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柱形的石峰,隔著十余丈的懸崖,只有一條藤橋相連。如果三寇真躲在峰上,只要守在橋頭,他們就插翅難飛。
月霜追了一路,眼看賊人的巢穴就在眼前,顧不得多想,便帶人過了橋。泉玉姬剛走到橋上,忽然停住,她仰首朝天上望去,然後喝道:「回來!」
烏云中驀然透出一道光亮,將整條山谷映得通明。
鳥啼聲傳來,躲在山崖下的幾個人都是一怔。
游嬋道:「是這個信號嗎?」
「不可能!」譚英道:「仙姬怎么可能知道這會兒有鳥叫?」
「沒錯。」游雍冷冷道:「是六扇門的訊號!」
幾個人都愣了一會兒,馬雄道:「符呢?」
眾人四處張望,不知道仙姬說的符菉在哪里。
游嬋忽然道:「是這個嗎?」說著她取出一截蠟封過的竹筒。
馬雄叫道:「你帶著怎么不早說?」
「這是仙姬三年前留下的,交待危急的時候打開…」
「不可能!」譚英揪著頭發叫道:「她三年前怎么可能會有今天?」
「少廢話!」游雍搶過竹筒,兩指一緊,「啪」的捏碎,里面是一張金黃的符菉,上面的朱砂符文宛如剛寫上一樣鮮亮。
游雍一手抓住符菉,一手搶過馬雄的九環大刀,手腕一翻,用刀背在巖壁上劃過,一串火星迸射出來,金黃的符菉與火星一觸,立即化成一團火光。
游雍這幾下兔起鶻落,不免牽動胸口的傷勢,「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噴在符菉上。
燃燒的符菉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耀目。朱紅色的符文在火光中扭曲著,一一亮起。當最後一個符記被火光焚盡,天際風雷大作。
無論是斷崖的泉玉姬,還是主峰的鄭九鷹,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象異變所震懾,昂頭望向天際。一道金芒直刺天空,漫天的烏云迅速合攏,接著五道雷光從不同方位同時亮起,在空中匯成一道,重重擊在搖晃的藤橋上。
月霜等人駭然回首,只見藤橋中間的幾名同伴來不及閃避,就被雷光吞沒,與腳下的粗藤一起化為烏有。接著藤橋從中斷開,幾名傭兵隨著斷裂的長藤墮入深谷。老張和馮源齊聲大叫,眼看著同伴消失在懸崖下,只剩下寥寥幾名幸存者被困在懸崖另一端。
谷中傳來一聲清嘯,滾滾雷光間,泉玉姬飛身而起,長劍撕開雷電交織的密網,從懸崖中掠出。
馬雄呆了片刻,叫道:「仙姬是活神仙啊!」
游雍眼中兇光大露,沉聲道:「走。干掉六扇門那些鷹犬!」
程宗揚面上冷靜自若,心里卻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相信那個仙姬真能在三年前就算到今天所發生的事。但她顯然有著超強的執行能力,在當事人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冷靜地配置各種資源。每一件可以利用的物品,甚至每一個人的性格、能力、遇事反應都在她掌握之中。
她留給游嬋符篆時,只是布下一著閑棋,這時使出,卻收到奇兵之效。想到她本人遠在千里之外的晴州,卻遙遙掌控一切,這種操控能力簡直是可怕。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有那個小太監當引子,又出來一個飛鳥上忍給自己作印證,再加上游嬋要遮掩她行兇的事,只怕早被她看穿自己是個冒牌貨。
敖潤下巴幾乎掉在地上,半晌才慘叫道:「我的雪隼團啊!我幹你娘,的老天爺啊!」
鄭九鷹抬頭望著奔騰的雷光,厲聲道:「哪位使五雷訣的朋友在此!」聲音遠遠傳開,幾乎壓倒震徹天地的雷聲。
泉玉姬從掠出,如風而至。鄭九鷹踏前一步,皓白的須發怒張起來。
「不好!」一名捕快捂住小腹,面色灰白,「有毒…」
接著樹梢嚶嚀一聲,袁星兒從樹上跌落下來,敖潤撲過去接住她,一邊大叫道:「是誰!是誰下的毒!」
幾道怪異的目光落在身上,敖潤忽然張大嘴巴,半晌才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忽然臂上一麻,鄭九鷹從他懷中搶過袁星兒,然後沉聲道:「誰中了毒?」
「我…」
「還有我…」兩名守在下山路口的捕快互相扶攜著出來,喘著氣道:「這毒古怪的緊,使不上力氣…」
袁星兒道:「我們四個吃了你的食物都中了毒,只有鄭捕頭沒事。」
敖潤怔了一會兒,叫道:「我跟你們吃的一樣的東西!你瞧!」他抓住一只肥雞,拚命嘶咬著,大口大口吞下去,「沒!沒毒啊…」敖潤竭力咽下去,喘道:「我們兄弟也…也吃了啊!」
袁星兒道:「你下毒會連自己人也毒嗎?多半是你作過標記,只把有毒的給了我們。」
敖潤呆了一會兒,然後抬起手,「啪」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幾名傭兵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泉玉姬雪白的褲腳沾了幾滴泥水,她左手提劍,右臂不自然地垂下,看來剛才五雷訣的一擊,讓她也受了傷。
泉玉姬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氣道:「賊人來了。」
敖潤一個虎跳躥起來,瞪著眼睛道:「老子跟他們拼了!鄭老爺子,我真他媽是冤枉啊!」
泉玉姬左肘一斜,擊向敖潤腰側,敖潤抬臂擋住,雙手一分,將她逼開,叫道:「泉捕頭!你受了傷,不用你動手!老敖死給你看!」
泉玉姬冷冷道:「不可。」
敖潤紅著眼叫道:「我不跟你打!讓我去殺了那三個狗賊!呃——」敖潤背後忽然一麻,鄭九鷹雙手扣住他的腰背,勁力到處,頃刻就封了他幾處大穴。
「敖兄弟,只要你是清白的,老夫必會給你一個說法。」
剩下幾名傭兵里面,一名漢子叫道:「鄭老爺子,你信不過敖隊長,還信不過我們嗎?老爺子放心,就是死,我們也死個清白!」
幾條人影緩步過來,中間的游雍一手按在胸口,面孔蠟黃,眼中餓狼般露出嗜血的目光,譚英和馬雄面帶獰笑,一左一右立在兩邊。後邊程宗揚半遮半掩地勾著頭,只怕被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