嘩”的把程宗揚圍了起來。朱殷看了看程宗揚,又看了看蕭遙逸,冷冷道:“你們是不是乘過九天玄獸?”
程宗揚謙恭地施了一禮,“朱仙子仙緣不凡,那九天玄獸一見仙子便雀躍歡呼,讓程某也驚出一身冷汗。”
朱殷深深看了他一眼,“真的嗎?”
程宗揚凜然道:“若有一字虛言,便讓九天玄獸吞了程某!”
朱殷見他說得果決,不禁暗自猶疑,難道當時九天玄獸朝自己狂嘯撲來,是因為自己真有仙緣?
沈黃經道:“不知程小友如何得到鑰匙?”
程宗揚道:“既然道長相詢,在下不敢隱瞞,只不過…天機不可泄漏。”
眼看那些道士露出一副被人搶了錢的表情,程宗揚趕緊道:“但是——各位既然到了此地,可見冥冥之中,也有仙人點撥。所以說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仙緣!既然仙人讓我們都到了此地,這枚鑰匙我也不能獨吞。這樣吧,大伙兒一起進去尋寶,見者有份,怎么樣?”
玉魄子第一個點頭,沈黃經遲疑片刻,也微微頷首。最後朱殷道:“你去開門,無論里面有什么東西,都不許亂動。”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道:“他們是岳鵬舉的人。”
這下就像油鍋里潑了碗冷水,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十余柄長劍鏘然出鞘,將程宗揚等人團團圍住。
虞氏姊妹挑破程宗揚等人的身份,趁雙方驚疑不定,隨即一聲嬌呼,沖破長青宗的圍攻,并肩掠出庫房,消失無蹤。
程宗揚高高舉起雙手,“冷靜!大家冷靜一下!不要聽那兩個妖女的挑撥!她們兩個是岳賊的姘頭,當年和岳賊有一腿!要不然剛才諸位揭露岳賊的醜行,這兩個妖女會突然出手傷人?”
朱殷質問道:“你們為什么會和那兩個妖女打起來?”
程宗揚幾乎聲淚俱下,發自內心地說道:“因為我們是岳賊各種罪惡行徑的受害者,都是岳鵬舉那個鳥人的仇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