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州商會本來要給師傅建生祠的。師傅說,如果建生祠,不如建一間慈幼院,好收養孤兒。」
樂明珠偎依在程宗揚懷中,絮絮說著話,忽然道:「哎呀,我差點忘了,大笨瓜,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啊?」
「我本來要去胭脂巷辦點事。」
「什么事啊?」
程宗揚壞笑道:「已經辦完了。喂,你怎么會在這里?」
樂明珠苦著臉道:「還不是因為小板凳。」
「鄧晶?」
「是啊。小板凳那次被魚家的壞蛋弄破衣裳,都被別人看光光了。小板凳哭了好幾天,把自己關在屋里也不出門。師姊沒辦法了,讓我給她買糖葫蘆吃…咦,我的糖葫蘆呢?」
「早被你扔掉了。來,我再帶你買一支。」
樂明珠高興地站起身,忽然低叫一聲,一手捂住小屁股,皺起眉頭。
「是不是痛啊?」
「你還笑,人家下面都被你插腫了,好像塞了個杏子一樣,合不起來…」
程宗揚禁不住放聲大笑。小香瓜氣惱地踢了他一腳,「壞死你了,又不是沒有插過,還那么用力。」
程宗揚被她可愛的模樣引得心動,從後面摟住樂明珠的腰肢,把她壓在船艙內。樂明珠吃驚地說:「哎呀,你還要插人家啊!」
「每回都是兩次,難道你忘了?乖乖的小香瓜,快把屁股抬起來,讓老公再插一回!」
「老公不要…」
「老公,輕一點啊…大笨瓜,人家都叫你老公啦…不要那么用力…外面,外面會聽到的…」
「壞老公…人家就知道你這個壞家伙,哎呀…你好壞…」
程宗揚神清氣爽地回到住處,一位不速之客已經在廳中等候多時,這會兒正和秦會之談笑風生。
程宗揚略一錯愕,然後拱手笑道:「原來是陶公子大駕光臨。」
陶弘敏笑嘻嘻道:「程兄這地方真不好找,若不是孟老板指點,陶五還不知道晴州有這么個所在。」
「暫住的陋居,比起陶公子庭院的雅致可差遠了。」程宗揚心里納悶,作為陶氏錢莊的少東家,來巴結這小子的更是大有人在,他怎么有這個閑心來找自己喝茶呢?
秦會之笑道:「陶五爺本來是找公子興師問罪,這會兒喝了公子的龍鳳團餅,不知道是不是氣平了些?」
陶弘敏佯怒道:「說的好好的一起去胭脂巷賞花,程兄卻放了我的鴿子,晴州誰不知道從來只有我陶五說話不算數的?程兄怎么也來搶我的角色?」
程宗揚抱拳笑道:「都是小弟的不是,向陶兄賠個罪。實在是有事在身,抽不出空來。」
陶弘敏也不是真生氣,隨意說笑幾句,然後話風一轉,「程兄與云氏似乎有點交情?」
程宗揚暗道正題來了,笑道:「前些日子跟著孟老板去過建康,與云三爺有過一面之緣。」
陶弘敏釋然道:「云家船隊從南海回來,也請過我的。可惜我怕坐馬車,乘船又到不了建康,只好作罷。」
程宗揚暗中打起精神,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待廣陽渠開通,陶兄要去建康,便可以一路坐船了。」
陶弘敏訝道:「程兄不是說笑吧?竟然有人要開通廣陽渠?要知道大江水面要比云水高出三丈,一旦開通廣陽渠,大江立刻改道,只怕往後便成了云水的支流呢。」
秦會之在旁遞上茶點,一邊笑道:「陶五爺對水岸高低這等瑣事都了如指掌,果然了得。」
陶弘敏「刷」的揮開折扇,微笑道:「明人不說暗話。云氏獨掌晉國商業牛耳,這些年看準了晴州,接連開了六家商號。若開通廣陽渠,棄了南邊的生意,一意東進,我們晴州人多少有些擔心。」
程宗揚道:「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陶兄有什么好擔心的?」
「晴州對生意人一向來者不拒,但有條戒律,是晴州商人都遵守的。」陶弘敏豎起一根手指,「無論哪行生意,晴州人都不允許一家獨大。程兄知道為什么嗎?」
程宗揚隨口道:「是為了避免一家壟斷經營,操控市場吧。」
陶弘敏撫掌道:「程兄果然不凡!我陶五果然沒有看錯人!我們晴州商人吃了多少虧才定下的規矩,卻被程兄一語道破。」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隨口胡扯,陶五爺不必當真。」
陶弘敏一邊把玩折扇,一邊笑道:「程兄如此見識,在鵬翼社未免可惜。」
程宗揚本來以為他會開口拉自己跳槽,沒想到陶弘敏話風一轉,「不知道程兄對飛錢和交子有什么看法?」
程宗揚一時沒有想起這兩個有點陌生的名詞,遲疑間,秦會之輕咳一聲,「據秦某所知,唐國商人外出經商一般不隨身攜帶銖錢,而是將錢放在本地的錢莊,由錢莊開出憑券,到外地聯號錢莊憑券取用,稱之為飛錢。此法在宋國稱之為交子,比唐國更為方便,每一百銖收取三銖的費用,便可憑借一紙,隨時支用。」
程宗揚明白過來,笑道:「紙幣比銖錢攜帶方便,只要有足夠的信用支撐,未來一定會取代金銀,成為人人都可以接受的貨幣。」
陶弘敏露出異樣的目光,「程兄說紙幣?」
程宗揚道:「飛錢和交子都是憑一紙取錢,現在雖然僅在錢莊匯兌使用,將來遲早會發展成貨幣。」
陶弘敏追問道:「程兄說的信用支撐指的是什么?」
「發行方的信譽,」純粹的信用貨幣對這個時代來說未免太超前了,程宗揚補充道:「當然還有能支付的真金白銀。」
陶弘敏饒有興致地說道:「也就是說,我有一萬金銖的本金,便發行一萬金銖的紙幣?」
程宗揚索性道:「你要發行兩倍也可以。一般來說,非動湯時期,五倍以內都屬於安全范圍。」
陶弘敏沉默片刻,然後抬頭道:「五倍?」
程宗揚聳了聳肩。
陶弘敏起身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程兄既然有事,陶五就不打擾了。等程兄忙完,陶五再來相邀,程兄可不能再失信。」
程宗揚笑道:「只要陶兄不失信就好。」
「一言為定!」陶弘敏指著秦會之道:「你這位伴當也是妙人,到時一同來樂樂。」
秦會之道:「陶公子謬贊了。」
程宗揚陪著陶弘敏走出大門,等他乘舟去遠,才問道:「他怎么來了?」
秦會之道:「陶弘敏此行來意昭然若揭,無非是想拉攏公子。」
「是嗎?」
秦會之道:「陶弘敏只和公子談了一刻鐘,卻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公子以為呢?」
「一個時辰?他還真有耐性。」
「陶氏錢莊的總掌柜陶老爺子年過七旬,幾個兒子都盯著總掌柜的位置。」秦會之提醒道:「陶弘敏請公子赴宴不成,親自來會,可見對公子十分看重。」
程宗揚卻有些奇怪,自己只和陶弘敏見過一面,有什么能被他看重的?何況陶弘敏想拉攏自己,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問起紙幣?難道他想借此大干一把,搶得總掌柜的位置?
從程宗揚的角度看,紙幣完全淘汰金屬貨幣是已經被證明的事實,但他還沒有意識到憑空多出四倍的貨幣,對陶氏錢莊意味著什么。反正自己過幾天就要離開晴州,也不用多想,程宗揚把這件事拋到一邊,問道:「死丫頭呢?」
「去了鵬翼社。」秦會之道:「聽說月姑娘發了脾氣。」
「發脾氣?孟老大得罪她了?」
「雪隼傭兵團接了江州的生意,準備明天啟程。敖隊長去見月姑娘…」
程宗揚插口道:「敖潤明天就走?」
「據說雪隼的副團長石之隼親自帶隊,估計他下午便會來向公子辭行。」
副團長親自帶隊,看來雪隼看好的不只是這筆生意,多半還有星月湖這塊塵封已久的金字招牌。
秦會之接著說道:「敖隊長口沒遮攔,說起昨天的事,月姑娘一聽說孟老板與黑魔海交手,竟然沒有人通知她,於是大發脾氣。」
程宗揚大笑道:「好好好!月丫頭的兇悍我是領教過了,往後就讓孟老大去頭痛吧。」
孟非卿既然來不了,自己也不用趕去上他的軍事課,難得輕松一上午。程宗揚施施然來到後院,一邊順便鎖住泉玉姬的魂影,召喚泉賤人過來,想問問小紫這幾天有沒有什么異樣。誰知真氣送過去,卻如同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回音。
泉賤人的魂魄都附在自己身上,即使在睡夢中也一召即應。這種事還從來沒有發生過。程宗揚大是稀奇,接連送過幾道真氣,始終沒有動靜。他疑惑地抬起頭,赫然看到院子一側的涼亭中正坐著一位老者。
藺采泉寬袍大袖,須發皓然,神態自若地依欄而坐,泉玉姬伏在他腳邊,臉色蒼白,目露驚惶,她肩頭傷口綻裂,白衣洇出一片鮮血,那柄落梅劍連鞘掉在一旁,顯然還未出手就被制住。
程宗揚厲聲道:「會之!」
聲音剛一出口,只見藺采泉從袖中取出一支笛子,橫在唇邊,輕輕吹出一個音符。自己的叫聲還沒飛出庭院,就被笛聲壓住。
藺采泉放下笛子,微笑道:「程公子,別來無恙?」
程宗揚心頭暗緊,這老家伙不發威,自己一直把他當病貓了。這些天自己沒少和太乙真宗打交道,難怪他找上門來。
程宗揚一瞬間轉了無數念頭,最後還是放棄硬拚的打算,哈哈一笑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藺教御!失敬失敬!」
藺采泉嘆道:「草原一別,已近年許。如今你我二人雖然安坐於此,奈何故交多有凋零,物是人非,令人不勝唏噓。」
「哦?難道是哪位朋友出了事嗎?」程宗揚打定主意,卓云君的事沒有外人知道,自己絕口不提,諒他也摸不出底細。至於元行健那邊,泉玉姬既然失手,多半瞞不過去,索性都推到林之瀾身上。
「小友多有不知。」出乎自己的意料,藺采泉提都沒提元行健,反而說道:「不瞞小友,敝宗家門不幸,掌教真人殉難消息傳來,幾位教御便起了紛爭。夙教御固然是心灰意冷,遠走塞外,還有兩位教御更是雙雙失蹤,生死不知。」
程宗揚嗟嘆道:「怎么會這樣?太讓人意外了。」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看著藺采泉手中的笛子,那支笛子色澤灰白,上面鉆著幾個孔,依稀是用脛骨制成。
程宗揚忍不住道:「藺教御的笛子式樣不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藺采泉舉起笛子,微笑道:「這是藺某親手取下敵人的腿骨制成此笛。當日一戰,實是藺某生平最險的遭遇。幸得我太乙真宗歷代掌教圣靈庇佑,藺某才僥幸勝出。因此藺某常攜此笛在身,每日自省,為本宗謀而不忠乎?獻身宗門而不信乎?宗門諸般技藝,傳而不習乎?」
程宗揚對這老家伙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肯定會被他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騙得服服貼貼。
「原來如此,怪不得藺教御愛不釋手呢。」程宗揚道:「藺教御遠道而來,不知道我的小婢哪里得罪了教御?有勞藺教御出手教訓?」
藺采泉道:「老夫正在奇怪,六扇門頗些名聲的泉捕頭為何會在這里出現,原來竟是小友的奴婢?世事之奇,一至於斯。」
「行了,藺老哥,」程宗揚一拂衣角,坐在藺采泉對面,盯著他的眼睛道:「你這次來有什么見教,不妨明說。」
藺采泉喟然嘆道:「掌教仙逝,敝宗人才凋零,眼看太乙真宗這棵千年巨樹風雨飄搖。念及昔日與小友會於塞外,有擇珠之約。如今時過境遷,不知小友心意如何?」
說來說去,藺采泉還想招攬自己加入太乙真宗。卓云君自己都睡過了,很樂意給他當徒弟嗎?
程宗揚搪塞道:「恐怕不行,我吃不了素。」
「敝宗不忌葷腥。」
「我也戒不了色。」
「敝宗有雙修之法。」
「我想當掌教。」
「敝宗…」藺采泉頓口不言。
程宗揚笑嘻嘻道:「你也想當掌教吧,藺教御?」
藺采泉慨然道:「中興我太乙真宗,藺某責無旁貸!」
老家伙有道行啊,我想當掌教這種臭不要臉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變得光芒四射,堂皇得能拿到街上喊口號。
「這我可幫不了你。」程宗揚道:「不瞞你說,師帥給了我一只錦囊,但被卓教御奪去了。」
藺采泉皓眉一挑,目光直視程宗揚瞳孔。程宗揚本來是想給卓云君那賤人下個絆子,這會兒被他目光盯住,頓時像被人扼住喉嚨般,一陣窒息,只覺自己心里的一切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後,藺采泉收回目光,恢復了從容不迫的神態,「原來如此。小友是在哪里見到卓教御的?」
程宗揚驚魂甫定,這老家伙肯定有什么辨別真偽的伎倆,才信了自己的話,幸好自己說的不都是假話,沒有泄出底細。程宗揚老老實實道:「清江。」
藺采泉收起骨笛,「小友如此坦誠,藺某也有一語報之。江州之行,多加小心。小友攜有掌教遺命的事本教盡人皆知,其他人倒也罷了,只恐林師弟不會輕易放過小友。」
「誰說我帶著你們掌教的遺命?」
「當日掌教在塞外遇敵,臨終前傳訊龍池,親口所言。」
程宗揚明白過來,文澤當時聯絡的不僅是星月湖,還有龍闕山的太乙真宗。
難怪自己剛從五原城出來,就被林之瀾的門徒追上。程宗揚不禁埋怨,王哲這一手也太狠了吧?直接把自己扔到風頭浪尖上,還不給自己提個醒。
「我那位林師弟近年來頗作了些事,據說與某個邪派往來甚密,位居長老之職。」藺采泉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友多留心了。」
程宗揚心頭大震,他在暗示林之瀾與黑魔海勾結?難道王哲兵敗大漠,背後也有林之瀾的影子?不過龍闕山遠在萬里之外,真要泄漏左武軍的行蹤,恐怕你的嫌疑才最大吧!
藺采泉袍袖一揮,飛過高墻,身形猶如閑云野鶴,從容自若,哪里有半點受過傷的模樣。
程宗揚蹲下來,沒好氣地幫泉玉姬解開穴道,「這么容易就被人干翻,你也太沒用了吧!」
泉玉姬道:「奴婢聽到動靜,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法術好生厲害…」
「喂,看你衣服這么亂,沒被老家伙占便宜吧?」
「他…在奴婢身上摸了幾把…」
「干!這老家伙有便宜就上,還真是一點都不吃虧!」
程宗揚忽然轉過身,「誰!」
秋少君不知什么時候進來的,這會兒抱著他的少陽劍,靠在門邊席地而坐,臉上濕濕的依稀是淚光。
「秋小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秋少君沒有作聲。
程宗揚道:「少來了,我最見不得男人掉眼淚。你要再哭,不如我給你一刀得了。」
秋少君沒頭沒腦地說道:「林師哥教過我劍法。」
「林之瀾?」
「他不是那種人。」
林之瀾是哪種人自己并不知道,但看他那些門徒,多半不是什么好鳥。往外放高利貸不說,居然還養了一批打手收賬,真是修道修出格調來了。
秋少君像小孩子一樣揉了揉鼻子,「我不喜歡藺師哥。」
「正好,我也不喜歡他。我可不可以說,咱們有共同語言呢?」
程宗揚拙劣的玩笑并沒有讓秋少君感到好受,他低聲道:「可是我相信他的話。」
「你是說林之瀾真是黑魔海的人?」
「我不知道。」
秋少君抹了把臉,然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這么急?」
「我和觀里的人打架了。」
「…看來你打贏了。」
「觀里少了一個人,他們找我要,就打起來了。」秋少君道:「我這會兒就走。月姑娘那邊,你替我向她說一聲。」
「急什么啊,說好了晚上我們一起去放煙花玩。」
秋少君搖了搖頭,「我不去了。」
程宗揚道:「敖潤明天也要去江州,你們一道走好了。」
「我不去江州。」秋少君道:「我要先上龍池。」
程宗揚吃了一驚,「蟲小子,你別犯傻啊。」
秋少君道:「我要回去看一眼。看一眼我才能死心。」
一個窈窕的身影踏進波斯商會的大門。泉玉姬亮出腰牌,「長安六扇門,我要見你們的會長穆格。」
穆格雙手交叉按在肩頭,恭敬地躬下腰,「尊敬的捕頭,不知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我們在廣陽發現一具尸體,身份是波斯人…」
泉玉姬從波斯商會出來,輕易甩掉身後的眼線,半個時辰之後,回到城南的住處。
「那小子真是太倔了,我怎么都勸不住他。」程宗揚嘆了口氣,「希望他不會傻到和林之瀾當面對質。」
「他才不會那么傻呢。」
「我怎么覺得他有點笨笨的呢?」
小紫白了他一眼,「傻瓜。他要像你一樣笨,也不會這么年輕就練成先天五太。」
程宗揚咧開嘴,擠著眼,吐出舌頭,作出口水亂滴的呆傻樣子,「我是地獄來的大笨瓜魔王…要吃了你這個聰明的死丫頭…」
小紫向後倒去,她一手扯開衣襟,露出胸口雪嫩的肌膚,精致的面孔浮現哀怨的神情,帶著一絲哭腔嬌滴滴道:「無恥的淫魔…不要拿你的臟手碰人家…嚶嚶…」
程宗揚表情古怪地停下來,半晌才叫道:「不要這樣好不好!大家只是玩玩游戲,你搞這么逼真干嘛?干!被你說的我都硬了!」
小紫掩住衣襟,嬌笑道:「大笨瓜,你的小奴婢來了,找她去啊。」
泉玉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老爺。」
程宗揚爬起來,氣鼓鼓道:「進來!」
「他們矢口否認那個叫巴摩的死者與波斯商會有關。不過我問了幾個問題,得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信息。」泉玉姬道:「在我提到死者的隨身物品時,穆格聽得很仔細,但并不關心。直到我提到有證據表明,死者曾經委托傭兵團向商會送來一封書信,穆格才流露出一絲隱藏很好的緊張。」
「你得到什么信息?」
「奴婢從商會得知,波斯被羅馬占領之後,一部分貴族攜帶大筆錢財逃亡到六朝,一直謀求復國,他們與波斯的支持者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最重要的一方就是拜火教。」
程宗揚想起黛姬雪娜曾在羅馬軍團中出現過,皺眉道:「拜火教不是在和羅馬人合作嗎?」
「在草原與左武軍一戰,羅馬人喪失了六個軍團,現在羅馬人譴責這是波斯人的陰謀,為此羅馬軍團已經界標了拜火教的大祭司,還搗毀了幾個圣火壇。」
難怪黛姬雪娜會在萬里之外的晴州出現,羅馬與拜火教打起來,對自己有利無害,自己只用坐山觀虎斗就夠了。程宗揚道:「通譯找到了嗎?」
泉玉姬拿出一頁紙,上面用朱筆寫著譯文:「請原諒我用他們的文字書寫,我的孩子。士兵剛剛帶來執政官的命令:以偉大的羅馬終身獨裁官,尤利烏斯凱撒的名義,所有崇拜火神的祭司立即來到泰西封,接受羅馬的冊封。違命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我將執政官的命令傳達給你,盡管你還在遙遠的東方。神告訴我,打開它的鑰匙是一個神秘的數值:三一四一。很遺憾,我沒有時間再計算下去。希望我的數字能給你幫助。親愛的孩子,我想我到時候該回到神的懷抱了。
我的神是空中的太陽,地上的火焰,人胸中的光…」
程宗揚把紙遞給小紫,小紫掃了一眼,然後揉成一團。過目不忘的本領不只是那幾個黑魔海的人體檔案機有,死丫頭也有。
能夠把黛姬雪娜稱為我的孩子,寫信人只有拜火教的大祭司。聯想到泉玉姬提供的信息,這封書信很可能是大祭司在羅馬士兵的監視下寫成的,因此含義模糊。程宗揚大為寬心,沒有羅馬和波斯的支持,拜火教只剩下一群自顧不暇的流亡者,對自己的威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龍宸那邊呢?你打聽出來了嗎?」
「沒有。」泉玉姬道:「龍宸是晴州最神秘的刺客團。六扇門關於他們的資料也不多。但博浪沙和武元衡兩次刺殺事件,都有龍宸的影子。」
博浪沙?自己記得那是秦始皇遇刺的地方,「武元衡是誰?」
「唐國的宰相,幾年前上朝時被人刺殺,迄今沒有破案。」
「在你們眼皮底下殺了宰相,你們都破不了案?」
泉玉姬道:「六扇門一點證據都沒有,只是因為命案現場太過乾凈,才懷疑是龍宸刺客下的手。不過龍宸一擊不中,很少第二次出手。」
如果月霜是被人拿錢買命,這樣說當然沒錯。但虞氏姊妹分明是來尋仇的,不達目的絕不會輕易罷休。程宗揚心里嘀咕道:看來還是早點離開晴州這個是非之地,可是自己剛和小香瓜見面,就這么分手,實在是舍不得…
程宗揚捅了捅小紫,「喂,死丫頭。」
小紫閉著眼道:「不要吵,人家要睡覺。」
程宗揚躺下來,和小紫面對面道:「我見到小香瓜了。」
小紫睜開眼睛。
「我帶她一起走好不好?」
小紫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然後轉過身,把背對著他。
程宗揚爬過去,朝她鼻尖吹著氣,「喂,你別生氣嘛。」
「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我?」
「當然有了。」
小紫撇了撇菱角般紅嫩的小嘴,「大笨瓜,不和你說了。」說著她踢開程宗揚摸向她大腿的手掌,然後翻身坐了起來。
「你去哪兒?」
「我要出去散心。」
「我也去!」
小紫回首笑道:「我去蘭湯館,你也去么?」
程宗揚只好閉嘴,蘭湯館是晴州一間專為女子提供服務的浴館,自己別說進去,只怕往門口站站,都會引來無數白眼。
「泉奴,阿夢。」小紫喚上泉玉姬和夢娘,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