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咳了一聲,有些尷尬與她拉開一點距離,剛想開口,這邊蕓娘依偎過來,媚聲道:「仙使太君,奴婢來服侍你…」
讓晉國太后服侍自己,感覺肯定不壞,但當著云丹琉的面,自己寧愿表演切腹,多少還壯烈一點。
程宗揚笑了一聲,裝作把她抱在懷里,指尖卻在她耳後的鳳池穴用力一按,讓她昏睡過去。
「我真是來救你的,只不過被這些人誤認為忍者。大小姐,都這時候了,你總該相信了吧?」程宗揚嘴唇不動,悄聲道:「一會兒我解開你的穴道,咱們見機行事。這些人里,就那老太監一個硬手,其他都好打發。你逃出去別回家,直接去玄武湖。那里有人等著…」
云丹琉身體緊繃,眼神卻不住變化。程宗揚松了口氣,只要這丫頭不倒打一靶,自己脫身的把握就多了幾成。
昭明宮東北,有一處獨立的宮殿,雖然屬於後宮的一部分,卻緊鄰華林園,相當於獨占了三分之一的後宮。庭前陳設雅致而又珍貴,玉馬金鞍,珠廉翠幕,顯示出宮中妃嬪非同一般的榮寵。
坐輦進入宮門,太陽穴的傷痕傳來一陣輕微的跳動。自己的生死根除了能轉化死氣,對靈力、法力之類的波動也異常敏感,只不過感應能力與修為深淺密切相關,同樣的波動,換作半個月之前,也許就忽略過去。至於這處宮殿本身,很可能另外設有一重防止外人窺視的禁咒。
但很快,程宗揚就發現自己錯了。越過宮門的同時,耳邊便轉來一陣哀嚎。
「張少煌!你這個畜牲!我的兒子啊!」那人哭嚎著破口大罵,就像一頭負傷的野獸,聲音凄厲而哀痛。
程宗揚心里一沉,已經聽出是誰的聲音。
進入宮內,古冥隱神情明顯松弛許多。整個晉宮都死氣沉沉,唯獨這里不僅有人看守,而且還都是勁裝大漢。那些人穿著黑色的布衣,背弓挾矢,占據了宮內最險要的幾處位置。無論把守哪個位置,他們都是兩人一組,或是對面,或是背靠背,不留任何死角。這些漢子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明顯的軍人氣質,目光雖然落在那些宮女半裸的身體上,卻彷佛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鷹隼般的目光只在她們手足處停留,審視她們是否有異常舉動。
程宗揚暗叫不妙,自己在外面已經留心,可角樓上明明空無一人,誰知一進來就看到這些人在樓上游弋,看來這里的禁咒不僅針對影月宗,還兼有匿聲藏形的功效。自己這下算是真正踩到老虎牙齒上了。
古冥隱彷佛沒聽到宮室里傳來的哀嚎,一直來到宮後的小院,才停下坐輦。
他先讓人把晉帝送到旁邊一間小室守護起來,接著蕓娘也被送進去。
作為晉國的君主和太后,這兩個人是極具份量的籌碼。晉帝的份量不用說,一旦晉帝駕崩,無論挑選繼承人,還是聽政,都需要太后的下令才名正言順。
庭中與外面的宮殿只隔了一道院墻,哭嚎聲不斷傳來,像發瘋一樣拚命咒罵張少煌和桓歆,哭叫自己屈死的兒子。
看見程宗揚不自在的表情,古冥隱道:「太君不必理會。那人家里的妻妾兒子都被人殺了,痛極攻心。」
徐敖果然在這里,而且還知道是張少煌在外面干的事。但程宗揚擔心是另一人事——這幫死太監沒見過自己,徐敖和自己可不陌生,如果被他撞見…
那老太監手法奇異,程宗揚一路好不容易才解開云丹琉兩處穴道,這會兒動手無異於疑人說夢,只好硬著頭皮,抱起云丹琉進入室內。
那間宮室外面看著普普通通,里面卻陰森之極。房門是用厚重的楠木制成,比一般房門厚了一倍,四壁掛滿刑具,中間一只火爐,放著燒紅的烙鐵,地上濺滿未洗乾凈的血跡,不知道是不是云家那位死士的血。
室內正中放了兩張圓凳,古冥隱與程宗揚分別坐下,計好在旁等著翻譯,另一個小太監朱靈寶閂上房門,笑嘻嘻看看程宗揚,又看看她懷中的云丹琉。
古冥隱揚起脖頸,對計好道:「上忍太君對云家這位大小姐愛不釋手,一路抱著,連放下也不舍得。」說著他尖聲道:「這幾句不用譯了。告訴上忍,他喜歡便盡管抱著。」
計好嘰哩咕嚕說了幾句,程宗揚順勢抱得更緊,手掌貼在云丹琉背後,幫她打通穴道。
古冥隱陰惻惻道:「云侍衛長。你們云氏商賈世家,因為捐資有功,才破例允許一人出仕。晉國商賈數萬,唯獨你們一家得此殊榮,卻不思報效,反而與臨川王勾結,陰謀作亂——靈寶!解了她的甲!」
朱靈寶獰笑著剛要舉步,忽然愕然回首。
一股詭異的氣氛在室內彌漫,古冥隱的獰笑也彷佛僵在臉上,直直瞪著那扇木門。
突然間,厚重的木門毫無徵兆地被人一腳踹開,力量之大,像是要硬生生拍進墻里。那個站在門後的小太監連屁都沒放,就那么直接在眾人眼前憑空消失,「呯」的夾在門板和墻面之間。過了片刻,才有一股可疑的血肉混合物從門下淌出。
不光程宗揚,連古冥隱都看傻了。蕭遙逸卻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臉溫柔地進來,輕聲細語地說道:「喲,原來是古公公啊。」
古冥隱愣了片刻,接著臉上變色,袖中驀地飛出一柄飛刀。
小狐貍斯文得就像前來赴宴,鬼知道他是怎么溜進來的。眼看飛刀就要刺中心口,蕭遙逸露出一絲獰笑,「呸」地一口唾沫,就那么把飛刀唾到一邊,然後一手拽開衣領,拍著脖子,口沫橫飛地叫道:「看到了嗎?有種朝這兒砍!死太監!跟我斗!我玩死你!」
程宗揚險些樂出聲來。那小子架式實在是拉風壞了,氣勢更是囂張到極點,一眨眼就從一個貴公子變成個老兵痞,硬是把老太監給鎮了。